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得了的小秘密
火车到了向城,陈雪玉看着这熟悉的站台,心里百感交集。
“你先回家看看吧,我们就不跟着你一块回去了。”沈夜惟对她道。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奶奶……”陈雪玉抿了抿嘴,“她在哪?”
沈夜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们到秀山脚下等你。你准备好了,打车就过来。”
陈雪玉点了下头。
看着她拖着行李走远了,阎桓小声问了一句:“她们二人已经阴阳相隔,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让她们见面呢?”
“这还不好办?”小诗直接抢答,“给她开个阴阳眼不就行了。”
沈夜惟却摇了下头,“她之前营养亏损,再加上长期生活在那样的状态下,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时候给她开阴阳眼,就等于在间接害她。”
阎桓挑了下眉,笑着看着沈夜惟:“嘻嘻,你是不是没法子了?”
“之前崔判官给你的那幅画呢?拿来。”沈夜惟默默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阎桓赶忙捂住口袋,惊叹道:“我活了上千年,崔判官就给过我这一样东西,还是借给我的。这你居然都不放过?”
“别废话,快拿来。”
猜出了沈夜惟的想法,阎桓却还是有些犹豫,问他:“这东西……能这么用嘛?别有什么万一……”
“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沈夜惟反问道。
小诗和颜逸站在一旁,交换了个眼神,谁都没有主动发问。
他们居然已经有些习惯这两人打哑谜了——反正也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爱解释不解释吧。
阎桓摊开手,把画卷变了出来:“你得把这画里的‘惧’先处理了。你可别跟我说,接下来要去找一趟崔判官,把‘惧’交给他处理。”
沈夜惟:“……”
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你怎么总是跟崔判官过不去?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沈夜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只是现在,他记得早在千年前,阎桓就对自己说过:我讨厌崔判官,你为什么总是找他?
阎桓默默瞥了一眼沈夜惟,心说,傻师父,你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不想回答就算了。”沈夜惟默默道,“那你去一趟冥府吧,把‘惧’交给他,我就不去了。”
阎桓一听,沈夜惟居然决定不去找崔判官了,顿时乐开了花:“好的,伟大的沈大师,那我就替你去一趟吧~”
沈夜惟:“……”
这个小兔崽子,也用不着这么开心吧?!!又不是去见七仙女!
等等……
一道惊雷在沈夜惟的脑海中劈过。
难道说……
阎桓对崔判官有了断袖之情?
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在沈夜惟心中油然而生。
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情事,但凡间的情感沈夜惟也亲眼见过不少。
有那么一类男性,在青葱年龄如果对谁有了好感,表现出来的往往是相反的行为——可能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讨厌这个人,才会处处和他过不去的?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崔判官已属于仙家,早已断了七情六欲;阎桓的这段感情必定是无果的呀……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沈夜惟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阎桓。
“你怎么了?”阎桓察觉到他的异样,这样问他。
沈夜惟一惊,语气竟然有一丝慌乱:“没……你快去吧!替我跟崔判官问声好,哈哈。”
“那我就去了?”阎桓心里生出了一丝疑惑——沈夜惟他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自己见完崔判官,可得快点回来才行。
“嗯嗯!你快去!”沈夜惟尴尬道。
奇怪……自己是怎么了?刚刚为什么突然那么尴尬地“哈哈”了一声?
“我们也快走吧,去秀山。”沈夜惟直接一个转身,朝着火车站的出站口方向走去。
“师父,你打算走着去吗?”小诗站在原地提醒了一句。
“啊,对,我们肯定不能走着去……”沈夜惟张开手,带着小诗和颜逸一块传送到了秀山脚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沈夜惟就找了个地方坐着,闭目养神。
小诗总觉得师父哪里怪怪的,疑惑地瞥了颜逸一眼,想看看他有没有注意到师父的不对劲;却发现颜逸居然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开始玩他的手机。
算了!这个掉链子的!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阎桓还没回来,肯定是在冥府和崔判官聊上了。
“小诗。”沈夜惟闭着眼,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师父,有什么吩咐?”
“呃……”沈夜惟的问题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为了成仙,自己几千年来都没经历过情爱之事,小诗同为修行之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算了,无事。”沈夜惟只好道。
小诗:“???”
师父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车站回来之后就感觉怪怪的!
“师父,您还是说吧,您是不是想到别的方法能让陈雪玉和她奶奶见面了?如果需要跑一趟,我可以的啊!”
“唔,和这件事没关系……也不能说没关系吧。”
沈夜惟犹豫了片刻,问他:“如果你是陈雪玉,发现自己和最爱的亲人阴阳相隔,永远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你会有何感想?”
人死不能复生,神仙不能动情。
这两条都是三界铁一般的规矩,沈夜惟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思考了一下。
“嗯,大多数凡人的逝去都会给亲人带来意难平的感觉。”
小诗想了想,认真道:“我想,陈雪玉会一辈子记着她奶奶的。即使两人不能生活在一起,她心里也一定会有奶奶的位置。每当想到她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心口温暖。这也是凡人之间的一种爱的表达。”
爱啊……沈夜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吗?
应该有吧,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有些记不清楚了。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阎桓突然出现在他们几个身后,手上拿着画卷:“沈大师,我都弄完了。现在画卷已经干净了,你看。”
他把画卷展开,白纸干净无暇,一点‘惧’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我还去确认了一下陈雪玉的行踪。她已经坐上了车,正在往我们这边赶了。”阎桓一挑眉,问沈夜惟:“怎么样,我表现的好不好?”
沈夜惟还在回味刚刚的话题,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不错,辛苦你了。”
什么?
沈夜惟居然开窍了,开始夸自己了?
不对……他一定不是沈夜惟!
“说!你是什么人?!”阎桓后跳了一步,红色的双目紧紧地盯着沈夜惟:“哪里来的邪人?敢冒充我师父?!”
沈夜惟:“?”
小诗:“……”
颜逸也被他这么一嗓子喊得吓了一大跳:“首领,他是不是沈夜惟,你闻不出来吗?”
阎桓半信半疑地凑到沈夜惟身边,把脸伸到了他的脖子周围。
“你干什么啊?!”
一下子离得这么近,沈夜惟整个人都惊呆了,赶忙一只手挡在他和阎桓之间:“别……你不要突然靠近我。”
阎桓十分强硬地抓住沈夜惟手腕,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嗅了嗅。
“确实是沈夜惟的气味。”
阎桓继续质问道:“说!你是用了什么蛊惑的法术?我师父他……他怎么可能夸我?”
“……”
沈夜惟垂下眼眸,冷淡道:“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从小到大,我夸你夸得少么?”
这话倒是沈夜惟的风格。
阎桓顿时冷静了下来,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沈夜惟。
过了一会,一辆车在山脚处停了下来,陈雪玉下了车。
远处万家灯火,而秀山脚下,却连个路灯都没有。
沈夜惟看着阎桓,默默道:“你想听夸赞,找崔判官吧。”
说完,沈夜惟朝陈雪玉走了过去,小声和她说了些什么。
阎桓有些云里雾里——沈夜惟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徒弟向师父索要夸赞,不是很正常的么?因为一点点小事,沈夜惟还夸小诗呢,可他就是不愿意夸夸自己。
算了……自己是个心胸开阔的公狼,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几个人一块上了山。夜晚的山路十分危险,为了方便陈雪玉,阎桓和颜逸还拿出了两个小手电筒。
陈雪玉在奶奶滑下去的地方坐了一会,又在路边烧了点纸钱。
“奶奶……我来看你了。”
“请原谅,我来晚了……有好心人把我从那地方救出来了……”
沈夜惟揣着手,站在远处,也没有过去打扰她。
待到陈雪玉看着那摊灰烬完全熄灭以后,她调整了一下心情,跟着沈夜惟他们继续向上走。
凡人的体力不比他们这些修行的人。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陈雪玉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山上没有灯,周围除了他们几个的照明范围以外,都是乌漆嘛黑的。
如果不是这几个大男人跟着她一起,大晚上的她还真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山。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的心都会跟着惊一下。
“马上就是子时了。”沈夜惟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阎桓的肩膀,“你带上画卷,跟我走。小诗,你在这里陪着陈雪玉吧。”
小诗点了下头,陈雪玉忍着腿上的酸痛站了起来:“我还能继续走。”
“太远了。今晚你肯定是走不到了。”沈夜惟默默道,“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我现在去把你奶奶带过来。”
说完,沈夜惟和阎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我的天……他们居然直接不见了!!”陈雪玉愣怔怔地看向小诗:“沈大师……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
小诗笑了笑,说:“别急,一会你奶奶来了,你也就能看到那两人原本的模样了。”
第22章 你自己没有家吗
他们两人的脚力很快,一来一回也就过去了五分钟左右。
陈雪玉还在原地休息。
她喝了一口瓶子里的矿泉水,目光时不时朝前面或者后面的小路看去。
那两个人,他们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奶奶会跟在他们身后一块过来吗?
自己以前从未看到过灵魂一类的东西,也不知沈大师要怎么让自己看到奶奶。
正当她这样想着,前方的小路上,隐约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
陈雪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是不是奶奶来了?
随着白色的光影愈发地接近,她发现,那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不是奶奶。
这白光其实并不是很强,也不像是往常的手电筒一类的灯能照出来的光。只是因为周围过于漆黑,看着倒像是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
陈雪玉睁大了双眼,眨都不敢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由远到近的那两个人。
容貌看着有些玄幻,也有些……陌生。
“啊,他们回来了。”颜逸淡淡道。
高个子的人留着一头白金色长发,头顶上明晃晃地竖着一对白色的耳朵;他双瞳泛红,双手捧着一副画卷,表情非常庄重。
身边的人相比之下稍微矮了一些,眼睛上蒙着白色的布条,表情清冷,墨绿色的直发及腰。
他穿着一身绿色长衣,两只手就那样揣在袖子里。
开口时,陈雪玉却听到了沈大师的声音:“陈雪玉,你准备好了么?”
陈雪玉稍稍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阎桓将那副画卷抛到半空,画卷自动打开,陈雪玉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下一秒,陈雪玉就哭出了声:“奶奶……”
白色的画纸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了陈雪玉,笑的十分缓慢,空灵的声音也直接进入了陈雪玉的脑海中:“雪玉……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奶奶这就放心了呀!”
“奶奶!对不起!我没能回来看您!”陈雪玉哭着跑到画卷前,想伸手摸一摸,奶奶的画像。
可是,她的手却直接从画卷中穿了过去——她并不能触碰到这幅画卷。
“画卷并非凡间之物,你无法触碰。”
即使是蒙着眼,沈夜惟也大概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毕竟,蒙着眼只是为了保护陈雪玉——以防万一她和自己对视。
沈夜惟淡淡道:“你们还有点时间,好好聊聊吧。等到了寅时末,天亮之前,她就得走了。”
来之前,陈雪玉在家里抱着奶奶的遗像,哭了许久。
能再见上一面,能再和奶奶说说话,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陈雪玉心中的感激无法言表,她“扑通”一声在沈夜惟面前跪下,哭着说了句:“谢谢你们!大恩无以回报……”
小诗和颜逸第一时间把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现在是21世纪了,不实行这个了。你快起来吧!”
