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被师父耍了!
阎桓这样说完,房东“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屋内还传来他老婆的声音:“刚刚谁来了啊?”
“没谁,两个神经病。”
……
“冷不冷?”
两人坐在楼道里,阎桓低声问道,“冷的话,可以……”
“别想让我再挂你身上。”沈夜惟看着他,严肃道,“之前你让我挂你身上,我还以为你是在体恤为师,怕为师累着或是冷着。”
阎桓:“……”
“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那么龌龊!”沈夜惟把脸扭到了一旁,“龌龊到……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怎么能说是龌龊心思?”
楼道里,阎桓刻意压低了说话声音:“我确实是发情了,有些无法自控。”
不对!!说错了!
阎桓在心里一阵懊恼——他应该借机表达自己对师父是一片痴心,情难自控!而不是拿什么发情当借口!!
正当阎桓酝酿着怎么把刚刚说的话收回,重新再说一次的时候,沈夜惟却说了句:“倒也是。我也知道这个时期不好过,毕竟我本体是蛇,以前也有过这种时期,能理解。”
阎桓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很难把“发情”这件事和“一向端庄的师父”联系在一起去思考。
他试着问沈夜惟:“是上次在你别墅……”
“不是。”沈夜惟否定的非常坚决,“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阎桓嘟囔着问:“哦,那你是怎么顶过去的?”
沈夜惟忽然起了玩心,想着忽悠一下看看阎桓是个什么反应,故意道:“还能怎么顶?你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有时候情难自控。”
看着阎桓精彩的表情变化,一股满足感在沈夜惟心底油然而生。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吧,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等着。咱们带着玉,这阴差也找不过来,无济于事。”
等阴差来了,展御就会闹得鸡犬不宁;所有反应都会影响到这位房东,今晚他们家就会有动静。
大年初一,街道上还在营业的商铺并不多。两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走,最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饭馆,老板一家子都在店里看电视。
看见有客人来,老板还是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阎桓沉默了一路,进了饭馆之后也一声不吭。
沈夜惟便把菜单递给他:“将就一下吧。想吃什么就点,过新年呢,也该我请你一次了。”
阎桓把菜单推到沈夜惟面前,小声嘟囔了句:“我不饿。你点吧。”
不知道师父以前都宠幸过谁,又生了多少子孙后代,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吃饭呢?
自己一直为了师父守身如玉,没想到师父居然在对着别人“情难自控”。
罢了……一切终究还是错付了。
“既然你不饿,那就不点食物了。我们喝杯茶就走,也省的打扰店家过年。”沈夜惟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杯子里的热茶。
这会才晚上七八点,距离子时阴差出动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免不了一通忙活。如果这时候不吃,八成就得挨饿到明天早晨。
沈夜惟个人是无所谓的,吃不吃都是那回事;但阎桓不一样,他无法做到像沈夜惟那样,可以一直不进食。从早晨开始就没吃东西,来回跑了一整天,阎桓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重新接过菜单的时候,阎桓满脸都写着别扭。他在几道肉菜上打了对钩,对店老板说了句,“麻烦了,新年快乐。”
沈夜惟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阎桓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想什么呢?”
阎桓垂着眼眸,撅了噘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对白忆和白婉,还有小诗和小朝那么宠爱了。”
沈夜惟:“?”
“他们其实都是你的孩子吧?也难怪,一出生就沾了师父的法力。不像我,从小全靠意志,坚持修行才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阎桓越说越委屈,最后还补了一句:“既然他们都是师父的孩子,以后我一定会像对待我的亲骨肉那样对他们好的,请师父放心。”
“……”
沈夜惟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硬是把那阵想要大笑的冲动给憋了回去;但嘴角还是有些没控制住,抽搐了几下。
“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夜惟憋笑憋得说话都变了调,“我只是……想跟你说,为师……前些日子才刚刚破身。就是拜某人所赐。”
阎桓呆滞了几秒钟,意识到自己被师父耍了,一时间满脸通红:“你……!!”
“我什么我?”
