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傻子
少时,飞燕已经换好了衣裳,是一身大名鼎鼎的留仙裙,那参差不齐的裙摆将她衬托的更是飘渺,只是,这冰天雪地,那裙子似乎是,太单薄了些。
我也将自己的古筝抱了出来,只是许久不弹了,心中不免有些发“虚”起来。
冯嫄看着飞燕,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毕竟,这冰天雪地的,即使是在室内依旧是冷的让人不由的打哆嗦呢。飞燕本就瘦弱,如今穿成这幅摸样……
不同于其母神色中的不忍,中山王刘兴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们两个。
飞燕问道:“不知中山王殿下想看什么舞蹈?”
刘兴歪着头,略微思索,然后说道:“本王也不知道,娘娘就跳自己最拿手的吧。”
飞燕神情淡然的说道:“前些日子,宫中流传出一首绝妙的诗,臣妾觉得甚好,今日,就配上臣妾的舞蹈和妹妹的古筝,与大家共品这首诗吧。”
班婕妤听到这话的时候,眼中竟有了些震惊的神情,是的,她应该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为她的诗谱了曲子,配了舞蹈吧。
毕竟,现在看来,她与我们就连陌路人都不如,我们是有着杀子之仇的仇人。
我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那琴弦,一股清冽的音就出来了,飞燕飘逸的留仙裙随着微微寒风起舞。我总算是明白了飞燕为何执意要穿着单薄的留仙裙,这样配着班婕妤的那首词,才更贴切一些。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班婕妤做的诗赋,以前的《自悼赋》,现在的这一首五言诗,她不想先人们写的那些诗赋,辞藻华丽,篇幅工整,但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但是班婕妤不同,她的词既华丽,但是也能够让人觉得感同身受,作为永巷中的女人,那一种悲凉是一种共鸣。
我们的琴声和舞蹈刚刚开始,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沉静而悲凉。班婕妤正在旁边和唱: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将自己的词唱出最本身的意味吧,她连着唱了两遍,声音是那种低低的沙哑的,我在弹琴的间隙抬起头看了众人,竟然有人偷偷地抹起了眼泪。
是啊,生活在永巷中的女人不但能够体会这诗的寓意,更是能够体会其中的悲凉。这样的诗词我不知道在外面是否能够遇到伯乐,但是,在宫中一定不会缺少懂“它”的人。
因为这个曲子,这个舞蹈,使得原本温和的气氛变得悲伤,大家脸色多少都带着些许的难过和忧伤。
唯独冯嫄脸上还是很平静的神色,大概是因为给她接风洗尘的日子,若是因为这一首歌舞就将众人的兴致扫了,王政君定然是不会高兴地,所以自始至终冯嫄的脸上都挂着笑意,眉间没有什么背上的神色。
又或许,这跟她的经历是有关的,她一直都受刘骜的宠爱,而且为人和善,大概很少遇到这种普通宫嫔冷落,所以,很难领会到班婕妤的诗中的那种悲凉。
一支舞罢,飞燕淡然的行了一个礼就下去了,我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古筝,却听见刘兴清亮的声音响起:“母后,我想和宓昭仪比一比琴技。”
众人的眼光都定在刘兴的脸上,刘兴见众人的眼光都望着他,不由自主的往中山太后靠了靠,低下了头,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我沉默不语,毕竟这事情也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王政君说道:“兴儿该多学一学治国之略辅佐你的皇兄为大汉多做贡献才是,怎么净想着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
冯嫄的脸上挂不住,但是,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略带责备的语气和刘兴说道:“兴儿,快谢过皇太后娘娘。”
刘兴很是恭敬的说道:“谢皇太后娘娘的箴言。”
他的那种姿态和他的母亲,真是相像啊,没有不满,没有任何不恭敬的地方,只是,我总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只听见刘骜笑着说道:“皇弟若是喜欢,朕想合德也不会拒绝的,你以后若是想去,就直接去清凉殿找她们就是了,有歌有舞,皇弟也能够了无遗憾的回到中山国。”
刘兴兴高采烈的叩谢:“臣弟谢过皇兄恩典。”
毕竟是在人前,刘骜既然开口了,王政君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默许了。
刘兴则是已经挣脱了中山太后的手,坐到我和飞燕的声旁笑着说道:“飞燕娘娘的舞技真是太高超了!”