沈夜惟依然揣着手:“你们聊吧,这周围我设置了一些结界,不会有人或是邪祟进入到这个区域,你们很安全。咱们寅时见。”
画里的老人眼里也闪着泪光:“谢谢仙人了……”
……
几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对于陈雪玉和她奶奶来说,其实也是一样。
趁着这段时间,沈夜惟说了一下自己后续的想法。
田蕾的魂魄还黏在陈雪玉身上。
既然有缘,沈夜惟就打算好人做到底——等到把老人送走之后,他打算帮陈雪玉把田蕾的魂魄给分离下来,然后再把田蕾的魂魄送到冥府去,有一块是一块。
然后,再解决一下陈雪玉和田蕾的命格问题,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人的命格再换回来。
“命格换回来应该不难。”
阎桓道,“关键问题是,田蕾的魂魄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就算全部分离下来,那也是碎的,咱们谁有手艺,能把那些分散的魂魄给拼到一起的?”
沈夜惟摇了摇头。
这个他无能为力,而且他也不知道冥府有谁拥有“缝合魂魄”的手艺。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如果是田蕾主动跟那老头说,她觉得自己命不好,想和别人换命,然后落得现在的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吧?”
小诗继续道,“谁让她和那老头同流合污呢?还把人祖孙俩害成这样。”
阎桓一摊手:“师弟,这不是很明显么?那老头又没办法直接接触到陈雪玉。八字我不清楚,但指甲很明显是田蕾交给那老头的。再说了,她们俩以前是同窗,她知道陈雪玉的生辰,再把生辰交给那老头,也不算奇怪。”
“田蕾已经死了,后续她该受到什么惩罚,不由我们决定。”沈夜惟默默道,“我们只负责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其余的……”
“那,老头呢?”阎桓追问道,“崔判官那边说管不了,你就真不打算管了?”
“那老头虽然修了邪术,但他本质上还是人间的人。我若杀了他……”沈夜惟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如果他直接杀了那个老头,自己就会往妖魔的方向迈进一大步,沈夜惟并不打算这么做。
另外,现在阎桓是不是也不藏心思了?
已经开始频频提起崔判官了呢。
阎桓也没再继续追问了。
因为他和沈夜惟都认识了几千年了,他从未见过沈夜惟直接害过人间的凡人,即使此人罪大恶极,万死难恕。
他认为,沈夜惟是不会直接去动那个老头的。
“我若直接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沈夜惟这样说了一句,站起了身:“走吧,寅末了,该送老太太走了。”
……
四个人回到了刚刚的地方,陈雪玉坐在石头上,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里,已经睡着了。
画卷就那样飘在她身边,上面的老人用一如既往慈爱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姑娘。
“大师,我是不是,该走啦?”老人见到他们过来,微笑着问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么?”沈夜惟轻声问道。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雪玉她啊,身子亏损的厉害,我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哼着歌,把哄她睡着了。希望以后,她能慢慢调理过来吧。”
沈夜惟朝画里的人伸出手,把她从画里扶了出来。
她已经变得几乎完全透明,但好在,没有错过上路的机会。
“你们在这里陪着陈雪玉吧。”他淡淡道,“我去送老人过桥。”
阎桓这次难得没有顶嘴,十分郑重地点了下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沈夜惟扶着老人,渐渐消失在了原地。
老人轻哼着小时候给陈雪玉唱的摇篮曲,被沈夜惟护送着,顺利抵达了奈何桥。
奈何桥边站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女人。看到两人过来,她拿起那盏写着“王秀芬”三个字的黑色小碗,盛了碗汤,递给了老抬头。
老人郑重地向沈夜惟鞠了个躬,接过碗,一饮而尽。
“又化解了一段执念?”桥边的女人这样问沈夜惟。
“嗯。”沈夜惟目送老人直至她消失在奈何桥的尽头,默默道:“行了,我回去了。”
“这就走了啊?不去见见崔判官吗?”女人轻轻笑了笑,“他前些日子还在念叨你呢。”
“不去了,手上还有事情没解决。”沈夜惟和她道了别,再回到原来的山头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陈雪玉也醒过来了,正在和小诗、颜逸聊天;阎桓则是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抽烟。
“之前真的看不出来哎!我居然连你们之前的样貌都记不住,太普通了……昨晚看他的样貌,很明显,是狼,还是白狼。”
陈雪玉指了一下阎桓,分析完,又问:“那沈大师,是什么呢?昨晚我好像看到他,头发是绿色的。”
正聊着,沈夜惟站在她身后冷不防地说了句:“知道了也没有意义。等一切结束以后,你会迅速忘掉关于我们的一切,只会记得关于你奶奶的那部分事。”
“哇!吓我一跳!”
陈雪玉直接站了起来,发现沈夜惟的样貌又恢复成了之前普通人的模样。
“沈大师,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啊?我奶奶……她走了吗?”
“嗯,已经走了。”沈夜惟浅浅地笑了一下,“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陈雪玉还是很难过,但听到沈夜惟这样说,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安慰。
“你记一下小诗的电话。”
沈夜惟对她道,“关于你身上黏着的田蕾的魂魄,我们得准备一下才能处理,估计得下周了。到时候我们会联系你的。在此期间,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他。”
陈雪玉点点头:“嗯,刚刚已经记过了,我还记了颜逸先生的。”
几个人一块下了山。
经历过此劫难,陈雪玉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她最近几个月经历的噩梦。临走前,阎桓叮嘱她,之前沈夜惟给她的那件“护(尾)身(巴)符(毛)”,平时可以放在枕头下面,至少能保证睡眠质量。
沈夜惟用传送法术,传送回了自己的深山别墅。阎桓也厚着脸皮一块跟过来了,在客厅和小诗斗嘴。
沈夜惟自己则是去了别墅的地窖。
地窖里高高低低有好几排红绳,上面挂满了铜制和银制的方形牌子。
地窖的正中间,有一根半人高的圆形柱子,柱子中心是一汪紫色的泉水。
一块新的银色牌子,在沈夜惟进入地窖后,缓缓浮出了水面。
牌子上写着三个字:王秀芬
沈夜惟将牌子从水中捞起,挂在了红绳上,就如同其他的牌子那样。这里记录的全部都是与沈夜惟有缘的苦主。生者为铜牌,逝者为银牌。
客厅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小朝光着脚从楼上跑了下来,惊喜地看着小诗:“你们回来啦?师父呢?”
“应该在地窖。”小诗说道,“委托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了。”
阎桓双手插兜打量着小朝,调侃道:“哟?这就能跑了?伤势恢复的挺快嘛。”
刚回到客厅的沈夜惟,忍不住皱了下眉,质问阎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回来了?你自己没有家吗?还有,你的部下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第23章 中毒的狼王
“我把颜逸送回组织的住处了。”
阎桓委屈巴巴地看着沈夜惟:“他有去处,我却无家可归。沈大师,你考虑考虑,收留我吧。”
听听,多么厚脸皮的言论啊!真是白瞎了这双无辜的眼神!
小诗把小朝拉到一边,一脸八卦地跟他讲:“你知道不,这位狼头子,其实是咱们的师兄……”
小朝:“……?”
一定是自己起猛了,怎么一夜之间他们突然多了个师兄?师父收徒的要求卡的那么死,怎么可能收狼做徒弟?
关键是这狼还这么巨大……总不可能是,以前这狼允许师父盘在他肚皮上冬眠,师父一时感动,善心大发,所以才收他为徒的吧?
沈夜惟冷着脸,说道:“回你的狼窝去。鬼市开市之前,别来我这里串门。”
阎桓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串冰凉的珠串,在沈夜惟面前晃了晃。
沈夜惟:“……”
他都快忘了这茬事了,阎桓怎么还没吃啊?这珠子一直捂着,又孵不出小珠子。
“你们这房子这么大,肯定有给我住的地方。实在不行,我就在你房间里凑合凑合。”
阎桓妩媚地眨了眨眼,试图勾引沈夜惟:“只是不知,你还愿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和我共度良宵了。”
小诗和小朝:“???”
风评险些被害的沈夜惟,直接道:“你这词用的好像不大恰当。”
“反正我就那意思。你要是不留我,我就去找崔判官了。”阎桓理直气壮地威胁道。
闹的崔判官他们鸡犬不宁,他们自然会派说客来说服沈夜惟的。
“小诗,在二楼给他收拾一间房出来。”沈夜惟默默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他同意的太快,阎桓反倒有些没癔症过来——崔判官的名号,在师父这里这么好使的吗?
师父怎么那么护着崔判官啊?好像生怕自己找他麻烦似的。
崔判官到底给师父喝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这俩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发展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了??
下次去冥府,一定要问个清楚!
每次外出后回来,沈夜惟都要先到后院沐浴,然后坐在卧室里调息,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卧室里除了衣柜,就只有一套八仙桌椅,一台落地镜,以及一张白色的大床。
简单,但却能令他心静。
大约半小时后,小朝敲了敲沈夜惟的房门,表示院子里的浴池已经准备好了,请师父沐浴。
沈夜惟换上了单薄的白色长衣,泡入水中的那一刻,一股放松感在身心各处蔓延。
他卷起了尾巴,漫不经心地问一旁的小朝:“阎桓呢?”
小朝将一小杯倒好的酒递给沈夜惟:“不知道,应该在屋子里吧。”
“家里可还剩下什么食材?”
小朝仔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冰箱里只剩一袋番茄,还有小半盆樱桃,都已经坏了……鸡蛋也没有了。”
“罢了,那就不用准备晚餐了。”沈夜惟摆了摆手,“你和小诗如果晚上要吃东西,你们就到附近的镇子上去吃吧。”
“好的,师父。”
这一天过得极其平淡,也是休息为主。
到了晚上,听到小诗和小朝一块离开了别墅,房间内的沈夜惟停止了调息。
隔壁也太安静了点,很难想象阎桓会老老实实地一直待在房里,不过来闹腾自己。
沈夜惟站起身,揣着手来到隔壁的房间,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他直接打开了房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床单上有躺过的痕迹,沈夜惟在枕头边找到了一根白色的狼毛。
所以,他人呢?
不是说,今晚要共度良宵么?
