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柄仙器要怎么才会死掉？”

佝偻老头儿脑门都是褶子，眼皮艰难眯起一条缝，泄露出来的一丝精光让徐放下意识闭上眼：

“把它扔到时间的长河中，任由浪花侵蚀，鬼怪啃咬。”

他用破烂的长袍轻轻擦拭着斩头刀锈迹斑斑的刀身：

“看着它被腐蚀出缺口，看着它精气神消散，看着它锋芒崩殂！”

徐放没接话。

这老头儿听着有怨气啊！

远方突然一头巨型尸身挣扎着半跪而起，如山岭般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像主的鼻头好像落了个苍蝇般抽了两下，沉重的斩头刀此时却轻若无物般被老头儿劈出。

一股刀气璀璨如烈阳，锋利似寒冰，庞大到横亘千里只能看清刀头，倾天之势压下却仿若惊鸿一现，刹那间掠过那巨大尸身。

轰隆！

尸身重重跪倒在地，宛若一具真正死掉的山峰。

随意一斩，亮瞎狗眼。

徐放的眼角狠狠抽了几下，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比电焊还刺眼。

当！

生锈的斩头刀又重重落在地面，像主脸上有些不愉，似乎被打扰到谈话的兴致，气哼哼地缓了口气，这才继续道：

“那一柄仙器要如何能够永存？”

徐放等着他的答案。

像主的头低了下去，似乎地上有面镜子能够映射出他行将就木的苍老：

“再好的材料也会腐朽，与天地同寿的材质会在天地毁灭的那一刻消亡。”

“唯有仙魂不灭，唯有仙魂传承。”

老头儿再度抬起了头，努力挑起沉重的眼皮：

“我创造了十二像。”

“花费了无数的岁月，从一抔抔泥土，一块块顽石，打磨出一个个生命。”

“我看着它们开启灵智，看着它们成为仙器，看着一个个成就仙魂不灭……那种传承的感觉即便是让我消失也心甘情愿。”

“它们都是我的孩子，是我仙魂的继续！”

像主的头稍稍抬起，锋利的眼神扫过徐放：

“年轻人，你配得上它们么？”

徐放身躯一抖，如此尖锐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他深深地望着像主，这个老头儿的表情，是如此的郑重，如此的严肃，如此的……似曾相识？

徐放默然站立，用行动回复了像主的问题。

食指在身前虚点，数息之后，一团指尖大小的玄黄二气出现。

小，却可压塌空间。

随后，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

像主的眼皮越睁越开。

嘴角咧到了耳根。

十二团玄黄二气悬浮在身前，四周环绕着微小的空间碎片。

这是真实的玄黄二气，不是转化后的玄黄之炁。

徐放双手虚推，说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些许诚意，还请前辈笑纳！”

像主老脸上褶子都扭成了花，咣当一声斩头刀扔到地上，右手紧紧拉住徐放的手臂，左边长袍轻抚，十二团玄黄二气悄咪不见，动作丝滑：

“哈哈哈，我虽然老了些，但也不用叫前辈，叫大哥！”

这小子，看人真准！

“那恭敬不如从命！”

这老头儿，刚才的模样，和第一次见般般时那傻猫让他上供的表情如出一辙！

总算知道般般随谁了！

不对，总算知道那群家伙的劣根性从哪儿传下来的了！

根儿在这儿呢！

……

“我是来到这个宇宙第一批觉醒仙魂的仙器，正儿八经有编制的。”

“每天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有点小爱好，盘盘玉石啊，做做雕刻什么的，结果就把十二像弄出来了，天长日久的，也就养大了。”

像主邀请徐放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四周的景色除了尸山就是尸山，那永远流不尽的沸腾血液成了此地唯一的景象。

“玉血投胎星尘仙，阿让现在镇守地核磨灭仙鬼，般般、山藏、白白、嘎帅、离游都在我这里，现在还不错吧……”

至于剩下的几个十二像，徐放没有说，像主也没有多问。

都他妈因果啊，避着点儿。

“嗯，挺好，至少都还活着……”

像主的语气略带落寞，不知道在回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可以出去吗？或者我找时机带它们来看你？”

老头儿回过神来，缓缓摇头：

“你知道这是哪里？”

徐放皱眉，望着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

“血鲁神族的神墓，神军的行刑场……”

像主嗤笑：

“血鲁神族？祂们也配死在这里？”

老头儿站起身来，破烂长袍飘舞：

“外面是血鲁神族的葬身地，这里是我神军处决高等神族，镇压祂们身魂的杀神台！”

“趴在眼前的这些神族，天仙刚起步，金仙送上路，太乙留不住！”

徐放震惊。

神军这么猛的吗？

这些尸身随便一个都是捏爆恒星的主，难怪那汹涌的瀑布声都如此的悦耳。

像主随后唉了一声：

“刚才是我强行将你截下拉入这片刑场，它们这些死鬼能够感应到你的血脉，我怎么就不能？”

“杀神台上无岁月，天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有人来，身上竟然还有我那些孩子的气味。”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我需要帮助。”

像主说着，目光下沉，伸手抚摸着身边的斩头刀：

“这是我的本体，它很旧了，在这片神陨之地被腐蚀得太久，已经没剩太多的镇压之力。”

“换句话说，我很老了，害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祂们可都还没死透呢！”

“这些尸身造反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随着像主的话语，遥远的地方再度爆发出恐怖的兽吼鬼嚎。

“那些是在无尽血海中诞生的鬼物，凑够了数就过来骚扰一波，苍蝇生蛆，无穷无尽。”

老头儿很是苦恼地挠了挠头皮，随即换了一副笑脸：

“只是没想到你能够带给我如此的惊喜，玄黄二气，哈哈，玄黄二气，足够我恢复实力，甚至更进一步，镇压祂们亿万年！”

“嗯，你豁的出去给，我也豁的出去回，拿你的刀来！”

徐放赶紧抽出斩血仙刀，拿出老铁的那一刻，刀身嗡鸣，一道寸长的大刀虚影从斩血仙刀上飘出，颤抖着打招呼：

“祖宗……”

像主盯着它看了看，老铁差点没崩碎。

“你也算是运气好，上辈子积德了竟然有过天地大赏。”

“跻身仙器之流，又让人给干下来了……品质怎会如此之低？”

老铁颤抖：

“祖宗，我还有救吗？”

像主的手掌从仙刀上使劲划过，一块块巨大的金属如垃圾一般掉落在地，老铁又疼又舒服，哼哼唧唧。

“我替你把杂质弄出来了，以后吞噬金属进化也得看货色，不要什么屎尿之流的都吞下去！”

说着右手从它的锋刃上一抹，一道刺眼的刀气出现，缓缓沉入斩血仙刀的刀身。

老铁的刀影摆得跟狗尾巴草一样：

“谢、谢祖宗赏！”

“以后别啥啥都砍不动丢我的人，不然要你有何用！”

随手将瘦了一圈的斩血仙刀扔回给徐放，老头儿对徐放说道：

“我还需要你帮我第二个忙。”

“大哥不要客气，请讲！”

像主听到徐放的称呼很是受用，指着无边的尸山说道：

“这些家伙原本是有头的。”

徐放点头，这话对啊，砍掉了也是有头的。

“那头呢？”

老头儿向上一指：

“它们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