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打断了两人间那厚重又复杂的感情。

徐骋怀从门口走进来，又瞥了两个孩子一眼，“钱奶奶来我们家了, 你们怎么不带她进来？”

姜花回过神，瞬间收起那滂湃的情绪, 脸上露出礼貌而热情的笑, “对, 云开云舒, 快带钱奶奶进来。”

钱奶奶红着眼眶应了一声，表情难得没有紧绷，而是透着轻快的气息, 配合地让小姑娘牵着往里走。

云开也趁机说道：“妈妈，钱奶奶说不想做饭, 我和妹妹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

小姑娘嫩白的小脸上带着高兴，屁颠颠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到钱奶奶身后, “奶奶, 你坐这里等一等, 爸爸妈妈很快就能做好饭了。”

钱奶奶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优雅地坐下, 只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姜花。

徐骋怀将面前的一抹收入眼底, 自觉地洗手走进厨房。

姜花早上买了一条草鱼，此时已经处理好了, 鱼头鱼骨与鱼肉分开, 鱼肉切成片用姜葱和花椒腌制去腥。

徐骋怀没有问姜花要怎么做, 默契地把剩下的豆腐切成小块。

热锅下油, 鱼头鱼骨放下去煎得两面焦黄, 倒入开水，“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汤水也逐渐变得奶白，上下不停翻滚，放入豆腐。

奶白鲜甜的鱼汤很快煮好了，盛到大碗里冒着腾腾热气，要是冬天喝下一口，肯定浑身都泛着舒服的暖意，夏天喝上一口，也得把舌头都鲜掉。

徐骋怀动作麻利，刚才趁着煮鱼汤的功夫，他又用面粉和鸡蛋调了一碗面糊糊，此时鱼片已经被裹上面糊糊。

锅中倒油烧热，鱼片一一下到锅中慢慢炸得外焦里嫩，再捞起放到碗里，淋上姜花调好的甜酸酱汁。

徐骋怀又快速炒了一个青菜。

晚饭的三道菜终于做好了，摆放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给钱奶奶带来的冲击不算小。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徐骋怀，又望望姜花，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微妙的复杂。

钱奶奶知道徐骋怀会帮忙做家务，平时也参与到做饭的活动中，然而她没想过，徐骋怀竟然可以独立完成，毕竟她原本想的是大部分姜花做，而徐骋怀只是搭一把手。

她看徐骋怀的眼神是越看越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对云开和云舒说道：“你们爸爸真不错。”

云开最是听不得姜花夸赞徐骋怀，换做姜花夸赞的话，他定然是不屑地把脸瞥到一旁。

但现在是钱奶奶，他不禁露出与有荣焉的小表情。

与云开的含蓄不同，小姑娘高兴地点着小脑袋，“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云开不由得瞥她一眼，没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小马屁精！

姜花则是惊奇地看了徐骋怀几眼，她总觉得徐骋怀的行为，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献殷勤”。反应过来，姜花的心没忍住“砰砰”加快跳动了两下。

她用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徐骋怀，仔细看还藏着忐忑与紧张。

徐骋怀不着痕迹地朝她点点头，对她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姜花眼睛不受控制地倏然瞪大，悄悄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稍微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钱奶奶第一次在徐家吃晚饭，但是融入得很顺畅，两个孩子对她颇为照顾，也没有让场面冷下来，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

吃过晚饭，姜花让两个孩子帮忙收拾碗筷，再端到院子里的木盆。

钱奶奶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看向姜花，眼眶却又有点微微发红，“你把两个孩子养得很好。”

姜花笑了笑，“其实他们很多时候都跟你学的，应该说是你把他们教得很好。”

碗筷收拾好，又把饭桌清理干净，徐骋怀过河拆桥，开始无情地赶人，他看向两个孩子，“你们出去玩一会儿吧，我们三个大人有话要说。”

云开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不服气地撅起嘴巴，“都是一家人，我和妹妹为什么不能听？”

小姑娘也想知道秘密，她大眼睛眨巴眨巴，声音软糯地撒娇，“对呀，我们也想听呢。”

“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们小孩子还不能听？”云开越想越不满，“我和妹妹又不会在外面乱说。”

钱奶奶猜到他们要说什么，闻言也帮两个孩子说道：“两个孩子说得也对，都是一家人，不用瞒来瞒去，他们想听就听。”

姜花与徐骋怀对视一眼。

徐骋怀又瞥向两个孩子，“那你们真的要答应我们，不能出去跟人到处乱说。”

兄妹俩也对视一眼，脸上透着兴奋，认真又严肃地点头。

小姑娘就差拍着胸脯保证，“爸爸，你就放心吧。”

云开没说话，不过露出满脸赞同的表情。

徐骋怀也没有废话，去把刚刚拿回来的文件递给姜花，“检测结果出来的，跟我们猜测的一样，你跟大江村的两位并不是亲子关系。”

姜花早已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觉得意外，接受得也很良好，只是脸上无论如何也露不出刚才那轻快的表情。

钱奶奶则是紧张不已地看着姜花。

姜花没看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事。

徐骋怀握了一下她的手，以作安抚，望向钱奶奶说道：“钱奶奶……”他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分析与猜测，最后又说道：“所以我想拿你的毛发去跟姜花的做检测，这样才能确定。”