沈夜惟把那根白狼毛丢进了垃圾桶,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另一边,雨城市中心,某豪华度假酒店顶楼。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黑色手套的男人,毕恭毕敬地站成了两排,并把中间的路都让了出来。
房间大门打开,所有人微微弯腰,行礼:“首领,您回来了。”
“嗯。”
阎桓一边整理着手上的手套,一边踩着地毯走过中间这条小道,径直走到了正前方。
“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酒店的生意怎么样?”阎桓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
站在最尽头处的颜逸,悄悄瞥了阎桓一眼——首领可是从来都不戴手套的,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让其他部下看到他那“美丽的手指甲”。
站在两侧的部下挨个进行汇报,基本上都是一些琐事,他们自己就能解决。
其中一个人将一份快递交给了阎桓:“首领,这份快递是前天寄来的。想着是您的东西,兄弟们就没拆。”
阎桓接过来一闻,皱起了眉头。
这快递上有一丝气味,是属于那个养鬼的老头的。
“知道了。”
阎桓也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将东西拿在手里,“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会外出,如果你们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立刻通知我。”
所有人:“是!首领!”
阎桓拿着快递盒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们的“会议室”,很快就传送回了沈夜惟的别墅。
他把酒店开到雨城的闹市区,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雨城背后就是一座绿意盎然的大山,而沈夜惟的别墅,就藏在那座山的深处;二是因为,这里人多。
酒店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凡人,偶尔也会有修仙的过来度假,知名度与日俱增。
回到房间,阎桓摘下手套,用食指的指甲轻松打开了快递盒子。
“有人给我送东西了。”阎桓喃喃道。
虽然没有回头,也没听到任何开门的声音,但阎桓知道,沈夜惟这会正静悄悄地站在自己背后。
“有何稀奇?”沈夜惟默默问他。
阎桓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举到了沈夜惟面前:“那老头寄的。”
是一块非常现代化的吊坠,很像是那种景区出售的纪念品。
与普通吊坠不同的是,这块吊坠正被一团很淡的黑雾围绕着,一般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
“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他的对手啊。”阎桓毫不忌惮,直接把吊坠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这玩意,我估计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普通人了吧?”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沈夜惟的表情比刚刚阴沉了些,“在和阴邪的人交手的过程中,无论对方有多少破绽……”
“也决不能马虎大意,更不能轻敌,对吧?”阎桓淡淡一笑,接上了后半句话,“我知道的,师父。”
沈夜惟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你要这吊坠啊?”阎桓犹豫了,“还是我来保管吧。”
“谁要这破玩意?”沈夜惟微皱着眉,依然伸着手,“崔判官送我的那串珠子,给我。”
“哦。”阎桓点点头,把珠子拿了出来,还给了沈夜惟,“不过,这珠子真是不一般。在我身上放了那么些日子,摸着还是像冰块一样凉。”
“这是冥府的东西,一般人无福消受。”
沈夜惟解开了珠串上的绳结,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颗珠子,取了下来。
“张嘴。”沈夜惟命令道。
阎桓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珠子,“干嘛?我不吃……呜!……”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他张嘴的一瞬间,沈夜惟把那颗冰凉的珠子塞进了阎桓的嘴巴里。
那颗珠子就跟活的一样,入了阎桓的嘴巴,自己顺着他的喉咙滑了进去,阎桓想吐都吐不出来。
“恶!!”阎桓的脸都绿了,“这味道……算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恶心的东西了……”
“你现在,拿着这串吊坠,去秀山找之前的老方丈,他能处理。”
沈夜惟把手揣了起来,“有了那颗珠子,你应该不会被吊坠影响了。这东西乍一看不算特别邪恶,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种我们这种妖仙都怕的东西。我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弄到的,但……我们绝对不能再小看他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阎桓问他。
“和魍魉有关。”沈夜惟催促道,“这东西我不能碰,你快去吧,一定要找老方丈。”
别的不清楚,但听到魍魉二字,阎桓心里大概就有了个数——确实不能耽搁了,必须立刻把吊坠处理掉。
阎桓的腿倒是利索,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折回来了。
“老方丈说,交给他处理。”阎桓微喘着气,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大舒服似的,下意识用手抓了一下胸前的衣服。
沈夜惟看到了他额头上的汗珠。
以阎桓的体力来说,就算他来回跑上个十几次,也绝对不会累成这样。
沈夜惟伸手贴了一下阎桓的额头。
阎桓的反应也比之前迟钝了一些,呆滞了几秒后,才笑嘻嘻地说了句:“师父,你这指甲,不和我一起做个美甲真的可惜了。”
“你去床上躺下,”沈夜惟默默道,“有点不对劲,我给你搭个脉。”
阎桓也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不适,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外迸发,他的体温也随之升高。
他老老实实地在床上平躺下来,宽大的身子几乎把整张单人床都占满了。
沈夜惟只好坐在床边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手指搭上了阎桓的脉搏。
第24章 鬼市与醉生梦死(一)
“我想问问,你多久没有认真调息过了?”
过了许久,沈夜惟问了这么一句。
“呃……”阎桓含糊不清地回答,“记不清了……”
“那吊坠对你多少有些影响,你有点中毒,但问题不大;你吃了珠子之后,珠子的功力能替你疗毒。只是……”
沈夜惟说到一半,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我是不是,大限要到了?”沈夜惟仰起脖子,眼眶都红了,开始交代遗言:“师父……我若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只是珠子功效有点大,你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所以才会觉得难受。”
沈夜惟切回了之前的清冷表情,继续道:“你坐起来,把上衣脱了。我帮你一下。”
阎桓“咻”地坐了起来,险些撞上沈夜惟。
“转过去,背对着我。”
阎桓继续照做。
“……”
这床也太小了。两个大男人挤在这,总感觉有点奇怪。
回头一定换张大床。
“咳……”沈夜惟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你还是坐地上吧,这样我坐不下。”
阎桓的体温越来越高,现在又保持着人的姿态,背部的皮肤有些发红,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他在地上盘腿坐好后,沈夜惟也盘着腿,在阎桓背后坐了下来。
沈夜惟双手结了个非常简单的印,右手快速点了阎桓背部的两个穴位。
“唔!”阎桓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紧接着,他明显感觉到背后一暖,一股真气被输送到了自己体内。
阎桓赶忙掐着手指,借着沈夜惟输来的这股真气,闭上眼进入了调息状态。
几分钟后,阎桓咳了一口血出来。
沈夜惟睁开眼,停止了真气的输送。
“我感觉内脏快要爆炸了。”阎桓捂住腹部,感叹道:“这珠子的威力还真大。”
“等你完全消化完,功力会增长不少。”沈夜惟站起身,俯视着他:“你自己慢慢调理吧,我先回屋了。”
阎桓眼疾手快,精准地抓住了沈夜惟长衣摆下的脚踝。
“?”
“不要走……咳咳……”阎桓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你回屋也是打坐,不如就待在这里吧,和我一起。”
沈夜惟一挑眉:“这床就这么大,你打算让我坐在地上么?还有,谁说我要打坐了?”
“那你回屋要干嘛?”
“离鬼市开市还有两天。我要趁着这两天时间,稍微冬眠一会。”沈夜惟揣着手,默默道,“行了,快松手,别抓着我了。”
“……”阎桓在屋内看了一圈,确实,这屋子布置的有点过于简单了,床也很小。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而后抬头望着沈夜惟。
意思很明显——你可以盘在我身上冬眠。
秒懂的沈夜惟:“……”
简直是胡闹。
自己放着好端端的床不去躺,干嘛要盘在阎桓这座大火炉的身上呢?
帮他降温吗??
……
小诗和小朝回来后,发现师父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并没有人;他们来到隔壁,想问问阎桓师父去哪里了,却只看到阎桓只穿着一件外套,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打坐。
“师父没在。”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小诗轻声说道:“估计师父独自出门去了。算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
两日后。
沈夜惟揣着手从阎桓的房间里出来,客厅的小诗和小朝吃了一惊:“师父,您回来啦?”
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的沈夜惟,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在此期间,阎桓也一直在屋里打坐,一动不动,算是把吞食珠子的难受劲儿给顶过去了。
“还有半个时辰,鬼市就开市了。”沈夜惟问小诗和小朝:“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么?我可以帮你们买。”
“我们就不必了,师父。”小朝回答道,“鬼市连开三日,请您务必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沈夜惟说完,回房换了身衣服。
鬼市连开三日,休一日。期间只能进不能出,必须等到三日后闭市的休息日,他们才能回到人间。
鬼市总共开九天。沈夜惟打算买完东西,等到第一个闭市的日子,就立刻返回,后续六天就不在那里转了。
“我们走吧。”阎桓道。
两人传送到了一座山洞外,沈夜惟径直走进了山洞,阎桓跟在他身后。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前方隐隐约约透着两股红色的光芒,那是两盏老式的红色纸灯笼。
灯笼下方坐着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老头,老头背后则是一条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河,上面飘着一艘木船。
看到他们两人走近了,老头一言不发地朝他们伸出了手。
阎桓和沈夜惟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提前准备好的铜钱,交给了老头。
“二位请上船吧,我送你们过去。”老头拿起船桨,说道。
小船一路划进了山洞内部,阎桓望着船下的黑色河水,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和师父一块来鬼市的经历。
那时候的他,又兴奋,又有点害怕,一直躲在沈夜惟的衣服里,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到了山洞最深处,出了洞口,豁然开朗。
这里热闹非凡,已经聚集了各路仙家、妖仙、甚至还有鬼怪。
黑色的河流上飘着一盏盏明灯,倒映着漆黑的夜空上挂着浅蓝色与淡紫色的云彩,两岸是一间间古代风格的小屋,屋子前摆着各种各样的摊位。
这里已经不是凡间。
“到了,请二位慢慢享受。”老头把两人送到岸边,独自回到了船上。
一个打着灯笼,身长约莫不到一米的小娃娃朝两人飘了过来:“二位!欢迎啊!我这里有最新版的购物指南,二位,来一份?”
“给我来一份吧,谢谢。”阎桓礼貌道。
“谢谢惠顾!咱们现在在做活动,最专业的鬼市解说,最省钱的旅行导购,八折起!二位,你们看看要不要雇一个?省时,省力,还省钱!”
小娃娃搓着小手,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了。
“这就免了吧……谢谢。”说完,沈夜惟一边朝前走,一边看着摊位上的东西。
今年比上次的摊位还要多,鬼市也上来了不少摆摊的新人。
和凡间的夜市差不多,只不过摆摊的和逛街的,皆是来自各个地方的牛鬼神蛇。
“哎呀二位姑娘!你们的尾巴这么漂亮,肯定得配上咱们家的装饰呀!”一个摊位前的女老板娘的吆喝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站在摊位前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人从五官样貌到神情和服装,几乎完全一样。
两姐妹都穿着白色的长衣,黑发垂在身后,表情冷淡地看着摊位前的装饰品。
“哟?这么漂亮的两位小姐,怎么自己逛街呀?”一只癞蛤蟆精跑到两人身边,一左一右地搭上了姐妹俩的肩膀:“别看了,这装饰要在你们尾巴上打个孔,哥哥看了会心疼的!”