沈夜惟总算把笑意全憋了回去,轻咳了一声,说:“早些年为了修行,我万万不能破身。现在虽说早就过了那个阶段,这事也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但仍然无法改变你对为师做出了大不敬之举的事实。”
看着阎桓一脸的羞涩,却没有丝毫悔过之意,沈夜惟也没觉得生气,反倒生出了一阵安心感。
他和阎桓的关系早已变得奇奇怪怪。以后两人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其实是沈夜惟当下考虑最多的一件事。
吃了顿简单的晚餐,沈夜惟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店家,和阎桓一块离开的餐馆。
“看,陌生来电。”阎桓拿着手机晃了晃,“来的还挺是时候。”
电话刚一接通,一个男人就在电话里质问起来:“你们他大爷的,是不是在我们家留了什么脏东西了?”
“整个小区只有我们家停电,电闸一切正常,屋里还有怪声,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里附和。
阎桓笑了笑,切出通话界面,打开了电话录音,说道:“请问屋里有什么怪声?”
“我也不知道……我总听见有个人在笑,这会又没有了。”
“先生,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过你了。”
阎桓认真道,“你不听,现在遇到怪事,你还赖我?想报警你就报,不过建议你把我们的对话录音也保存一份,我现在就发给你。”
“你还录音了?行,你现在就发给我!”
说完,男人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阎桓很快和男人加上了VX好友,把那段未经任何处理的录音发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房东家的客厅内。
房东的凶悍劲儿已经没了,和他老婆缩在沙发上止不住地发抖;家里桌上摆着手电筒作为照明,手机就摆在桌上,两人谁都不敢去碰。
“怎么吓成这样?”阎桓笑着问他们。
“那……那录音……”房东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了下手机,“我的说话声音……怎么……”
“你说话时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展御的声音,对吧?”
阎桓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就是听出了不对,所以才录的音。别担心,他只是跟着你了而已,这就像是鞋底粘了口香糖,不好弄掉。”
这话差点把房东夫妻俩给吓尿了,女人尖着嗓子喊了句:“我们又没惹他!他还欠我们一个月的房租,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嘘。”沈夜惟忍不住提醒,“慎言。”
“救救我们……”房东夫妻二人恳求道,“让他走吧!那一个月的租金,我们不要了还不成吗?!”
“他既然与你们签了租房协议,应该也是交了押金的。”
阎桓没好气地说,“现在押金也没人问你们要了,他人也没死在你们屋里。明明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搁我,我也把你们搅扰的不得安宁。”
“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沈夜惟揣起手,淡淡道:“这位先生,他会跟着你,还是因为你之前拿走了他的木盒子的缘故。如果你没有偷偷把东西揣进口袋,他也不会告诉我们你拿了他的东西,我们更不会知道他还藏着个宝贝在那。”
女人掐了房东一把,埋怨道:“都赖你贪财!好好的新年!过不成了吧?!”
“别废话。”房东皱眉道,“东西现在又不在我身上,那不是让你俩给拿走了吗?”
“是,可展御跟着的人是你,不是我们。”阎桓说道,“我们要找的人一直都是展御,有些事要和他再聊一下。”
“怎……怎么聊?”
沈夜惟招了招手,让房东的老婆过来,低声对她道:“你去准备一碗热汤,里面要放……准备好后就让你丈夫喝下,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吧,我知道了。”女人点点头,拿起手机当做照明,去了厨房。
房东惊恐第看着沈夜惟:“你让她去干什么了?去厨房做什么?”
“她是给你准备汤药。大郎,你该喝药了。”阎桓侧着身子倚在沙发背上,笑着说道:“喝完就没事了。”
房东:“…………”
“我不喝!”房东这会表现得十分烦躁,“你爱喝,让你老婆给你喝去!”
