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是个和尚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赶紧找那些个与你一道的，下山去吧，做人别太天真！”

老魔翘起二郎腿，轻轻敲打着石椅，慢悠悠说道。

这和尚天真的可怜，敢在他们跟前开口要人，就不是多聪明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大王，贫僧知这世间苦难无尽头，也那通天的本事，管上太多，只是今日，他们这些人，贫僧看到了！”

玄奘神色一肃，诚挚说道。

他若眼不曾见，耳不听闻，自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可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和尚，你太天真，我们放你不是因为仁慈，更没个慈悲，不然，为何不放他们，独独放了你？”

二大王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

这和尚实在是没个脑子，他们不吃玄奘，无非是不想沾惹麻烦，说来说去，对方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吃他不如放他。

“这世上可有求来的慈悲？”

随着老魔的声音响起，玄奘瘫坐在地，不知如何言语，说的再多，他一没有让对方忌惮的实力。

也没有能力给出让对方心动的东西，如何能让他们放了这些人。

哪怕有求来的慈悲，那也得求对了人。

“你走不走？”

二大王见此情景，微微皱眉，直接问道。

觉得这和尚烦人，唠唠叨叨的。

“大王若是将这些人一并放了，贫僧即刻就走！”

玄奘存了一丝奢望道。

“那就别走了，来人，把这和尚一道蒸了煮了。”

二大王招手，随意道。

玄奘见状，心中却是一松，死亡在此刻，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祸事。

让他独活，不如一块赴死。

这一刻，莫名的觉得有些轻松。

小妖带走了玄奘，那种惨象在继续，四下里的瘆人景象，玄奘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以后，还会一幕幕上演。

只因其之根源，不在妖，在人，在人心。

几位妖王说的话，玄奘不知怎么反驳，皆因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他之所求，本就是黄粱一梦。

“我知人性如此，可若我不言，谁言，若我不怒，谁怒？”

玄奘被小妖扯着拽着，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心神中，低声喃喃。

他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此世道，如果连他都躲进那个阴暗角落中，冷眼旁观，不为所动，何有希望？

不该全是绝望，可怕的是，此间，连那绝望也无。

玄奘闭了眼眸，想要再次找到在西梁女国时的那种感觉，他想救人，人之性命是珍如贵宝，还是贱如草芥……

他都要救。

别人的以为，不是他的以为。

可几番尝试，皆是没有动静。

“真要把他煮了？”

三大王看了一眼玄奘的背影，不由得问道。

这和尚留下了是个麻烦，偏偏又死活不愿意自己走，叫他们为难。

“不然呢，难不成把他当菩萨供在这里？”

二大王翻翻白眼，摊开手道。

他们又不是什么善类，干脆弄死了算球，什么西行，什么取经，玄奘要能死，那这劳什子取经，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样吧，咱也不能求着他离开！”

老魔深渊般的眸子中，闪过光芒，幽幽说道。

那和尚是个痴和尚，好多管闲事。

换做别人，能留得性命，怕是欢天喜地了。

就他，好像死了爹娘，非要试着救下所有人，真是朽木不可雕。

就这样的性子，就算真到了灵山，取经也是空谈。

不如死了拉倒。

三魔有了共识，也就不再关注玄奘去留。

洞里，各处都有妖怪忙活。

将一个个人儿，做着各种处理，热水池子中，那长得像螳螂的妖，半截身子立在水中。

划开一道又一道人皮。

将那皮与血肉分开，又拿竹竿捞起，挂晒。

玄奘不经意间抬头一瞥，脸色陡然间失了血色，只剩惨白，一旁，陈十五与陈十六，被拿铁钩子挂起。

眼珠子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身上插了大刀小刀。

那鲜血顺着脚趾滴向地面，一滴，一滴，砸进了玄奘心头。

噗呲！

玄奘心神难稳，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人便无力倒了下去。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那生死一念间，玄奘不禁有些后悔，他若听了老魔的话，寻到他们，然后离开，这些孩子，当不会有此下场……

怎么办？？？

“这和尚，也忒不禁吓，流个血都能吓成这样，这肉的滋味，定然差了，放到最后处理吧！”

两只小妖嫌弃的将玄奘扔到一旁角落，便也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毕竟食材太多，一个和尚，真不值得上心。

玄奘昏死，心海深处，念头却是不断交锋，他既没救下所有人，也没救下跟着他的那些孩子。

这一刻，玄奘只觉自己无能到了极点。

恍惚间，玄奘不禁想到一个人儿。

不，应该是一个猴儿。

“悟空，我求神不得，求佛不得，此身死得，道也消得，只是不忍那一道随我来的孩子……

你若是能听到，就应一应我吧！”

玄奘于心底起念，不知为何，他还是很相信那个随自己走了半道的猴儿。

那几次开口，孙悟空都应了他。

只是这次，怕是不会有人应他了，玄奘知自己是晕过去了，此刻眼中所见，皆是一片虚无。

说不上黑白，瞧不见颜色。

心里更是着急。

若是他醒了，一定还有活着的人儿，他不求别的，那些跟自己一道来的，让他们活着离开……

最起码，让还活着的，可以离开。

“你醒过来，给我醒过来啊！！！”

虚无中，玄奘有些崩溃，他多晕死一会，那些孩子，可能就会多死一个，他此刻，只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玄奘死命捶打，却无法带来一丝疼痛。

他绝望了。

他之罪过，也在一念间。

“悟空，你神通广大，求求你，帮帮我吧，贫僧没办法了啊！”

玄奘捶胸，失声哭喊道。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不过一个凡僧，没有妖魔的力量，没有仙神的法力，不可能从妖魔洞中带走那些人。

就算带走了，还会有下一波供品，那些个国家，僧众，权贵，依然会网罗供品。

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阻止。

蓦然间，玄奘想到了孙悟空，想到了那个在大唐边界上，各族生灵混居，却难见纷争的大城。

那不是虚妄，不是幻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有希望，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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