两姐妹同时转头盯着这只癞蛤蟆精,冷着脸和一言不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旁边经过的一个“好心”的蜥蜴,拍了拍癞蛤蟆精的肩膀,示意他看一眼这姐妹俩衣摆下的尾巴。
那是两条几乎一样的白色蛇尾。
癞蛤蟆精吓得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抱了个拳:“在在在、在下……不不不知是二位仙姑,还还还请仙姑恕小的有眼无珠……在下告辞!”
说完,癞蛤蟆精直接溜得无影无踪。
“这姐妹俩居然也来了啊?”
“是呀,说明今年的鬼市上有好东西出售!”
“咱们小心点,听说她们俩脾气不大好……”
周围人小声议论期间,沈夜惟也看见了她们俩。
他浅浅地笑了笑,朝她们走了过去;阎桓也跟了过去。
姐妹俩一转头,毕恭毕敬地向沈夜惟行了个礼,异口同声道:“师父!好久不见!不知师父最近是否安好?”
沈夜惟轻轻点了下头,微笑着感叹:“都好,都好!白忆,白婉,真是好久不见了!”
阎桓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表情一度有些尴尬,极其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怎么这对面瘫姐妹,也是沈夜惟的徒弟吗?也就是说……她们是自己的师妹了?
白忆和白婉也注意到了沈夜惟身后站着的人,两人皱起眉,同时指了一下阎桓,说道:“师父,他在跟着你,小心!”
“我知道。”沈夜惟介绍道:“他是阎桓,其实……他也算是你们的师兄。”
白忆和白婉:“?”
脚趾已经在地面抠出三室一厅的阎桓:“……”
“怎么?”察觉到气氛不对,沈夜惟问道,“你们认识?”
白忆:“阴险。”
白婉:“狡诈。”
白忆:“不讲道理。”
白婉:“没有风度。”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阎桓,阎桓缩了下脑袋,说:“师父,我之前确实和她们交过手。天地良心,是她俩先攻击我的,我才想着反击一下。你看,她们活的好好的……”
沈夜惟微笑着,用手狠狠地在阎桓的后腰眼上戳了一下。
阎桓赶忙改口:“都是师兄不对!还请二位师妹见谅。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想要什么,说吧,师兄给你们买。就算是为以前的事赔罪了。”
两姐妹各自指了一下:“我们要这个尾巴环,还要喝琼浆玉露。”
尾巴环先不说,那琼浆玉露可不便宜!
阎桓委屈地掏出自己的钱包,检查自己的钱带够了没有——他还打算请师父住这里最豪华的温泉客栈呢!
第25章 鬼市与醉生梦死(二)
片刻后,姐妹俩一人捧着一杯暖烘烘的琼浆玉露,满意地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两人拖出长衣的白色蛇尾上,打上了一模一样的银色装饰环。
沈夜惟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了——虽说是为了好看,可在尾巴上打环……也太可怕了点。
阎桓心疼地看了一眼钱包,小声问沈夜惟:“师父,你想喝点什么?”
沈夜惟的目光扫过吧台后面的一坛坛酒,对里面的酒保说了句:“请给我来一杯白开水,谢谢。”
姐妹俩转过头看着沈夜惟,白忆开口问他:“师父,今年这里有卖醉生梦死,您不尝尝么?”
沈夜惟摇了下头,“我还有要事在身。喝完这杯,我就不陪你们逛了,你们俩在这里好好玩玩吧。”
“师父,今天能在这里遇到您,我们真的很开心。您能不能再和我们多待一会?”白婉问道。
“嚯,我还真没从你俩的脸上看出来‘开心’这种情绪。”
阎桓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酒,继续吐槽:“你们是不是修行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修成人身之后没有表情的?”
位置刚好夹在他们中间的沈夜惟,忍不住瞪了阎桓一眼——你怎么说话的?
白忆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我们干嘛要在你身上浪费表情?别以为你是师兄,我们就怕了你了。再说了,我们的修行都是师父亲自指导的,你这是在暗示师父的不是吗?”
阎桓整个人一激灵,一双耳朵都竖了起来。
注意到沈夜惟那满含杀意的目光,阎桓尴尬地笑了笑:“没没没,我哪敢呀……哈哈。师父,您别光喝水呀,我给您买一杯酒吧。”
说起来,她们可是敢往尾巴上打装饰环的女人,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沈夜惟喝光了杯子里的白开水,站起身,“不必了,正事要紧。”
说完,沈夜惟揣着手离开了吧台。如果再不离开,他担心白忆和白婉姐妹俩会和阎桓动起手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沈夜惟夹在中间,只会觉得难办。
阎桓也只好放下杯子,快步跟上他。
虽然鬼市的一直都是黑夜状态,但街道上的各路妖仙只会越来越多。吵吵嚷嚷的,沈夜惟心里有一丝丝烦躁。
“购物手册是不是在你那里?我们要去的摊位,在哪呢?”沈夜惟问他。
“还要再往前走很远。”阎桓指了下前面的路,“再往前走一段,有家客栈。反正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三日,不如先去办个入住,怎么样?”
沈夜惟一想,确实如此,便点头同意了。
这家客栈确实豪华,而且可以选择不同年代的房间。
如果是选了古代风格的,那么房间内的浴池或是澡盆就是对应时代的款式;如果选了现代的,那么房间里不止有空调和电视,还有自带的浴池和小桑拿房。
在前台办理登记的时候,沈夜惟看着照片上的古风床榻和澡盆,心里一阵怀念,然后选择了现代款的套房。
沈夜惟的理由很简单——上次自己来鬼市的时候,住的就是这里的古风套房,那时候还没有现代套房这一选项。
办理好了入住,沈夜惟也没上楼去看一眼,拉着阎桓就上了街,直奔他们要找的那个摊位。
摊主是一个微胖的大娘。
每年鬼市开市,她都在固定的位置摆摊,卖的东西也都是固定的,只是价格比两边的邻居要高出不少,理由是:这是她家自产自销的宝贝。
沈夜惟看着摊位上摆着的大片鱼鳞,沉默了许久,再次抬头打量着这位摊主。
合着……她是从海里来的啊。
“老板娘,这个怎么卖?”阎桓拿起一片鱼鳞,问道。
老板娘伸出了十根手指,表示这就是价位。
“十块?”阎桓问道。
看老板娘一脸的不屑,沈夜惟又问:“十万?”
“十亿。”老板娘默默道,“冥币。我这算便宜的了。”
好家伙……一片鱼鳞,卖十亿!
这快顶上冥府的一套两层小别墅了!
沈夜惟心里一惊——自己没带这么多冥币。
虽然当时王秀芬的家人给她烧了许多钱,但这些钱其实是有个汇率上的问题的。
钱会先进入冥府的银行,然后经过各路的汇率兑换,到王秀芬手里实际上只有七百万左右。
她把这七百万交给了自己,而拿这些冥币被沈夜惟拿到鬼市上来,汇率一换,沈夜惟手里就只有四百万了。
阎桓拉着沈夜惟走到一旁,两个人背过身子,把自己身上带的所有冥币都掏了出来,加在一起一共三千万左右。
“不行,这不够啊……”阎桓抹了把汗,小声问沈夜惟:“要不这样吧,等三日后闭市,我回去取一趟钱。”
沈夜惟也有点犯难,但眼下钱不够确实是个大问题,找别人借也不现实。
就在此时,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摊位上传来:“我要你的这片鱼鳞,五百万。”
两个人转过头,发现居然是白忆和白婉姐妹俩。白婉手上举着那片鳞片,开了价。
老板娘都惊呆了:“不行不行!我这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从东海来的,岂能五百万卖给你?”
白婉瘫着脸,细长的指甲划过鳞片上的盐分:“质地一般,这鱼鳞不超过一千年。就五百万。”
老板娘的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真是倒霉,这是遇上懂行的了!
沈夜惟和阎桓一脸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摊位旁边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白婉的开价……也太黑了点。
“姑娘,咱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给你个友情价——八千万,不能再少了。”
沈夜惟:“?”
阎桓:“??”
不是,这还真砍下来了???
白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一姐妹,也做这种生意。东海的,五百年之内的她都免费送。我看着你这稍好点,但也就是个八百年左右的货色,一千万,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位了。”
沈夜惟和阎桓都惊呆了,两人屏住呼吸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娘的表情。
老板娘面露难色:“这样吧,我给你个成本价,五千万,再少我就亏本了!”
白婉:“1200万。”
“不行不行!”老板娘连连摆手,“1200万,我亏的什么都没了!不卖!”
白忆走上前,挽住白婉的胳膊,淡淡道:“那,我们走吧。”
白婉放下了手里的鳞片,站在一旁的阎桓从她眼里居然读出了一种不舍的情绪!
看来这姑娘,也不是完全没表情啊!
“哎哎哎,别走别走。”老板娘连连叹气,看她俩似乎真的要走了,赶忙道:“1200万就1200万吧,唉……亏死我了呀!”
姐妹俩转过身,白婉接过那枚鳞片,自己也没留,而是将它包好,交给了沈夜惟。
阎桓见状,赶忙付了钱,心想沈夜惟都是从哪收来的徒弟?从十亿砍到1200万……这师妹像极了以前那些拦路的强盗……不,是悍匪!
他感觉老板娘都要哭了啊!
一千二百万冥币!居然买到了这么件能解决陈雪玉和田蕾的大问题的宝贝!
阎桓和沈夜惟两人都还没癔症过来,拿着包好的鱼鳞站在街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白婉冲着沈夜惟轻轻笑了一下,说了句:“师父,怎么样?我砍价的手段可以吧?”
沈夜惟竖了个大拇指:“你这让我觉得,几千年来,我买东西直接付钱的行为像个冤大头。”
“嘻嘻。”白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师父,你们要这鳞片是有何用意?”
“这个说来话长。”沈夜惟微笑道,“走吧,师父请你俩吃顿饭,喝喝酒,表示感谢。”
……
把鱼鳞送回了房间,沈夜惟的心才算是放下——此行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是等三日后鬼市闭市,他们再从这里离开。
“别点这个,这东西嚼着像鞋底。”
五个人一块坐在饭桌前,看到白忆和白婉准备点一种奇特的肉菜,阎桓赶忙阻拦。
“不好意思,我们吃东西都是直接吞的。”白忆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菜单,“你和师父也在一起生活过吧?这都不知道?”
阎桓:“……”
确实,师父大多数时候吃东西都是直接吞的。在保持人形的状态下,有外人的时候在他才会细嚼慢咽。
白婉点了两大坛子醉生梦死,帮每个人都倒上了一碗。
“师父,这酒有奇特的功效,也是我们姐妹俩的心头最爱。您尝尝。”
白婉的轻声细语的,况且酒已经倒好,正事也已经忙完,沈夜惟没理由不喝。
“那就多谢了。”沈夜惟端起酒碗,细细品尝了一口。
醉生梦死,沈夜惟以前听说过这种酒,最早是凡人的心头大爱。
味道有一丝丝酸甜,有点容易上瘾,沈夜惟端着酒碗,又抿了一口。
“不错……这酒真不错!”沈夜惟感叹完,发现桌上其他三个人都在盯着自己,是想从自己脸上盯出些什么吗?
