方修烨随手拨开面前一片挡路的杂草丛，只身从其中穿过后，又在原处环顾了一圈，才又转身过来扶她，道，

“这里地势崎岖，注意看脚下的路，小心为上。”

谢恩恩却从他那种格外谨慎的神情动作中品出一丝丝古怪，

虽说玩这种游戏是要小心谨慎点才好，

但是方修烨似乎过分小心了。

谢恩恩撑在他的胳膊上，从掺着荆棘的草丛中跨过去，

“你很害怕吗？”

方修烨似乎没意识到她会这样问，四处张望的眼神稍稍一顿，

“嗯？”

“没什么，只是好像感觉你现在有点过于神经敏感了。”

“是吗？”

方修烨笑了笑，

“还好吧。”

还好？

反正他不知道自己好不好，

但是感觉谢司那家伙应该挺好的。

记忆回到几天前——

“最近一个星期你几乎没有什么行程规划，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但是因为《倾心倾城》现在正在热播，后期可能话题度上来，会有相关的邀请找上门，到时候我会看着给你接一下工作的，也希望你能随时做好跟谢小姐进行CP营业的准备。”

方修烨揉了揉眼眶，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

“炒CP？Lucy姐，一定要炒CP吗？我跟恩恩只是朋友，而且……”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Lucy不容置噱的声音，

“我知道按你现在的咖位来说没必要炒CP，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们的CP热度很高，稍微有一点暧昧动作都能给这部剧加成，对你们来说不过就是顺手的事。”

方修烨拧了拧眉，

“我……”

“行了。”

Lucy开口打断他，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早已经默认这类事情是相当普通的，

“既然你都说了谢小姐是你的朋友，虽然你的咖位是用不着太过担心这些事，但我想，谢小姐应该没办法做到这么大方。你是知道的，比起单个人单打独斗捞粉丝来说，炒CP来的粉丝才是最好圈的，都在传的那句`小火靠捧，大火靠命`绝不是信口雌黄，难道你敢说你跟她炒CP，对她来说不是一次`命`？我明白对于你们这些小年轻来说，根本看不上这种急功近利的下三滥手段。但是你那朋友是真实活在这世界上的，有血有肉的，不吃不喝单靠那些所谓的骨气能活多长时间？”

方修烨神情有些不悦，

对面的人说的这一番话，似乎轻松就把谢恩恩背后的一切努力全盘否定了，

话里话外都给他一种“一个女人一旦离开了男人就没办法好好生活”的感觉，

他拉开嘴角笑了一声，

“Lucy姐，您这么说挺打击人的。粉丝是因为谢恩恩演技好才喜欢她的，现在没炒CP她不也照样吸了粉？”

Lucy冷哼一声，

“说这种话。难道你不比我要明白么？现在是因为剧在播，所以你看到了她上涨的粉丝量，但如果剧播完了，你有多大的信心告诉我，在她现在60w的粉丝量里全部都是真心实意追着她跑的？有多少是虚假的热度粉，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来的，我想我不用挑明的更加清楚了吧。”

方修烨眼皮忽然耷拉下来，

话糙理不糙，

诚如她所言，

无论内心世界再怎么乌托邦，但他们依然活在这样一个血淋淋的现实生活里，

有时候为了五斗米，

这腰你不折也要折。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复道，

“我知道了。”

Lucy姐在电话那端又嘱咐了几句，方修烨却再也听不进去，

他替谢恩恩感到不值。

在他眼中，以一个极其客观的角度来说，谢恩恩无论从外貌、身材乃至演技、人品、努力程度等各方面都没得挑，饶是从路上再拽一个路人来挑剔，大概也挑不出什么具体的毛病，

像这样条条框框都格外贴合娱乐圈标准的女明星，距离“火”这个字眼，也不过只差一个玄里玄气的时机，

只差的意思就是唯一少，

因此，如果按照Lucy说的那样，将谢恩恩的其他一切都抹除掉，单单只靠一个“玄”字，方修烨是不服气的。

尽管娱乐圈这个地方有不少单靠这种东西偶然火起来的明星，

但方修烨大多都瞧不上眼。

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等他勉强将自己从混乱的思绪里面抽离出来的时候，手机屏幕早已经熄灭了，

他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度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工作的时候他还可以对时间有明确清晰的感知，但如果将他完全放养，那么他几乎对时间的流逝的感知呈现出毫无察觉或是迟钝的状态，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仰头倚在软塌塌的沙发靠背上，昏黄的夕阳拖曳着它悠长的尾巴从窗户的开头慢慢走向结尾，整个房间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任何活物，安安静静的，只剩下沉稳规律的呼吸声融进无边无际的静谧中，

这样的画面，任谁一眼看过去，都只会觉得又孤独又寂寥。

直到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方修烨又维持现状待了一会儿，才迟缓的摸出手机接起来，

“喂？”

“方修烨。”

听到声音，方修烨呆滞的表情才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

“谁？谢司？”

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连方修烨都有些震惊，他将手机从脸颊边挪开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就是这么说，他反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谢司交换过手机号，

“你从哪里搞来的我的号码？”

对面空了几秒，方修烨甚至能看见谢司满脸写着无语的表情，

“你的号码我不能有？”

“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谢司没什么心情跟方修烨插科打诨，于是直言道，

“恩恩过几天会去参加《捉迷藏》综艺。”

方修烨点了点头，

去就去呗，有综艺录这还不是好事？干嘛还得跟他汇报一声。

他安静的等着谢司的下文，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话那端像是卡了一般彻底断了声音，气氛安静到方修烨一度以为谢司已经挂了电话，

犹豫纳闷之间，他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擦出一个想法，

“你……你不会是也想让我去吧？”

对面传来谢司的声音，尾调稍稍上扬，带着他特有傲慢的、不疾不徐的感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