“我老婆他舍不得我死。”阎桓笑得更厉害了,“我相信,你老婆也是一样。”
沈夜惟插话:“……你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阎桓正想接话,女人从厨房端出了一小碗汤,其实就是开水再加一些生米以及别的东西。
“先生,我弄好了。”女人说道。
玩笑归玩笑,汤准备好了,沈夜惟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张已经写好的黄色符纸,捏碎洒进了汤里。
“喝完之后,你会很快感到困倦。到时候你睡就行了,你老婆会负责照顾你。”
房东夫妇其实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汤是他老婆准备的;沈夜惟也只是往碗里扔了符纸碎屑,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给他下毒。
“两位先生,不是我信不过你们。”房东端着碗,犹豫了半天,最后道:“咱们签个协议吧,万一我要是喝出什么问题……嘿嘿,你们得出医药费。”
女人在一旁附和:“对,如果万一他喝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得赔钱。”
第52章 熊与衣衫褴褛的少年
沈夜惟:“……”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阎桓走上前,一把抢走了碗,“别喝了。反正展御跟的人不是我们,我们管你这闲事干嘛呢?等你们一命呜呼了,展御照样得跟我们走,我们等得起。”
径直走到洗手间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倒入了马桶,完全不容房东和他老婆反应。
“子时快到了。阎桓,我们走吧。”沈夜惟也不想再管这两个人了。
“哎哎哎,别别别!我们错了,好吧?你们……”房东正说到一半,屋内的两个男人便凭空消失了。
夫妇二人盯着那片空气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女人先发起飙来,一边捶打房东一边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瞧见没有?他们凭空消失了!他们绝对就是仙家!这下好了,你把仙家得罪了,万一有个什么事,还指望谁来救你?!”
“死婆娘!老子哪知道你们三个是不是联合起来给老子下毒?!”
“你!!”女人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抄起扫帚朝男人脸上抡了过去:“我帮他们救你,你竟敢这么说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玩意!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玩意!!”
……
“你们的意思是,他一直赖在凡间?”崔判官放下手里的比,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
“是。”
沈夜惟给阎桓递了个眼神,后者取出他们带回的玉,放在了崔判官的案桌上:“他说,他之前还抠走了阎王的腰带扣。”
崔判官盯着那块玉看了半晌,默默道:“那个展御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别的就没什么了。”阎桓耸了耸肩,“他现在附在一个人身上,今晚派去的阴差怕是要无功而返。”
“唔,”崔判官思考了片刻,问他们:“不如,你们去和慕天泽单独聊聊?他现在还赖在奈何桥边,我们劝了他半天,他才没有挡住其他人的去路。”
阎桓双手按在案桌上,俯视着崔判官,“我师父他都替你们工作这么多年了,这次你拿我们当枪使,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说吧,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事?”
崔判官悄悄瞥了一眼站在阎桓身后的沈夜惟。阎桓都要站到自己案桌上了,沈夜惟居然没有管。
如此纵容,就代表沈夜惟也是支持他的。
崔判官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说故意瞒你们……这事真有点说不清,只能你们自己去了解。我只能告诉你们,展御赖在凡间不来报道,只是因为他在逃避轮回而已。”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不进轮回,那么慕天泽就会在奈何桥上一直等到他来,两人就都不进轮回。我不得不说,这办法虽然拖不了一世,但却能拖得了一时。冥府如果不想一个法子,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沈夜惟问道。
崔判官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簿子,“按照已经规定好的,他们两人同生同死,也必须一块进入轮回。”
阎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绕来绕去,这崔判官就是不说这规定到底是从何而来。
既然无法从崔判官嘴里抠出更多信息,两人便告别了崔判官,去了奈何桥。
孟婆依旧百年如一日地守在桥边,给路过的每个人都递上一碗忘却前世的汤。
慕天泽正趴在桥上,看着河边的那些彼岸花出神。冥府上上下下有数不尽的鬼差,或许有人猜到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却也依旧无能为力。
“我们已经见过他了。”阎桓试探性问了一句:“他不肯来见你。”
慕天泽的眼神先是露出了一丝错愕,随后这股错愕便消失不见:“挺好,我也不希望他来见我。”
“你之前还说,要等他来。”沈夜惟默默道。
“是啊,我留在这里迟迟不走,不就是在等他吗?但这并不代表我希望他来见我。”
慕天泽哼笑道,“就算你们抢走了他手里的玉,他也有办法留在人间。”
“那块玉,该不会是你……?”阎桓一时间有些意外。
“是啊,当然是我,我从阎王的腰带上抠下来的,进入轮回前悄悄交给了他。我总是死在他前面,交给他比较稳妥。”
慕天泽笑了笑,继续道:“他肯定跟你们说,这是他抢来的。我才不需要他帮我顶这项罪名,你们大可把这件事记在我头上。”
阎桓顿时就看明白了——这两人在互相替对方打掩护,有那么点情深义重的意味了。
他转过头,恰好沈夜惟给他递了个眼神,阎桓就说:“我们能看看你们两个的初遇么?”
慕天泽做了个“请”的动作,“还有谁没看过我和他的初遇?请看,随便看!”