“你们盯着我做什么?”沈夜惟举了下酒杯,“喝啊!来,干杯!”
阎桓也默默举起了酒杯。
他总感觉师父好像有一丝丝不对劲,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和师父一块喝过酒呢……
第26章 鬼市与醉生梦死(三)
两炷香后,阎桓看着桌上醉倒的三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饭菜基本都没动。沈夜惟坐在那里垂着脑袋,明显还是醒着的;但那姐妹俩,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阎桓也喝了不少,但他感觉这酒和其他酒喝着没什么区别,况且这才只喝了一坛,还有一坛都还没动呢。
难道这酒……对蛇类有不一样的功效?
“服务员,麻烦搭把手,谢谢。”阎桓先把两个师妹给扶了起来,“请帮我把她们送回屋。”
这种情况,鬼市的服务员也见多了,他刚刚才送那位醉倒了的兔子精回屋。
两姐妹被送上楼后,阎桓刚想拍沈夜惟的肩膀,却被沈夜惟反手握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沈夜惟的目光比以往多了一分凌厉,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同行的阎桓,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
他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阎桓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
“师父,我们回屋休息吧。我把这些吃的都拿上楼。”阎桓温声对他道。
沈夜惟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阎桓:“……”
师父他这是,喝大了呀!
有意思……自己还从来没见过师父喝醉之后的模样呢,今天可真是幸运。
怕沈夜惟找不到房间,阎桓用最快的速度将桌上的食物都装进了食盒,然后抱起那一坛还没碰的醉生梦死,跟着就上了楼。
进了房间,沈夜惟非常豪放地端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茶杯了,直接就着壶嘴往嘴巴里倒水,洒出来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了一身。
“师父,你要喝水,我给你倒。怎么直接就着壶喝了?”阎桓赶忙拿走他手里的水壶,重新倒了一杯水。
正想把水杯递给沈夜惟,阎桓刚一抬头,就看到沈夜惟的两侧腮帮居然看起来鼓鼓的。
等等……
下一秒,沈夜惟仰起头,把嘴里的水都喷到了天花板上,水渍还用正楷体组成了三个大字:沈夜惟。
“哈哈哈哈!!”沈夜惟一边大笑一边鼓掌,“看看!厉不厉害?”
阎桓:“…………”
这人是谁?
这还是他那清冷且极为顾及形象的师父吗?
“阎桓,你为何不笑?”
沈夜惟突然冷静了下来,双手垂在身子两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是为师的戏法不好笑吗?”
“我笑不出来。”阎桓扶额叹息,“师父,你喝多了,我扶你去里屋休息吧……”
沈夜惟走近阎桓,十分温和地笑了一下。
阎桓:“……”
师父怎么笑的这么瘆人!!
阎桓往后推了半步,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师父,你、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啊!”
沈夜惟手指一指,阎桓就被定在了原地。
完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没防住师父的定身法!
“师父……你要是想来,那就来吧!但你可得对我负责哦!”
阎桓红着脸,说道。
沈夜惟绕到他身后,伸手扯了一下阎桓屁股后面的尾巴。
“嗯~~~师父!”阎桓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阵阵轻哼声:“别这样……”
“别哪样?”沈夜惟轻轻抚摸着那条毛绒绒的尾巴,这手感真的绝了!
爱不释手啊!!
“呜呜呜……”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阎桓,发出了一阵小动物的哼唧声。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那种被人欺负的良家妇女,被不知哪里来的恶人,肆意玩弄着尾巴……
从内到外都写满了想要挣扎这四个大字,阎桓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师父,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再让你喝酒了……”阎桓咬了咬牙,硬是忍着没在说话的时候,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摸过尾巴,沈夜惟笑嘻嘻地把手伸向了阎桓头顶的那对毛绒绒的耳朵。
阎桓:“!!!”
“耳朵还是这么软啊,毛绒绒的。”沈夜惟笑的无比开心。
天知道,平时看着那双时不时抖动一下的白色耳朵,沈夜惟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这么做的,又忍耐了多久。
阎桓紧抿着嘴,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夜惟。
他还踮着脚尖呢……有点可爱。
重逢之后,沈夜惟好像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离自己这么近了,冬眠时除外。
即便是他们同处一室的时候,沈夜惟也会和自己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沈夜惟。”
阎桓看着他,低声说道:“你先把我身上的定身法解开,我不跑。你想摸就摸吧。”
……
第二天,沈夜惟硬是忍着头痛睁开了眼,看到了天花板上自己的倒影。
奇怪……他明明记得,这间房间的天花板,不是这种材质的啊?
而且,倒影里的大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赤身白发的男人,下半身盖着被子。
沈夜惟转过头,盯着身边的阎桓看了半晌,心头一紧。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徒弟??!!!
居然趁着自己酒后……等等,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沈大仙儿,您终于醒了啊?”
阎桓侧躺在床上,依然闭着眼睛:“先把您在天花板上放的法术收了,可以吗?”
沈夜惟:“……”
他勾了勾手指,在天花板上均匀分布的水流全部都回到了杯子里。
原来真是自己放的法术啊……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呢?
注意到沈夜惟坐在床上发呆,阎桓也跟着坐了起来,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我……为师的衣服呢?”沈夜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他披在外面的绿色长衣不见了,身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色单衣。
“都忘了,是吧?”阎桓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这样问道。
“……”
沈夜惟被他盯得一阵心虚。
“没关系,我来帮您回忆回忆。”
阎桓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您可以到我的记忆里来看看。看看您整个晚上是如何在这间房间里,大闹三界的。”
沈夜惟:“…………”
屋子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大部分摆设都没在原来的位置,墙上挂的电视也不知所踪。
“晚会吧。”
沈夜惟已经尴尬的无地自容了,只好重新缩进被子:“我的头很晕,让我再歇一会。你回你房间去吧。”
阎桓坐在床上没动,点了根烟,叹了口气。
“怎么了?”沈夜惟心虚地问他。
“你昨晚用你的独门咒语,把整间屋子都封住了。鬼市这地方,传送法术又不能用。”
阎桓满面愁容,默默道:“我出不去。想呼救,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沈夜惟:“……”
醉生,梦死。
这酒的威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阎桓其实都有点好奇了——白忆和白婉这两个师妹,昨晚她们是怎么过的?
“等你舒服一点儿了,我有点事想问问你。”阎桓把床头的烟灰缸拿了过来,弹了弹烟灰,“是关于崔判官的。”
沈夜惟有些排斥这个话题,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昨晚……我没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全身几乎都被他摸遍了的阎桓:“……”
算了,给师父留点面子吧……
“没有。”阎桓默默道。
“电视也不在墙上了。”沈夜惟继续道。
“嗯,在桑拿房的木头椅子上。”
“我的衣服呢?还有,你的上衣呢?”
“想知道?”阎桓哼笑了一声,把烟按灭,淡淡道:“你伸头看看,床脚下压着的是什么。”
沈夜惟毫无防备地爬到床边,发现这床底是实心的:“这什么都没有啊?”
阎桓趁机抓住沈夜惟的手腕,一把把人拽了回来,又把他按在了床上。
沈夜惟吓得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了双眼,看着阎桓。
“你想干什么……?”他小声问道。
阎桓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捏住了沈夜惟的下巴。
奇长的指甲,轻轻划过沈夜惟的脸颊。
“师父,我之前应该就告诉过你,我有多么讨厌崔判官。”
阎桓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极其:“除非是有公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他了。”
沈夜惟微微愣住,也忘了挣扎了,反问道:“我昨晚提他了?”
“你自己回忆吧。”
阎桓说完,松开了他,直接下了床。
沈夜惟听着浴室里传来的花洒声,忍着头痛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阎桓说的没错,整间屋子都被自己的结界包裹着,这种结界除了沈夜惟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无法进出。
他收回了结界,又在房间内的小冰柜里翻到了自己的绿色长衣和阎桓的上衣。
已经被冻得冷冰冰的了……
沈夜惟把衣服放到空调下方加热,自己坐在床边,试图回忆昨晚那些丢失的记忆片段。
过了几分钟,白忆和白婉来了。
两姐妹看着屋内的混乱,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所以,你们两人昨晚是怎么过的?这酒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少喝为妙。”沈夜惟默默叮嘱。
“师父,”白忆和白婉对视了一眼,轻声说道:“您有所不知。只有我们的同类,也就是蛇,喝了醉生梦死才有奇效,而且……”
“而且,倘若心中藏了什么情愫,那喝完必会发疯。”白婉接上了下半句话,“师父,我们昨晚借着这酒,睡的很好……但我们不知道,您……”
看到这屋内乱糟糟的情况,师父沈夜惟的心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不言而喻。
听完之后,沈夜惟愣在了原地。
第27章 重温:酒后的记忆
“我能有什么情愫。”
沈夜惟解释道,“也许是,近日手上的委托,有些令人意难平吧。”
“哦,原来如此。”姐妹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刚洗完澡的阎桓,拉开了浴室的门,腰上裹着浴巾就直接出来了:“哟,你们姐俩怎么过来了?昨晚过的还好吗?”
白忆和白婉:“?”
他为什么会在师父的房间里?而且,他怎么还洗了个澡??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大对?
姐妹俩交换了个眼神,赶忙道:“师父,那我们先去逛鬼市了,您好好休息。”
“嗯。”
临走前,两姐妹还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目光盯着阎桓看了一阵儿,搞得沈夜惟更加云里雾里。
她们离开后,沈夜惟将衣服递给阎桓:“你也回房去休息吧,我想自己躺会。”
“不看我记忆了?”阎桓笑着问他。
“已经不想看了。”沈夜惟绷着脸,神情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种清冷。
阎桓见状,也不再继续多待,反正他的房间就在隔壁。
屋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到处都充斥着阎桓的气息。
沈夜惟在房间内走动了一圈,把手贴在了地面上。
不看阎桓的记忆,他也可以通过周围的场景间接拼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之前在山坡上重温委托人坠崖时的情形一样。
唔……就是在这里,他摸了阎桓的尾巴和耳朵。
沈夜惟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隐约记起了当时的手感——毛绒绒的,又暖又软。
他又摸了杯子、桑拿房的电视、洗脸池、冰柜,大概了解了昨晚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了。
确实可以称之为:发疯。
最后,沈夜惟来到床边,摸了下床单,闭上了眼。
……
“你太不对劲了。你先到床上坐下,我给你搭个脉。”
阎桓把他扶到了床边,可那会的沈夜惟正儿八经像是条无骨的蛇,身子瘫软如泥,一沾到床整个人就歪倒在一旁。
过了一会,沈夜惟看到阎桓站起身,端着一杯水回到了床边。
“沈夜惟,你先把水喝了,我给你输送一些真气,帮你快速消化。”
沈夜惟的长发散落的满床都是,阎桓用手轻轻地把那些墨绿色的发丝都拨弄到了一旁,并在他身边坐下。
阎桓把浑身瘫软的沈夜惟扶了起来,并让他的整个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还把水杯送到了沈夜惟嘴边。
看到这里的时候,沈夜惟整个人羞愧到不行。
自己已经形象尽失了。
昨晚果然是阎桓在照顾自己啊,还挺贴心的……
另外,他居然直接喊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师父”,或是“沈大师”一类的称呼。
本想继续看看阎桓到底是怎么给自己输送真气的,然而酒后宿醉的感觉尚未消散,又用了这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法术,沈夜惟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只好在床上重新躺下,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
两人似乎没有提到过崔判官啊,话说昨晚那种情况,怎么可能会想得起崔判官这个人?