钱奶奶红着眼睛点头，看得出来她很激动，只是被她压制住了。

姜花想了想，将刚刚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描述出来。

没想到钱奶奶瞪大了眼睛，泪水直接冒了出来，她强忍着哭意说道：“当时你想拿水果刀，但是没拿稳，水果刀从桌上掉了下来，正好打到你的手臂，划了很深一道口子，当时医生说可能会留疤，我还着急忙慌去研究什么药膏可以祛疤。”

姜花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把手臂伸出来，上边果然有一道伤疤，只是时间过于久远，只剩下很浅浅的痕迹。

一时间，三个大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两个孩子仍在状况之外。

直到钱奶奶回家，小姑娘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妈妈不是姥爷姥姥的孩子，妈妈是钱奶奶的孩子？”

经她这么一提醒，云开也愣住了，拧着小眉毛，似乎没能想明白，“那妈妈岂不就是钱奶奶的小宝？”

“可妈妈说过，她是姥爷和姥姥的孩子。”小姑娘难得大聪明一回，瞬间又绕了回来。

云开卡壳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姜花。

姜花的心情正复杂着呢，此时被两个孩子这么一打闹，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也没有要跟两个孩子藏着掖着，如实说道：“你爸爸确认过了，我确实不是你们姥爷姥姥的孩子，但至于是不是钱奶奶的孩子，现在还不能确认。”

两个孩子毕竟才三岁，不是很懂这种突然就换了个爸爸妈妈的事情，不过有一点他们很满意。

小姑娘大眼睛扑闪扑闪，“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搭理坏姥爷和坏姥姥了？”

云开撇了撇嘴，“妈妈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就不是我们的姥爷和姥姥，我们想不搭理他们就不搭理他们。”

小姑娘闻言，嫩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喜意，可见她有多不喜欢姜父姜母。

姜花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并没有出声干扰，云开说得对，姜父姜母不是她的亲生爹娘，即便有养育之恩，上辈子也都还清了，何况就算没还清，也跟两个孩子没关系，是他们三个大人之间的事。

夜幕很快降临。

两个孩子洗漱完，很是自觉地躺到床上。

徐骋怀例行到房间里检查他们有没有好好睡觉，叮嘱说道：“早点睡，晚上不要聊天。”

小姑娘平躺在床上，用毛巾被盖着小肚子，乖巧地点头：“好。”

云开却不是很服气，“你跟妈妈也是很晚不睡觉，我晚上起床上厕所，还听见你们说话了。”

徐骋怀闻言一愣，“什么时候？”

云开“哼”了一声，“反正就是有，我都听见了，你还惹妈妈生气，妈妈让你出去。”

小姑娘帮忙回答，“就是前天晚上。”

徐骋怀表情顿时一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颇为恼羞成怒地说道：“姜花同志不是让你们晚上少喝点水，要是起不来上厕所，那个就尿床了。”

“才不会呢。”云开也露出羞恼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起床。”

徐骋怀在两个孩子的目光下，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他没好气地瞥他们一眼，强制关了房间里的灯，“赶紧睡觉吧，不然明天要起不来了。”

两个孩子：……

他们平时也没这么早睡觉啊，谁家好人睡觉前不聊天聊天？

然而兄妹俩没有商量的余地，徐骋怀甚至把房间门都关好了。

回到房间，徐骋怀把这件事跟姜花说，换来姜花恼羞成怒地一踹，“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徐骋怀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他会出来，而且悄无声息的，你不也是没听见声音？”

姜花：……

她被噎住了，无言以对地看他一眼，当时她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

姜花冷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以后别想让我再配合你。”

徐骋怀也被噎住了，还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弱弱地尝试为自己争取，“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

姜花微微一笑，甜甜地吐出一个字，“滚。”

徐骋怀委屈，“哦。”

……

姜花与钱奶奶的毛发送去检测，徐骋怀没有闲下来，与钱奶奶一同调查当年的真相，为何姜花会出现在姜家，当年姜花的失踪跟姜父姜母有没有关系？

当然，姜兰的事情也没有搁置，徐骋怀第一时间拜托海市的朋友写了举报信给学校，眼下学校应该已经着手调查。

不过徐骋怀在思考另一件事，他问姜花：“如果确定姜兰顶替你上大学，你还会去上学吗？”

姜花此时正在择菜，闻言动作一顿，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姜花如实摇了摇脑袋。

要是上辈子，她不会犹疑，肯定不会再去上学，但是这辈子不一样，她想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有些事，第一步真的很难跨出去。

何况她要是去上学，那云开和云舒呢？

徐骋怀似是看出她的顾虑，沉默了一瞬说道：“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处理好。”

姜花抿了抿唇，“算了，到时候再说。”

徐骋怀沉沉地看她一眼，又“嗯”一声，“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有顾虑。”

姜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点了点头。

送去好海市的检测结果是还没出来，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姜花已经带两个孩子到学校报名。

为了到时候可以跳级，云开和云舒去找钱奶奶的时间愈发长了，这几天都早早起床，匆匆忙忙吃早饭，又风风火火跑到钱家。

今天依然如此，姜花和徐骋怀目送他们出门。

然而没想到，徐骋怀刚想出门，姜花还在屋里收拾东西，两个孩子又满脸惊慌地跑回来，小姑娘脸上还满是泪水。

“妈妈，快去救救钱奶奶。”云开不等她反应，直接就拉过她手要往门口跑。

而姜花反应过来，心下顿时一个“咯噔”，她一边跟着两个孩子跑，一边着急地问道：“钱奶奶怎么了？”

上辈子那些不好的结果瞬间在她脑海中冒出来，不禁急得她满头都是大汗，脸色也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