既然他如此大方,那沈夜惟和阎桓自然就不客气了,两人一块进入了慕天泽最早期的回忆之中。
……
古时候,某个战乱的时代。
寒冬腊月,一个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的少年独自穿过了街道。
他手上拿着自制的简陋工具,双手和双脚已经被冻成了紫红色,上面到处都是龟裂的伤痕。
沈夜惟看见这一幕心里就有些不好受,虽说提前看过了生死簿,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在慕天泽的记忆里,沈夜惟无法和阎桓直接交流;但从眼神来看,阎桓心里也一定有所触动。
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年就这样一路走出了城,顺着一条小道,去了附近的山上。
走了大约三四个时辰,走到了一处地势较为特殊的区域,慕天泽停下了脚步。这里没有太多积雪,他就用手上简陋的工具扒拉着树下的那些草根,想看一看能不能挖到点能吃的东西。
一阵奇怪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慕天泽浑身都在颤抖,但还是朝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那竟然是一只黑色的公熊。
公熊的一条腿被陷阱夹住,鲜血直流。慕天泽靠近它的时候,它表现得异常温顺。在那种距离下,即便这只公熊受了伤,腿被陷阱夹住,也依然能瞬间要了他的命。
与沈夜惟和阎桓的猜测不同,慕天泽小心翼翼地走到陷阱旁,使出浑身的力气,硬是把陷阱掰开,把公熊给放了出来。
“天冷,你也该回家了。”他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的公熊,“好好保重。”
公熊没有立刻离开,它瘸着一条腿爬向了他,腹部紧紧贴住了慕天泽的身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涌向慕天泽。在天将黑之时,他才决定离开。
“我养母生着病,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必须得走了。”
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公熊的爪子,“你多保重。”
再往后的两年间,慕天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一趟山。这只公熊会将自己抓的鱼都堆在山涧旁的石头洞里,等少年过来拿。
两年后的一个秋季,慕天泽死了。
他正抱着鱼往他那破败不堪的家走,却遇到了另外一批穷苦的乞丐。
这些乞丐已经盯了他很久了,也惦记那些鱼很久了。
一顿毒打之后,慕天泽始终紧咬着牙,没有说出自己和公熊的秘密;那些乞丐就把他掳到了一个没人经过的街巷,把人扼死之后,抢走了他怀里的那几条鱼。
慕天泽的尸体就那样被丢在那里,无人询问。
……
“好了,看完了吧?”
慕天泽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后来的事,你们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个月后,他发现我一直没去找他,就摸索到了城里。结果你们可想而知,他再也没能回到那座山上,被人生吞活剥了。”
沈夜惟咽了口口水,艰难道:“你当真认为,这是你和他的初遇?”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只公熊,也就是展御,应该一眼就认出了慕天泽。所以他才会没有攻击性,慕天泽死后他还到城里去寻他。
这再明显不过了。
“这当然是我们的初遇了。你要不相信,可以去问那个什么崔判官。”慕天泽回答道。
阎桓站在一旁,还没缓过劲儿来。生死簿他和沈夜惟都看过了,刚刚他们看的这些,其实是慕天泽和展御第三世的经历。
再往上,还有两世。
但这个慕天泽,似乎已经不记得了。
回到人间后,沈夜惟和阎桓坐在楼道里思考了许久。
“我都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早期触犯了什么天条,要么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阎桓默默道,“这事……我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沈夜惟没有接话。和崔判官认识这么久了,他对崔判官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如果展御和慕天泽的事一点转机都没有,崔判官自然不会把事情交给他们俩来办;既然在大年三十晚上急召他们去冥府,那就表示崔判官认为这事其实是能解决的,只是他本人不方便出面。
“按照你说的,你觉得一般人有几个能真正得罪神仙,还恰好被这个神仙察觉并且重罚的?我更倾向于是触犯了什么天条。”
沈夜惟思索了一阵儿,说:“何况,生死簿上没有记录两人相遇之前各自都是什么身份。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你是说,”阎桓道,“他们两人曾经是神仙?”
