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又失败了，意料之中。

睦月雪枝淡定地返回登录界面。

她就知道，这个破游戏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玩家的。

她复盘了一下这周目失败的原因，是她太黏人了吗？不，如果不想跟她通信，宇智波斑只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不再寄信回来，就可以单方面断掉他们之间联络的方式。

除此之外，她最在意的是宇智波斑最后说的那句话，这句话虽然简短，但透露出太多讯息了。

首先，宇智波斑并不是因为仇恨杀掉她的，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在杀死睦月雪枝，所以才会说“睡吧”。

然后，什么叫做“完美的世界”？这个词语一听就很不吉利啊，有一种浓浓的反派意味。

纵观这么多动漫小说，有不少反派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而沉入黑暗之中，比如“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要创造一个只有异能者的世界”……为了他们心中理想的新世界，这些反派杀起人来那叫一个砍瓜切菜，毫不留情。

这么一想，宇智波斑杀进木叶也就能够理解了。

最后，宇智波斑口中的“重新相见”也让她反复琢磨。

排除掉“新世界”是地狱的选项，她明明已经死了，宇智波斑却认为他们还能重新相见，说明她还会复活？也正因她会复活，所以哪怕好感度高达95了，宇智波斑对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手，只为了让她复活在他认为完美的世界里。

很好，一切都说得通了。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宇智波斑是真的死了吗？他不会是假死吧？！

睦月雪枝咬牙，忍住了想狠狠痛打宇智波斑一顿的冲动，让自己静下心继续思考。

那么，怎样的世界在宇智波斑的眼中才是“完美的世界”呢？

睦月雪枝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不过，她不知道答案，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可惜了，如果存档没有被覆盖掉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跳转去问宇智波斑本人，那个时候他一定愿意告诉她的。

只有一个存档，容错率也太低了吧，完全是在逼氪啊，商城里那个可以时光倒流的道具，价格也太贵了些。幸好她没有得意忘形，把存档存在好感值到达95的地方，完全就是陷阱嘛。

暗暗吐槽了几句，睦月雪枝读取了存档，询问千手柱间，想听听他是否知道宇智波斑心中那个完美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完美的世界？”千手柱间愣了愣，“斑说……他要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是啊。”睦月雪枝苦恼地说道，“我觉得这个理想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不是说斑大人做不到啦，但我很想知道，对斑大人而言，怎样的世界才是‘完美的’呢？”

千手柱间微微蹙眉，表情十分复杂，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最终，他开口道：“是‘和平’吧。”

和平？！

一个让睦月雪枝完全没有想到，但细细一想又很符合宇智波斑人设的词语从千手柱间的口中说出。

“你知道的嘛，我和斑最初所想的，就是建立一个‘和平’的村子，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再有战争。”千手柱间的声音悠远，他看着天空，至少这片天地下的世界，是和平的。

“那你们不是成功了吗？”睦月雪枝奇怪地问道。

“我认为是成功了的，但是斑……他不这样认为。”千手柱间摇摇头，“斑在离开前，同我聊起过他‘真正的梦想’。”

他的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以至于睦月雪枝误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谈话，而不清楚当时紧张到几乎一触即发的场面。

“虽然斑当时没有细说，但我知道，斑对我、对村子，是失望的。他认为，村子的和平是‘虚假’的和平，他想要追求的，是‘真正’的、永远的和平。”

“……”睦月雪枝没忍住，打断了他，“斑大人不会是想把所有人都杀掉吧？”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永远的和平，只要还有人类，不，只要还有智慧生物的存在，就不可能有永远的和平。培养皿里的细菌搁一块儿还会互相吞噬呢。

千手柱间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样想啊！太偏激了吧！”

抱歉，你这样一说，我越发觉得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因为宇智波斑就是这样偏激的人啊！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对宇智波一族来说，他们的情感就是这么偏激。

千手柱间和女儿离开后，睦月雪枝一个人坐在廊下思考了很久。

说实话，在恋爱游戏里思考人生哲理，是否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呢？就不能让玩家开开心心痛痛快快地谈一场恋爱吗？

“为了让世界变得和平”这样的想法放在普通人身上会被嘲笑不自量力，但放在宇智波斑身上，似乎敬意就大于可笑了。

——因为他是真的做得到。

然而，也正因他做得到，这种想法又让他变得可怕起来。

历史告诉我们，想让世界变得和平，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毁灭。毕竟毁灭比建立要快得多了。

睦月雪枝想了很多办法来阻止宇智波斑，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宇智波斑今年不是几岁的孩子，他的三观早已成形，绝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他的挚友不能，他的妻子也不能。