酒疯都发不完的样子。
沈夜惟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刚才……阎桓好像用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还用指甲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阎桓为什么这么做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举动其实是非常暧昧的……是不是因为崔判官这三个字,令阎桓觉得害羞,恼羞成怒了?
沈夜惟不确定在那一刹那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反正是感觉有点发烫;但他受到的惊吓相对更多一些。
以前就算是两人斗法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阎桓也从未对自己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从那会开始,沈夜惟总感觉心头上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似的,说不上来舒服或是不舒服。这种感觉似乎前所未有,沈夜惟隐隐有种想再体验一次的想法……
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沈夜惟在心里对自己一阵警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师父,醒醒。”
“沈夜惟?”
“青泥鳅?”
“鬼市还有半天就闭市了,沈大师。”阎桓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半睁着眼的长发男人。
沈夜惟坐了起来,用袖子挡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睡的怎么样?”阎桓继续问他:“头还痛吗?”
“你怎么进来的?”沈夜惟问他。
“让服务生帮忙开的门。”阎桓默默道,“你一直没动静,两天了,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
“我睡的挺好的,谢谢你叫醒我。”
沈夜惟说着,伸了个懒腰,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阎桓抱着胳膊站在洗手间外面,看着镜子前的沈夜惟,轻声问了句:“那天晚上的事……你记起来了吗?”
“嗯。”沈夜惟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
阎桓犹豫了片刻,站直了身子,问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也不完全是吧,我只看到你说要给我输真气,后面的没看到。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提到……呃,冥府的那个人了。”
沈夜惟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盯着阎桓:“怎么问的这么详细?我还漏掉了什么事吗?”
“没有,后面的事……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阎桓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垂着眼眸,淡淡道:“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跟你讲话,也不该突然把你按在床上。师父,你想提崔判官,自然说就好了,不用顾及我。”
沈夜惟默默盯着眼前的狼崽子。
又来了,心头那股令人欲罢不能的……抓挠感。
阎桓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心虚时的小动作也一直都没有变过。
最明显的就是,他说话的时候不敢再像平常那样直视自己,目光有些躲闪。
所以,到底是何事令他如此心虚?是他像小时候那样弄坏了自己的东西么?可是,鱼鳞完好无损,现在就摆在桌上。
还是说,因为那天阎桓突然把自己按在……
猛然间,沈夜惟顿悟了。
就是这几个字眼,在反复摩擦自己的心尖!
他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胸口,缓缓走到阎桓身边,伸手揉了揉阎桓的脑袋。
“走吧,再陪我逛逛。”沈夜惟默默道。
“好的,师……沈大师。”阎桓看他和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你是不是喊我青泥鳅了?”
阎桓:“……”
“找死么?”
“师父,我错了……”
……
沈夜惟大包小袋买了许多东西,把身上剩下的冥币都花的差不多了。
鬼市闭市,他和阎桓一块搭乘上了返回的小木舟,出了山洞,沈夜惟就把两人传送回了深山别墅。
小诗和小朝都不在。也许两人去鬼市期间,有新的委托进来,两人去调查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可以跟陈雪玉联系一下了,让她来别墅,或是我们直接去找她。”阎桓捧着买来的鱼鳞,淡淡道:“你家厨房借我用一下。”
“你打算怎么做?”沈夜惟给他指了下厨房的方向,问他,“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鱼鳞还有这种功效。”
阎桓来到厨台边上,找到了捣药用的碗和杵,把鱼鳞放进了碗里:“说到底我们都是外力。无论怎么拉扯,都只会把田蕾的魂魄撕的更碎。”
“你的意思是,让陈雪玉自己,把田蕾的魂魄从身上分离出去?”
沈夜惟走到他旁边,看着阎桓熟练的拿着捣药杵把鱼鳞捣成了一块一块的,追问道:“你不会是打算让陈雪玉吃这玩意儿吧?”
“嗯,这鱼鳞这么大,一整块吃太恶心了;她又是个凡人,绝对承受不住。我把这东西磨碎,吃着更方便。”
沈夜惟:“……”
别说陈雪玉了,就连喜爱水产品的沈夜惟,闻到这鱼鳞的味道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要吃进肚子。
看着阎桓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绿,沈夜惟轻轻笑了一声,说:“还是我来吧,这味道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太冲了。”
“多谢沈大师体谅……我确实快要吐出来了……”阎桓用手捂住鼻子,站在原地缓了好久。
沈夜惟接过捣药杵,继续捣着鳞片。
阎桓盯着他看了一阵儿,伸手轻轻撩了一下沈夜惟额间的那一缕头发。
沈夜惟手一抖,一杵子砸下去,捣药碗“咣当”一声,碎了个大豁口。
沈夜惟:“……”
阎桓:“……”
这破碗怎么这么不结实。
“呃,”阎桓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说……你有一缕头发,好像比之前白了。”
沈夜惟错愕地看了阎桓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知道了。你去再买个捣药碗回来吧,这个不能用了。还好鱼鳞没洒出来。”
“我这就去。”阎桓点了下头,直接原地传送走了。
沈夜惟放下捣药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照了下镜子。
阎桓说的没错,自己额前有一缕头发,正在渐渐变成白色。
对于沈夜惟来说,这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沈夜惟的人身几乎是完全停止生长的状态。几千年了,他的容貌不会变老,头发和指甲也一直都是原有的长度,怎么可能会突然长白头发?
是中毒了?但这看着,也不像啊……
他忽然记起,百年前自己曾遇到过一个狐仙。她额前的头发就有一缕白。
当时沈夜惟和她聊到此事的时候,她说:我的这缕头发,其实是某一天突然变白的。我也很清楚原因,但我不后悔。
第28章 还不知错?
阎桓的腿脚很麻利,很快就带着新的捣药碗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他配置好的草药,说这些要和鱼鳞粉末一起,让陈雪玉喝下。
沈夜惟拿着捣药杵把鱼鳞全部捣碎,又和草药混合搅拌了一下,感觉味道好像比之前更难闻了。
“良药苦口。”
阎桓在一旁调侃道,“虽然看着恶心了点,但这鱼鳞毕竟是仙家身上的东西,她喝了只会有好处。”
沈夜惟将这份“良药”包了起来,和阎桓一起出发去找陈雪玉。
他已经和小诗打电话确认过了,准备约在陈雪玉家见面。
“师父,我们接到一个新的委托,正在调查。”小诗说道,“估计还得两三天时间,等调查完我回去和您汇报。”
“嗯,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沈夜惟和阎桓传送到了陈雪玉家所在的那个老小区。
家里有了人气,和之前确实不大一样。陈雪玉做了大扫除,打开窗子通了通风,还把自己和奶奶往日的合影挂了起来,弄了个照片墙。
听说两人要来,陈雪玉特意去菜场买了肉和菜,提前做了四菜一汤来招待他们。
“小诗说,两位仙家喜欢吃鱼和羊肉。”陈雪玉坐在饭桌前,微笑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准备了晚餐。也算是我的微薄心意。”
“谢谢你,费心了。”
沈夜惟礼貌地在餐桌前坐下,和阎桓交换了一下眼神——陈雪玉能否在服用鱼鳞之前进食?
“我们带来了一种药方。如果你的意志够坚强,吃了之后就能驱赶走你身上黏着的田蕾的魂魄。”
阎桓认真道,“但是这个过程也会比较耗费体力。陈小姐,主要是你,你得多吃一些,才能有足够的体力。”
……
晚饭后,陈雪玉在沙发上坐下,沈夜惟轻轻点了她身上的几个穴位。
“这感觉……好独特。”陈雪玉用手捂住肚子,“我刚刚吃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撑了。”
阎桓轻轻笑了笑,一边拆手里的那包药,一边说:“给你点穴是让你快速消化,吸收。这种药的味道一般人很难接受,主要也是怕你喝不进去,再把晚饭都吐出来,那可就不好了。”
陈雪玉一闻,一时间面如菜色:“这有点像……鱼的腥气。”
“都是好东西。”沈夜惟坐在一旁,默默道:“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搞到的,如果这办法不行,我们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我喝了之后,是不是就能看见田蕾的魂魄了?”陈雪玉又问道。
见两人都点头了,陈雪玉直接接过阎桓手里的药包,开始往嘴里倒。
“我去!这得配着水喝啊!你居然直接干嚼??”阎桓惊呼。
“怎么不早说?”沈夜惟赶忙站起身,去帮陈雪玉倒了杯水。
“哇!!这味道,好恶心……唔!”陈雪玉的眼泪都出来了,但她硬是抿着嘴,没让自己吐出来。
沈夜惟递了一杯水给她,她接过后直接咕嘟咕嘟地喝了。
可嘴里的味道还没散去,陈雪玉不停地喝着水,脸色一阵儿白一阵儿绿。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我、我有事要问田蕾……我想问问她,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我奶奶,她不该走的……”
阎桓手里还捧着剩下的药,小声提醒:“陈小姐,还有半包呢……”
陈雪玉恶心的眼泪鼻涕横流,她到厕所去洗了把脸,看着阎桓手上的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终,她还是忍着恶心,把药全部喝完了。
“难为你了。”沈夜惟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樱桃:“吃几颗吧,酸味能缓解你的恶心感。”
阎桓在一旁拼命地挤眉弄眼,陈雪玉看到后失笑:“现在是冬天吧?怎么会有樱桃?”
“这是我自己种的。”沈夜惟轻声说道,“我的院子里有个角落,那里是一片温室。”
陈雪玉点点头,接过樱桃放入嘴里。
陈雪玉:“……”
特娘的!这也太酸了吧!!