“有这个可能。”沈夜惟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已经是子时了。”阎桓指了指楼上,“阴差这会应该已经去他们家了,咱们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第53章 你们得告诉我,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
热闹肯定是要看的,但不能明着看。两人在各自施了隐身法,直接传送进了屋子。
今夜被派来的阴差,正是上次沈夜惟在老头家遇到的,向老头索贿的宋茂和方玉。
因为阎桓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两个阴差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像屋内的房东夫妇,看不到这阴差却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异样。屋内的气温陡然下降,他们也已经停止了争吵,正在慌里慌张地收拾行李,似乎准备到外面去住。
“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讨厌又可怕的气息。”方玉捏了捏自己的鼻头,“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我也感觉到了。咱们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地方吧。”宋茂手持铁锁,试图去抓房东身后跟着的展御,却始终无法靠近他们。
“他爷爷的,这男人阳气太旺,我无法靠近。”宋茂说道,“你别在那发呆了,快点过来帮我!”
展御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挑衅道:“无能的阴差啊,你们今夜是抓不到我的!”
“敢说老子无能?”方玉皱起眉,也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铁锁,“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展御二话不说,凑到房东跟前,在他脖子上吹了一口冷风。
“啊啊啊啊啊啊!!!”
脖子一凉,房东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如此洪亮的嗓门也瞬间震慑住了两个阴差——他们更加无法靠近展御了。
女人也被他吓得不轻,赶忙问他,又怎么了?
“有有有有……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冷气!”房东都要哭出来了,“咱们赶紧走吧!别收拾了!”
女人见状,只好穿上外套,和丈夫一起慌里慌张地出了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阎桓心想,之前都已经提醒过他们了,展御跟的是这个男人,他走哪展御就跟到哪,阴差也会尾随而至。
他们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选在这时候出门,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
沈夜惟也是这样想的,他赶在夫妻二人离开电梯之前施了个小法术,把这两人困在了这栋楼里。
“这电梯……怎么不走了?都到2楼了……”男人逮着1楼键一通狂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故障?!”
女人也慌了,赶忙说:“你试试开门键!”
男人尝试了一下,电梯门顺利开启,两人一对视,匆忙离开了电梯。
宋茂和方玉紧随其后。
过了大约三分钟左右,夫妇二人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顺着楼梯往下下,是二楼和一楼的交界处;无论他们怎么走,下一层楼永远都是二楼,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被困在二楼的不只是这两人,还有那两个阴差。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咱们和他们一起遇到鬼打墙了?”方玉问道。
“别胡扯,那些鬼不也是咱们自己的人吗?什么鬼打墙能拦住咱们啊?”
宋茂疑惑了半天,低声说了句:“这附近有高人。我好像已经猜到……呜呜呜!!”
阎桓突然在这二人背后现了身,一左一右地捂住了两个阴差的嘴巴。
“嘘,我们有事找展御。”阎桓低声说道,“反正你们今晚也收不了他,就别在这碍事了。”
话音刚落,两个阴差就被一股推力给推出了大楼,情形和上次在老头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两人没有被双重结界夹在中间。
“他爸的!怎么又是这个人?!怎么到哪都有他?”宋茂抹了把汗。
“是‘他们’,不要弄错了。”
方玉强调道,“上次回去之后,我特意问了白无常大人。大人说,那个人叫沈夜惟,是崔判官的好朋友;至于那匹专杀阴差的白狼,是沈夜惟之前的徒弟。”
脏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宋茂的脸色一阵儿白一阵儿紫,最后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既然如此,咱们也没别的办法,走吧。”
……
房东夫妇二人已经陷入沈夜惟的法阵之中,沈夜惟和阎桓便在更高一层的楼道里现了身。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阎桓低声问道。
“等。”沈夜惟站在楼梯拐角处,俯视着下面那两个来回打转的人,“等他们联系你。”
阎桓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沈夜惟,这会师父的表情显得特别认真,似乎还忽略了一个事实。
他凑到沈夜惟耳边,低声说了句:“他们在你的法阵里,手机是没有信号的。”
“……”
“依我看,直接把他们弄晕算了,这两个普通人着实有些碍事。”阎桓建议道。
“你这不是胡闹吗?不行。”沈夜惟皱起眉,但眼下他确实没有更好的方式了。要和展御聊,这个房东就不能醒着,他妻子也不能旁听,否则这两人都会折寿,气运也会受到影响。
要么让他们自行睡着,要么……
“我有主意了。”沈夜惟看了阎桓一眼,继续俯视着楼梯间打转的那两个人,目光里藏着一丝久违的狡诈。
“……呃。”阎桓顿了顿,“什么主意?”
