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揭破
光绪兄弟四个自然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几人出了内室,在外间坐下。
方才初见面时,几兄弟还有些陌生和不自在。但经过在里面的一番交流,现下却是已经熟悉了很多,彼此之间也比较随性,渐渐放得开了。
分了主次坐下来,载涛还有些心神不属,一颗心倒有大半还遗留在里面,婉贞的身上,因此闷闷地坐着,并不出声。载沣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绝不会问出什么不该问的东西来,如今既然已经如愿见到了婉贞,那是皇帝开恩,就不该再得寸进尺。
然而载洵却没他那么多考量,见几人都不说话,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皇上,婉贞她……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
载沣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知道,于是只不过张了张嘴,就把到口的话都给咽了下去。而载涛也被这句问话给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担心了,却至今不知婉贞为何生病。
光绪沉默了一下。他本就猜到一定会有人问这个问题的,而且他其实也一直都想不通,那块玉究竟有什么独到之处,值得婉贞如此拼命?婉贞是半路入宫的,入宫之前的生活他并不了解,或许这几个一直跟她在一起的兄弟能够明白也未可知。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也是一场无妄之灾。一切都是因为那块玉而起的。”
“玉?”载沣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光绪于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那块玉是婉贞从外面带进宫里来的,你们倒是说说,它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为什么她会如此宝贝,以至于丢失了之后,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载沣从光绪开始述说的时候起,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越听下来,那预感越是强烈。如今听到光绪的问话,下意识便往两个弟弟的身上看去,一看之下,顿时心中叫糟。
载涛是完全不知情的,因此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然而载洵却神色怪异,像是悲伤中带着狂喜,难以遏制心中的情感似的,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载沣不由心中大急,直觉反应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完全没有用
载涛并不与他们坐在一起,因此并没发觉两人的动作,只是疑惑地看向光绪,道:“皇上,那块玉是婉贞从家里带来的,臣也早就发现她对其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但臣也不知具体原因为何,或许……是她的阿玛或是额娘给她的,具有什么非凡的意义也未可知。”
光绪听了他的回答,不由微微有些失望,没想到连她的丈夫也不知其中蹊跷。但若是她从家里带来的玉,或许有些家中秘事牵扯其中也不一定,不肯告诉丈夫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载洵“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六,你……”载沣孑然色变,也随之猛地起身,然而终究是无法阻止他说出那惊天动地的话来。
“……我的。”载洵喃喃地说道。
“什么?”光绪没听清楚,不由反问道。
“六哥,你怎么了?”载涛也是一脸的惊讶,看着他。
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晶亮而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块玉,是我送给她的”
一句话,把光绪和载涛都惊住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六哥,你……你说什么?”载涛喃喃地反问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错了吧?那块玉……怎么可能是六哥送的?
载洵歉然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毫不迟疑地说道:“抱歉,老七,我原也不想说的,但……”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那块玉,是我送给婉贞的定情信物”
仿如晴天一个霹雳,落在载涛的头上,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生生劈成了两半,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光绪心中的震惊绝不下于载涛,脸色黑得像墨,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冷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载沣见事情已经穿了梆,忍不住颓然叹了口气。这种感情的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越来越糟。
载洵咬了咬牙,话已至此,索性和盘托出,道:“启禀皇上,婉贞与臣本是青梅竹马,从小便情投意合,也……曾经私定终身。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婉贞被指婚给了七弟,我们也不得不黯然分手。但臣知道,她一直珍藏着臣送给她的那块玉,从未丢弃。”
光绪静静地听着,觉得仿佛有人用刀在自己心上狠狠划了一个口子,腥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来,痛彻心扉。
“你是说……即使在她罗敷有夫,你使君有妇的情形下,却依然记挂着对方?”这话,外人听起来平静,可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遏制住自己发狂的冲动?
载洵神色有些黯淡,摇了摇头道:“婉贞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既然已经嫁给了七弟,自然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这点,七弟应该比谁都清楚。而我,也曾经想过就此放弃,为了我,也为了她,既然彼此有缘无份,当断则断,否则对大家都是一种折磨。”
“那……你为何如今又要说出来?”载涛痛心疾首,从心底升起一股浓重的悲哀。他深爱的妻子竟然跟自己的兄长情投意合,这……叫他情何以堪?
一瞬间,他甚至恨透了载洵。既然要隐瞒,就该隐瞒到底;既然要放弃,又为何要在此时藕断丝连?
如果可能,他多想回到刚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婉贞还是他的好福晋,六哥也还是他的好兄长
蓦然想起来,他恍然大悟。以前还一直疑惑着,为何六哥跟他一样紧张着婉贞,如今终于明白,却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他的怨愤和痛苦看在载洵的眼中,心底也是说不出的难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但一想到里面至今卧床不起的婉贞,他的心便又是一阵抽痛,只得狠下心肠,道:“是的,我是曾经想过要放弃,因为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但如今,既然婉贞会为了我送她的玉而搏命相争,足见她的心意如何了。如此情形,我又怎么可能再放得下?我又怎么可能放开她,任由她一个人痛苦?”说着,他猛地看向光绪,“噗通”一声跪下了,叩首道,“皇上,臣知道这么做有违人伦大理,但一切罪责,臣甘愿承当还望皇上开恩,将婉贞赐还给臣”
“不”载涛猛地跳起来,尽管心头的疼痛依旧,却从未改变过那执着的念头,“婉贞是我的福晋,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
载洵抬起头,看着他,竟是出奇的平静,道:“事实证明,她爱的依然是我。”
听了这话,载涛竟然也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即使她曾经喜欢过你,但毕竟如今是我的妻子。她不爱我,不要紧,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让她爱上我……我爱她,所以绝不退让,哪怕你是我的兄长”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放弃心爱的人儿,载沣本该是劝架的角色,却在一旁听得呆了,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愣愣地全无反应。
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载洵和载涛的话深深震撼了他,他们能够大声说出自己的爱意与渴望,看似荒唐,却是至真至性的表现。如果他不是三人中的老大,如果他不是背负了全族的命运,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愣然半晌,他最后只得颓然苦笑。
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事实,所以……他什么都不可以
光绪却是在一旁,脸色铁青,听着两兄弟为了婉贞而互不相让,心头一把无名火熊熊燃烧,一股郁气止不住地翻涌上来,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够了”
载洵和载涛被喝得一愣,止住了嘴。而载沣也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皇帝的脸色,不由心中大震。
光绪强压下怒气,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现在就在争婉贞的归宿,你们不觉得太早了点儿?婉贞是谁留下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婉贞就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们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把这工夫省下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化解如今的局面吧”
一番话,说得载洵和载涛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如今他们共同的敌人依然存在,而且仍然强大。现在要做的并不是兄弟阋墙,而是团结一致,先解开这个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也不迟
两人对视了一眼,毕竟是兄弟,心意相通,便都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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