阎桓:“……我已经暗示过你了。沈大师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了。”
沈夜惟瞪了他一眼。
过了十分钟左右,陈雪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确切地说,是只有身子睡着了。
她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惊叹道:“好神奇!我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阎桓点了下头,指了指陈雪玉的肉身。
现在,陈雪玉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脑袋上趴着的那团肉色的雾气。
“田蕾!赶紧从我身上离开!”陈雪玉站在原地,声音有些颤抖。
那团肉色的雾气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陈雪玉见她不搭理自己,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团肉色的雾气。
“这和我们直接上手硬扯,有什么区别么?”站在一旁观看的沈夜惟低声问道。
“区别大了。”阎桓悄悄指了一下,“你看,那团肉色的雾气开始有反应了。”
它似乎非常抗拒陈雪玉的触碰。
陈雪玉一抓,它就从陈雪玉的脑袋上跑到了陈雪玉的胸前;陈雪玉跟不上它的速度,只能到处乱抓;它也只能到处移动。
“田蕾!你大爷的!赶紧从我身上下来呀!”
“滚开啊!”
“我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害我!?”
陈雪玉气急了,一边喊一边抓;直到某一个瞬间,这团肉色的雾气突然脱离了陈雪玉的肉身,顺着陈雪玉乱抓的手缠到了陈雪玉的魂魄上。
“加油,陈小姐。”阎桓在一旁鼓励道:“你可以的,想想你奶奶,想想你前段时间受过的欺负。”
陈雪玉咬着牙,定了定神,一把抓住了那团肉色的雾气。
雾气发出了一阵尖鸣,有点像是婴儿的啼哭声。沈夜惟直接走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了之前装那块零碎的肉色雾气的小袋子,把田蕾剩下的魂魄全都给套了进去。
陈雪玉突然变得非常虚弱,她气喘吁吁地看着沈夜惟,轻声道:“我突然感觉……不太好……”
阎桓把她的灵魂扶到了沙发边上,让她和她的肉身贴合着躺下:“已经结束了。这就好比你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现在,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
陈雪玉已经非常信任他们了,她点了点头,乖巧道:“好的……”
……
考虑了半天,两人还是决定把沉睡的陈雪玉送回了床上,并替她盖上了被子。
“行了,她这一觉估计要睡上好久。”
阎桓从桌上拿了笔和纸,“我给她写个饮食方子。等她醒来之后,照着这个方子吃,能快速把身体调理回来。”
两人一块回到了别墅。
“之前那幅画,你还回去了没?”沈夜惟看着手里的袋子,这样问道。
“没呢,委托人从画里出来后,我就没去过冥府了。”阎桓把画拿了出来,他大概猜到沈夜惟接下来即将做什么了。
沈夜惟打开了袋子和画卷,把田蕾的魂魄都放进了画卷里。
那些肉色的雾气在画卷上渐渐形成了半个人影,颜色很浅,脸上只有五官,肋骨以下的部位已经失去。
“能不能说话?”沈夜惟直接问道。
画里的人影张了张嘴,语速比之前被蛇眼震慑到的人还要缓慢:“能……”
“你是不是田蕾?”
“是——”
沈夜惟问道,“你在腰上扎了和陈雪玉相仿的胎记,那她身上应该也有你的特征吧?”
人影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你死的如此凄惨,魂魄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没得到教训是吧?”阎桓在一旁问道。
人影缓缓道:“我……命……苦,我……不……甘……”
沈夜惟淡淡一笑,说道:“我在生死簿上看过你的来世。来世的你,本该家庭圆满,婚姻幸福,子女双全,一生平顺。”
“可你这一世造了孽。你贪图眼前的福报,和邪人为伍,害陈雪玉被人骗走长达数月,还间接害死了她的奶奶。你不但把你来世的福报都造没了,魂魄也成了这副模样,能不能进入轮回都不好说了。你还不知错?”
人影流下了两行眼泪。
“手心,痣。”人影缓缓说道:“求你,救救我,我悔不当初……”
阎桓仔细回忆了一下。
在陈雪玉家的时候,她从自己手里接过药包,手心上好像确实有一块痣一样的疤痕。
“有数了。”阎桓默默道,“可以把她们两人的命格换回来了。陈雪玉那边,也该恢复她原有的生活了。”
“不,现在还有一个细节上的问题。”沈夜惟默默道:“我们已经拿不到田蕾的指甲了。”
……
当晚,沈夜惟带着画卷去冥府找了崔判官。
崔判官放下笔,抬头看着那位缓缓走向自己的男人。
“头发怎么白了?”崔判官盯着沈夜惟额间的头发看了半晌,低声问道。
“别管我的头发了。”
沈夜惟把画卷交给他,直接道:“画里的人和我的委托人,命格被人为地交换了。解开仪式需要的材料已经搞不到了,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人换回来?”
第29章 围裙与新的委托
崔判官打开画卷看了看,感叹道:“居然碎成了这副模样。其余的部分呢?”
“只找到这么多。有一部分可能已经被吃掉了。”沈夜惟回答道。
崔判官仔细回忆了一阵儿,随后道:“记起来了。前阵子你送了只邪鬼到我们地狱。”
“她还能进入轮回吗?”
“能是能。”
崔判官漫不经心地合上了画卷,目光却时不时地停留在沈夜惟发白的那缕头发上:“但需要耗费一番精力来修补,而且转生后她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交给我办吧。”
“谢谢你了。”沈夜惟追问道,“那,命格的事……”
“原有的术法应该都有解除的方式。你缺什么?”
沈夜惟指了指画卷,“她的指甲。不过我想,这解除方式得在两人都活着的时候才能起效吧?”
“没错。”
崔判官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从抽屉里拽出了一只哭闹不止的小鬼。
沈夜惟:“?”
这不是上次他和阎桓在大楼里捉住的“娃娃”吗?腿居然还保持着他们当时捏出来的不可描述的形状……
崔判官又拿出了一个稻草娃娃,将小鬼封印在了稻草娃娃里,又在娃娃的小衣服上贴了一张符纸。
“在这符纸上面写上生辰八字,还有画里的人的名字。这娃娃便可替代她,完成术法解除仪式。”
沈夜惟接下稻草娃娃,一脸的感激:“谢谢。”
崔判官从桌子里绕了出来,来到沈夜惟身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沈夜惟额前的那缕头发。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沈夜惟顿时就有点不自在。但眼前的人是崔判官,他从未害过自己,而且自己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也是能帮则帮。
碍于礼貌,还不能躲得太远。
沈夜惟只好把脸转到一边,轻声问了句:“干嘛?”
“稳住你的初心,早日成仙。”崔判官轻轻地笑了,说:“不要让那些俗事扰乱你的心绪。”
……
沈夜惟拿着稻草人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崔判官是什么意思?
俗事?
他之前不是一直在帮助凡人办事,积攒功德的吗?沈夜惟并不觉得最近手上的事,会影响到他的心绪。
起码,自己的头发忽然变白,肯定不是因为接了老太太和陈雪玉的委托。
“嗯?你回来了?”阎桓穿着黑色的围裙,手里拿着炒菜铲,“我正想给你做点宵夜呢。”
沈夜惟:“!!!”
沈夜惟:“你这是什么打扮??”
“围裙啊,我看就挂在那墙上,先借来穿一下。”
阎桓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他刚刚出去买回来的食材。他把食材放进碗里,又问了句:“我买了鱼。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炸的?”
沈夜惟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阎桓的肌肉和锁骨,“你穿围裙,里面怎么什么都不穿??”
“这围裙有点小。我里面要是穿了上衣,围裙就穿不上了。”阎桓随手拉了一下围裙上的带子,“你看,已经勒的有点紧了。”
样子有几分像古时候的……现在应该叫“男公关”。
简直是伤风败俗!
太不知廉耻了!!
沈夜惟的脸都红了,气愤道:“你这成何体统?!宵夜可以不吃,你快把上衣穿上!”
阎桓盯着他看了一会,似笑非笑道:“又没外人在。再说了,从小到大,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前阵子咱们还一块泡澡呢,那时候咱们可是四个人。”
沈夜惟:“……”
这明明是……两码事!
更何况,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围裙,这副模样自己就从来没见过!
他在那个狼组织的时候,也是这副打扮么?
太不像话了!
沈夜惟张开手心,召唤了一团火。碗里那条刚准备下锅的鱼顿时就着了起来,碗也随之炸裂。很快,屋内就飘着一股烤鱼的香气。
阎桓:“……”
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阎桓只好脱下围裙,拿起沙发上的上衣穿上。
沈夜惟熄灭了鱼上的火,用手捏住鱼尾,张开嘴直接把那条半生的鱼给吞了进去。
阎桓:“…………”
“行了,我已经吃完了。”沈夜惟面不改色,淡淡道:“走吧,我拿了替代田蕾的娃娃,正事要紧。”
当沈夜惟真的生气的时候,阎桓一般都不太敢吭声。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之前和沈夜惟那样闹,他都没有真的和自己生过气;今天自己只是穿个围裙而已,他怎么就生气了?
发现沈夜惟正要用传送法术,阎桓赶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了沈夜惟的结印。
“这会陈雪玉还没醒,明天吧。”阎桓默默道。
仪式也需要陈雪玉的指甲。她刚刚服下草药,能叫醒她的可能性不大。
沈夜惟把手抽了回来,转身上了楼。
阎桓察觉到不对,几秒之后立刻跟了上去。他打开沈夜惟的卧室门一看,发现人居然已经不在屋里了。
整间别墅都冷冷清清,只有他阎桓一个人。
师父是去哪了?
阎桓伸手摸了下八仙桌上的茶杯,陷入了思考。
在这个世界上,沈夜惟其实不止这一个去处。有的地方沈夜惟自己都忘记了,可阎桓却对此了如指掌。
在各种各样的深山老林里,都有沈夜惟的居所。有些居所沈夜惟已经几百年没回去过了,被结界保护的很好,没有被世人所察觉。
而现在的这栋别墅风水最好,也是沈夜惟最常待的地方。
阎桓本想顺着地图挨个传送,但他隐约有种感觉,沈夜惟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他一脸烦躁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坐了下来。
沈夜惟还没记起在鬼市酒醉那晚发生的所有事呢,单是今天在厨房的这副打扮,他就已经开始躲着自己了。
如果万一,他发现了自己那晚是如何给他输送真气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吹的树丛哗哗作响,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这会已是深夜,但周遭的温度并没有令人觉得特别的寒凉。
沈夜惟站在走廊上,这里是他在南方的一处木屋。上次回来,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
木屋依然维持着当时的风格,沈夜惟摸了下走廊上的围栏,虽然有结界保护,但上面还是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回到屋内,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屋内基本密不透风,比起走廊要干净的多。桌边还放着一坛酒,里面已经没多少水分了。
沈夜惟也不打算去碰——这毕竟是他四百多年前喝剩下的。眼下他只想静下心来,好好打坐。
毕竟,这里没有白狼崽子给他捣乱。
由于床已经很老旧了,沈夜惟担心自己会把它压塌,便直接盘着腿坐在了地上。
……
第二天上午,沈夜惟回到了别墅。
小诗和小朝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和阎桓聊着他们的新委托。
“啊,师父,您回来啦!”小诗赶忙站起身,递上了一杯热茶,“师父,您的脸色不大好,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没有。”沈夜惟默默道,“你们接了新委托,调查的怎么样?”