沈夜惟指了下那两个人,指挥道:“那个男的归我,女的归你。”
阎桓:“???”
说完,沈夜惟化作一道青光,直接冲进了房东的脑门。原本还在到处乱转的房东,立刻停住了步伐,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阎桓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化成了一道白光,附在了房东他老婆身上。
展御意识到不对,魂魄瞬间松开了房东。
“你知道自己从他身上下来,说明你还是个聪明人。”
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面部表情,都变得和阎桓一模一样。
“哼,我更想知道,崔判官派你们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展御没好气地说。
他能感知到周围的法阵,法阵里唯二能附身的人,又被这两个冥府派来的妖仙给占领了。
已经跑不掉了。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沈夜惟转过身看着展御,默默道:“我们看了慕天泽的记忆。他正在慢慢遗忘关于你的事,对吗?”
展御微笑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笑的声音。
“如果你希望我们帮你,那就请你对我们坦诚一些。”沈夜惟继续道,“我们会尽力……”
“不必了。”展御淡淡道:“这不是你们两个妖仙能管得了的事。”
“很好。”
阎桓点点头,说:“崔判官是神仙,他表示他没办法管;我们来,你又说我们管不了。”
“我没骗你们。”展御叹了口气,“你们管了不该管的事,兴许会惹祸上身。”
“我们还就管定了!”
阎桓有点不耐烦了,态度更加强硬:“你今天不说也得说!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啧。”展御不吃这一套,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沈夜惟默默提醒:“你多少注意一下,我们是在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而不是吓唬凶犯让他交代罪行。”
“于我而言,你们怎么查都无济于事。不过,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些信息,让你们接着往下查。”
展御抱着胳膊,淡淡道,“前提是,你们得告诉我,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问,沈夜惟的心都缩了一下——有种被上仙质问了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的既视感。
阎桓的反应比他更大,脸憋得通红:“还能是什么关系?他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千年前便是如此。”
“唔~”展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俩。
看来关系还没被说破啊,倒也挺好。
“我知道崔判官为何要派你们来了,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展御笑了笑,继续说道:“在南方有一个地方,现在应该叫云城了。云城有个非常有名的土地庙,你们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另外,既然你们两位决定帮助我们,那就请你们暂时不要把我带回冥府。”
他这么一说,阎桓和沈夜惟心里就都有数了——他们知道那个土地庙。
阎桓又试探性地问了句:“你现在不想去见见慕天泽么?万一到了下一世,他忘记的更多了……”
“所以,不如不见。”展御笑着回答,“他能忘了,也挺好。”
……
大过年的,空着手去见土地庙里的土地也有点不大合适。第二天一早,沈夜惟和阎桓在街上开业的几家商店里买了一些瓜果贡品,去了云城。
“如果展御或者慕天泽其中一人,真是我们猜测的那位,那这事可就大了。”阎桓发愁的要命。
他也没想到,之前的猜测大概率要成真——展御和慕天泽,很可能是触犯了天条。
沈夜惟也有些无奈,“难怪崔判官说冥府不方便管,恐怕这事是他们想管也不了的。先去看看吧,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
云城早些年不叫这个名字,是百来年前才改的。
而在千年前,这里曾住过一位神仙。
两人顺着山路,找到了那座土地庙。
土地庙很新,是最近几十年新建造的,沈夜惟和阎桓将贡品摆在了供桌上,又点了香,拜了拜庙里的土地爷。
一个身高约187左右,穿着深黄色长袍的清秀男人突然凭空出现,坐在了供桌上。
他俯视着庙里的师徒二人,表情清冷:“什么事?”
阎桓瞬间呆住了:“你……你是本方土地?”
个头还挺高!长得还挺俊俏,都快赶上自己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不是,难道你是?”
“是我们失敬了。”沈夜惟礼貌地作揖。
土地从供桌上跳了下来,笑着打量着沈夜惟:“嚯,青蛇妖仙,甚是少见呐!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54章 听话,把孟婆汤喝了
“你干什么?”阎桓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他是我师父。我们是来找你打听些事的,打听完就走。”
“我问你了吗?”土地爷一挑眉,目光却一直落在沈夜惟脸上,显然对眼前的蛇妖非常有兴趣,“把你这无礼的徒弟撵出去,想打听什么,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沈夜惟皱眉问道:“他怎么无礼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他无礼他就是无礼。”
土地爷温和地笑着,伸手揽过沈夜惟的肩膀,“你快让他出去吧!我们两个单聊!”