再加上他除了千手柱间之外无人可以匹敌的实力，睦月雪枝除了放弃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论她怎么挣扎，最后都是失败。

当村子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当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睦月雪枝面色平静地待在屋内，面前的茶杯里，茶水被震荡得摇晃个不停。

这是一场旁人无法插手的战斗，连千手扉间都躲得远远的，就怕宇智波斑杀性起了把他顺手干掉。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大地不再震动，木叶好像恢复了以往的安宁。睦月雪枝拉开障子门，走到了院子门口。

千手柱间浑身是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看见睦月雪枝，他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哭吧。

“雪枝……”他的声音沙哑，“很抱歉。”

睦月雪枝的拳头紧紧握着，问道：“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能把斑带回来。”说着说着，有两行眼泪从千手柱间的脸上滑落，“很抱歉，斑离开我们了……”

“这样啊……”睦月雪枝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在千手柱间伸出手前，她扶住了门框，“柱间大人，你没必要道歉的，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她的语气太冷淡了，冷淡到不像是那个深爱着宇智波斑的妻子。

但千手柱间没有觉得她冷血，他见过太多失去亲人的人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嚎啕大哭。更多的人在亲人死去的时候并不显得多么悲痛，但那种痛苦会像是连绵的阴雨，盘旋在心口永远无法散去。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的这一架打了很久，久到夜色浓黑如墨。按理来说，孤男寡女不能在这个时间见面，千手柱间也不是不通礼仪的家伙。

但此时此刻，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不能挪动分毫。

杀死宇智波斑这件事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积极的情绪，他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只留了最后的能量来驱动这具躯壳。

他也想哀嚎，也想痛哭，死去的不只是木叶的敌人，还是他一生的挚友，是上天赐予他的启示。然而四下环顾，天底下竟然找不到能和他共同怀念斑的人。

弟弟扉间？他只会面上附和，其实心里想着宇智波斑死得好。宇智波的族人？他们早已与斑离心，恐怕也巴不得出卖斑来得到立足于村的利益。

只有这里，只有睦月雪枝会和他一起，真心实意地为斑的离开而哀伤。

“天色不早了，柱间大人回去休息吧。”睦月雪枝垂下眼睑，后退了一步说道。

“好。”千手柱间扯了扯嘴角，连虚假的笑都无法展露，“你也早点休息。”

眼前的女人没有立刻回答，神色有些恍惚，良久才含糊地应下：“……啊，好。”

“别怕，留在千手族地，我会永远保护你和斑的孩子。”

“……嗯。”

怕继续站下去会被人看见，引发不好的谣言，千手柱间离开了。后来他无数次地懊悔，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她不对劲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敲响了院子的门，想要与她商议一下宇智波斑的后事，却久久没有人应答。

“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千手柱间说道，“要不然我们晚一点再来吧。”

然而，家忍午后来报，送去隔壁院子的饭食仍然摆在门口，分毫未动。千手柱间慌张地推开院门，闯入了屋内。

他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吹过桌面，洁白的信纸被卷起，露出上面娟秀的字迹。

都不必去探那躺在地板上的女人的呼吸，千手柱间知道，她已经死了。带着腹中的孩子，永远地奔向了自己的丈夫。

宇智波斑的妻子殉情而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忍界，人们为她和宇智波斑之间的爱情而动容，歌颂她的贞烈，赞美她的气节。

消息传啊传，传到了某个山洞里，这是宇智波斑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藏身之地。

死而复生的宇智波重伤在床，从被写轮眼控制的下属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一瞬间，宇智波斑的大脑是空白的。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死呢？他明明拜托了柱间照顾她，明明叮嘱了族中还能信任的人看顾她，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怎么会死呢？

啊，是自杀啊……

宇智波斑的耳边好像又回响起了新婚之日，她靠近他时说过的话。

“妾身仰慕斑大人许久，愿侍奉斑大人。”

记忆本该随着时间而斑驳淡去，但他脑海中曾经的场景却越发地清晰。绯红的脸颊，含羞带怯的目光，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

她做到了，生前全心全意地侍奉他，死后也追随而去。

只是，只是……

宇智波斑低头，看见被子上湿了一块。他抹了把脸，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不要伤心。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要伤心，等他的计划实现，他就能和她永远生活在一个幸福的世界里了。

会实现的，他的计划，他的愿望，他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的……

【宇智波斑好感值：95】]

【宇智波斑-孤独的殉道者（BE）

——他抛弃了一切，与所有人背道而驰，只为实现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