这话虽然飞燕听过了好多遍,但是,刘兴毕竟是除了刘骜之外少有的那种很俊逸又很高贵的男人,所以这话飞燕还是很受用的,飞燕满脸带笑的说道:“中山王过奖了,本宫认为班婕妤的诗和本宫妹妹的琴技也是顶好的。”
因为飞燕的话才落,刘兴的目光就已经转向了我,他笑的很是光明干净,说道:“这正是本王要说的,本王更喜欢弹琴,所以更喜欢宓昭仪的琴技呢。”
飞燕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了,然后狠狠的喝了一口茶。
刘兴见飞燕的脸色不对,就凑过去问道:“飞燕娘娘,是本王说错什么话了吗?”
飞燕冷冷的说道:“没有!”
刘兴大惑不解的撅着嘴,然后说道:“哦。”随即又兴高采烈的拉住我的手说道:“本王很喜欢弹琴,不如今晚上,本王就和宓昭仪切磋切磋吧。”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封地的国王竟然明目张胆的拉住王朝昭仪的手,还是一副撒娇的模样,这是什么样子!
我心中不禁畏惧王政君,虽然,现在我有了靠山,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不成体统的。
于是,想要将手从刘兴的手中拽出来,谁知刘兴的看起来并不魁梧,手劲还大的很,我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我抬头看刘骜和王政君他们二人正看着这边,但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异样,我不禁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刘骜笑着说道:“兴弟,要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子,明日,朕让你和宓昭仪整日的切磋琴艺,如何?”
刘兴显然是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低低的说道:“是,皇兄,臣弟知道了。”
我看着眼前沮丧的刘兴,他那张让人看着很舒服的脸庞,表情是与年龄不符的不满,还带着点点的撒娇的意味。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何大家都对他,这样的包容,竟然连王政君也是?
而且,他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王侯拽我的手,竟然没有任何人非议?
我想着刚刚看见中山王时的感觉,再综合他说的话,做的事情,以及脸上的表情……
那么答案就是一个,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所以,才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包容。
什么人对所有人都没有威胁?
孩童。
这就是我对刘兴的判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我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因为他身上幼稚的气息和他成熟的身躯并不相符。
风光一世的冯嫄,这是他唯一的缺点,刘兴竟然是一个傻子,他的智力根本就跟不上他的年龄,所以看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看样子大家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或者,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说出来。
也难怪王政君时时刻刻防着傅苑眉和刘康,但是对中山太后母子竟然是这样的宽容,原来竟是因为这样,这个人根本就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不过,中山太后也有她厉害的地方,她毕竟将流行调教的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看起来还基本是正常的,所以,也很少听到关于刘兴的传言。
我看着眼前的刘兴,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然拿腾出一股怜惜的情愫来,毕竟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我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也只有二十一岁,比起刘兴来,还是要小上几岁的,只是,自己的心也不知道有多么的沧桑了。
我于是笑着说道:“陛下,若是你喜欢,明日本宫再陪你好好地玩,如何?”
刘兴兴奋的点点头,说道:“嗯,好,这样是最好的了!”
冯嫄见刘兴越来越有点人来疯的劲头,于是笑着招手,说道:“兴儿,过来,母后有话跟你说。”
冯嫄因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一向都是这样的温柔,所以也并没有感觉到怪异,只是,那一种口气分明就是在哄孩子。
玩了好久,宴会才散了,飞燕闷闷不乐的回了宫,说道:“那个刘兴,还真是故意想要侮辱本宫来着!”
我笑着说道:“姐姐,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怄气呢?”
飞燕很是不满的挥手道:“都二十三四岁的人了,还是小孩子?难道就是因为他是一国之王,所以就可以长不大吗?”说罢,又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你是说?可是,宫中并没有……”
我笑着说道:“先帝驾崩之后,中山太后就带着中山王去了封地,况且中山太后一向都将中山王带在身边,所以,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飞燕听了我的解释,这才慢慢地消了气。
毕竟,她也觉得自己完全就没有必要和一个“孩子”去计较什么的,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觉得人家故意侮辱自己,但是现在,那样的“纯真”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心去侮辱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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