“灵异事件呗,这种委托最多了。”小诗说道。
“调查完,我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小朝认真道,“总觉得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但我和小诗……我们俩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没有人因此受伤?”沈夜惟问道。
小诗和小朝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点了下头。小朝拿出了委托人填写的信息表,交给了沈夜惟。
委托人是事发地点的一个住户,男,三十七岁,姓赵,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因为是刚买的房子,房贷还剩下十七年;再加上孩子在附近上学,无法搬家。
看完了委托信息,沈夜惟淡淡道:“处理完陈雪玉的事之后,我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你一直没说,要怎么处置那个给陈小姐和田蕾换命的老头,吴志远。”阎桓坐在沙发上,十指交错,“是不打算处置他了吗?”
“我连老头在哪都不知道,何谈处置?”
沈夜惟盯着阎桓,语气明显比刚刚冷淡了许多。最关键的是,他发现阎桓身上多了一丝陌生的气味,看来他昨晚也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别墅里待着。
阎桓浅浅一笑:“我知道他在哪。等解决了陈雪玉的麻烦,我带你去找他。”
话不多说,沈夜惟独自去了一趟陈雪玉家,找她要了指甲,并用针挑破了陈雪玉手心上那块痣一样的疤痕。
“这草药你拿着,每天在伤口处涂三次,就不会再有疤了。”沈夜惟将一小纸包包着的草药交给她。
“谢谢你,沈大师。”陈雪玉郑重道,“关于这次委托的佣金,我还没付。”
“不必了。”沈夜惟笑着摆了摆手,“你奶奶已经付过了。陈小姐,到下午之前事情应该就会全部结束,你也将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咱们有缘再见。”
“嗯,再次……谢谢你。”
陈雪玉道,“以后,你们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任何时间,都可以来找我。除非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我的联系方式也永远不会更换。”
“好的,我记着了。”
沈夜惟点点头,告别了陈雪玉,用法术传送到了老头之前的房子附近,和阎桓、小诗、小朝他们汇合。
阎桓已经把老头屋里省的能用上的东西都顺出来了,在山坡上摆了个法阵。
“田蕾那的部分,给我。”阎桓朝沈夜惟伸出了一只手。
沈夜惟一挑眉:“怎么,你想负责施法?那我倒是可以清闲一会了。”
第30章 阎桓的老巢
“师父,他行么?”小朝质疑道,“我听小诗说了这种术法……师父,还是您来吧。”
阎桓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沈夜惟从袖子里拿出了稻草娃娃,并变出了一把小剪刀,减去了稻草娃娃手上的五根草头。
“他若是失败了,就让他把自己的命格赔给陈雪玉。”沈夜惟笑道。
阎桓:“……”
您可真是我的亲师父。
所有道具都准备齐了,阎桓点了一把火,将东西焚烧,同时倒着念出了古书里的口诀。
火焰迅速将稻草和陈雪玉的指甲焚烧的渣都不剩,烧干之后便自行熄灭了。
“就这?”小诗站在一旁,意外地眨了眨眼,“完事了?”
“嗯,应该是完事了。”阎桓转过头问沈夜惟,“要不,你去冥府再确认一下?”
沈夜惟摇了下头:“告诉我老头的所在地,一块解决,一块交差。”
……
阎桓把几个人带回了雨城。
沈夜惟揣着手,仰头看着市中心这家装修奢华的酒店,默默问了句:“这里是?”
“师父明知故问了。”阎桓看着他,轻声说道。
小朝凑到小诗耳边,小声说了句:“之前我受了伤,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就是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哦?”小诗问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老窝?”
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拉开了酒店的大门。
“欢迎光临。”
阎桓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师父,请进。”
果然,这里就是狼崽子的老窝。
虽然门口的两名守卫都使用了障眼法,但这种级别的障眼法是骗不过沈夜惟的——他看到了这两人身后的灰色狼尾,他们脑袋上的狼耳朵,以及他们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
单凭气息来判断……这里藏着的狼可真是不少啊。
大厅装修的非常豪华,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打扫的非常光亮,白色的柱子上雕刻着上古神兽,水晶吊灯还晃住了小诗的眼睛。
“老头怎么会在这里?”沈夜惟低声问道。
阎桓浅浅地笑了:“你应该问,昨晚我是怎么捉住他,又把他捆来这里的。”
原来他昨晚是忙这事去了。难怪身上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沈夜惟心想。
“各位,欢迎啊!”
穿着制服的颜逸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首领,您回来了!咱这边是不是考虑给沈仙尊来个全套?现在正做活动,充值99999办个金卡,全套打9折;充29万9,全套打八折;充值69万9,直接永久黑卡,全套七折……”
“全套?什么全套?”沈夜惟轻声问道。
这里除了泡澡和吃饭,还有别的服务么?
“去去去!别捣乱!”
阎桓把颜逸推搡到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沈夜惟:“别听他胡扯。嘿嘿,师父,等咱们忙完正事,我肯定好好招待你。但你现在,应该想先见见那老头吧?”
沈夜惟点了下头。
几个人进了电梯,阎桓按下了十八层的按钮。沈夜惟看到这里三十多层,就问阎桓:“把楼建的这么高,你不觉得窒息?”
“这不是我建的,我买这栋楼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阎桓继续道,“习惯了就好了。对了,这老头很狡猾。师父,你要小心一些。”
沈夜惟浅浅地嗯了一声。
到了十八层,几个人顺着走廊来到了最里侧的一间房。房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两名守卫,屋内还有四个守卫。
见到阎桓带着人过来,几个人齐刷刷地鞠了个躬:“首领。”
现在阎桓这里的人丁可比自己门下兴旺的多了,沈夜惟心想。
他转头看向床上坐着的那个老头。
老头的手脚都被绑住了,眼睛上还被戴上了黑色眼罩,嘴巴上贴着黑色的胶布。
“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沈夜惟默默问道。
一道一道的,全是血痕。虽然伤口都不深,但一眼看过去,已经没有几处好皮肉了……
“我这是正当防卫。”阎桓理也直气也壮地解释:“师父,你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
“然后我没在你身上闻到任何受伤后的血气;反倒是这老头,应该不止有脸受了伤吧?”
沈夜惟的眉头都扭到了一块,“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凡人,你这有点过分了。”
老头:“呜呜呜——”
阎桓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小声道:“是……师父,我错了。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先把他眼睛上和嘴巴上的东西拿掉。”沈夜惟默默道。
阎桓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走上前,去掉了老人嘴上的交代和眼睛上的眼罩。
“呜呜呜……”
老人坐在那里痛哭了起来:“各位英雄……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年人……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呜呜呜……”
小诗和小朝都微微愣了一下。
老人看起来无比可怜,而且两人也看不出他身上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一时间隐隐泛起了一丝同情。
沈夜惟垂眸俯视着他,淡淡道:“怎么认错了?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李,名、名叫李松林,家住李家沟……”
沈夜惟和阎桓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故意问他:“昨晚你怎么不说?”
“我勤勤恳恳一辈子……你冲过来逮着我就是一顿毒打……呜呜呜……我疼的都休克了,哪有机会说……”
老人哭的像模像样的,就连阎桓手下的那几个看守,都被这老头的情绪给感染到了。不过他们的信条,就是——首领的判断永远不会错。
“所以,你不是吴志远,是吗?”沈夜惟轻轻笑了笑,问道。
“吴志远……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李家沟没这个人。”
“师父,会不会真的弄错了?”小朝小声问道。
沈夜惟没有吱声。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符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而后一把火将符纸给烧了个干净。
过了大约十秒不到,一声尖锐的哀鸣在屋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声音的源头——沈夜惟的脚边。
沈夜惟的手上多了一条被地狱业火烫的通红的铁链。铁链末端,拴着的是一只双目像乒乓球一样的邪鬼。
通红的铁链每分每秒都在灼烧邪鬼身上的皮肤。
它因疼痛而止不住地哀嚎,却在看到老头的一刹那,面露凶光,裂开了那张被烫成碎块的嘴皮,露出了嘴里的獠牙。
“这是我从地狱里借出来的,马上就得还回去。”沈夜惟默默道,“看样子,它好像认识你呢。”
床上的老头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假装没有看到这只邪鬼,拼了命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是嘛。”
沈夜惟说着,把铁链从邪鬼身上取了下来。刹那间,邪鬼“嗖”地一下扑向了老头,锋利獠牙啃食着他的胳膊和腿部。
老头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啊啊啊!!!救命啊!!!”
“凡人养这种东西必遭反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夜惟看着眼前挣扎的老头,“因为即使邪鬼下了地狱,它也依然可以向曾经饲养过它的人进行复仇。你被反噬,也是早晚的事。”
说着,沈夜惟还漫不经心地瞥了阎桓一眼。
阎桓:“?”
你突然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暗指,如果我下了地狱,也会从地狱中爬出来报复你?就因为你饲养过我???
我特大爷的又不是什么邪鬼!我只是头无害又善良的白狼!
阎桓黑着脸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开始生闷气。
老头的胳膊被邪鬼咬了一口,惨叫不止;沈夜惟走过去,重新把铁链套在了邪鬼身上,又将那邪鬼重新送回了地狱。
“现在肯说实话了吗?”沈夜惟用手轻轻擦了擦袖子,淡淡地问。
老头喘着粗气,冷哼了一声,“哼!诸事不顺,竟然落在你们这群妖怪的手上!我活了那么多年,岂是怕死之人?!要杀要刮,随便!”
“没那么简单。”
沈夜惟看着他,问道:“你学了这么多邪恶的术法,也不太可能是无师自通。说吧,你师父是谁?”
“呵,看你这眼睛,八成是蛇妖修炼成精!畜生道,大多成不了气候!”老头冷笑着,说了句:“你们弄死了我,我师父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啪!”
“呃……”
沈夜惟一把掐住了老头的脖子,扬了下嘴角:“谁说我们要弄死你了?”
“以为我没有查过你的生死簿么?你现在的寿命可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你的名字也会随之变化。上一次你是李松林,现在你是吴志远。等吴志远这个人的寿命耗尽,你自会去冥府报道。”
老头的咽喉被紧紧扼住,已经无法吱声。
“我会废掉你身上所有的邪术,断掉所有你和人间以外的联系。自今日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人吧。”
沈夜惟说完,松开了手,在老头的眼、口、鼻、耳附近点了几个穴位,又点了老头的经脉,老头顿时歪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阎桓翘着二郎腿,鼓了两下掌,阴阳怪气道:“师父,厉害啊。”
“我看你这地方的看守也挺严的,就把他留在你这里吧。醒来之后,他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讲话,只能听到或者看到凡间的事物。”沈夜惟默默道。
“他?我不要。”
阎桓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敢养着谁呢。他死后肯定会下地狱,到时候如果他再反噬我,我怎么办?”
沈夜惟:“???”
这都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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