阎桓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已经先一步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那双青绿色的蛇眼隐约透着一股杀意——第一次见面就产生肢体接触,这土地算是踩中沈夜惟的大忌了。
“还撵人?你一小小的土地,别蹬鼻子上脸。”阎桓眯起眼,默默道:“把你这破庙拆了都是分分钟的事。赶紧把你的脏手从我师父肩膀上拿开!”
“好吧好吧。”
土地举双手投降,“看在你们给我买贡品的份上……到底想打听什么事?”
“打听以前这座山的某一任主人的事。”沈夜惟挪了挪步子,站得离土地稍远了些,“你了解么?”
“上一任守在这里的土地,搬去别的地方了;再上一任,因为本职工作没有做好,再加上没什么人供奉,被发配到别处去了。”
土地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指甲抠了下桌子上翘起来的木皮。
“我们是要打听一位触犯了天条的神仙。”阎桓提醒道。
土地爷的表情刹那间比刚刚严肃了许多,“不知道,你们去别处打听吧。”
说完,他就想溜。
沈夜惟眼疾手快,赶在土地爷完全钻入地下之前,一把抓住了土地爷的长发。
“嘶……哎哎哎!松手松手!疼!”土地爷半拉身子卡在地面上,用力拍打着沈夜惟的胳膊,“我说!我说!你快松手!别扯我头发!”
沈夜惟没有松手,给阎桓递了个眼神,后者掐口诀用了一道定身法,把土地爷定在了原地。
“就这样说吧,万一你跑了呢?我们上哪找你去”阎桓笑着说道。
土地爷:“……”
土地爷面露难色:“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啊,你们想想,那都是上上上上……任的情况了。我只知道,他是动了凡心,被上面处罚了。至于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他的这个职位一定是有一个接班人的。他被罚走之后,他的接班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沈夜惟问道。
“这我知道。”
土地爷嘿嘿一笑,说:“你们先把我放出来,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们。”
……
临走前,阎桓把土地庙的房顶丢到了山脚的一处垃圾回收站里,带着沈夜惟传送到了接班人所在的城市。
“不就是个名字么,他又拿不走,告诉他我也没少块肉。”
沈夜惟揣着手,心里虽然乐呵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你不要再生气了,头发都炸起来了。”
“他可是正经的神仙。如果他对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怎么举报他我都已经想好了。”阎桓黑着脸,继续道:“给他也安排一个十世苦难轮回的动凡心套餐。”
两人按照土地爷给的地址,找到那位接替的神仙倒是没花费太大的功夫。
这里算是一片世外桃源,虽然面积不大,但小桥流水和花园还是有的。
花园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替那些花卉浇水。
沈夜惟拍了阎桓一下,两人一同向男人作揖、行礼:“月老。”
“哎,都什么年代了?行礼就免了吧!”
月老一挥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是来问姻缘的,还是来查未来的子嗣的?我先说好,子嗣这一块其实是不归我管的。”
阎桓脸一红,小心翼翼地瞥了沈夜惟一眼,害羞道:“我们是来问姻缘的,请问……”
“不是,我们是来打听上一代月老的相关事宜的。”沈夜惟说着,赶忙用胳膊肘碰了阎桓一下,让他别胡说。
月老把两人让进了屋,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红皮书,递给了阎桓:“里面都有,心里默念名字即可。”
阎桓反复打量着那本书,心说这和生死簿的使用方式一样,挺方便的。
“关于我的前辈,你想问什么?”月老看向沈夜惟,问道。
“我只是来跟你确认一下。”沈夜惟道,“他动了凡心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天庭是怎么处罚他的?”
月老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罚的重是自然,甚至比天庭上的神仙思凡下界的要重的多。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沈夜惟追问。
……
再次见到展御时,是在展御生前住的那间出租屋里。
“现在是白天,阴差不会来,我就先放过了那个房东。”
展御看着眼前的师徒二人,语气平淡地问了句:“已经都知道了?”
“嗯。”沈夜惟叹了口气,稍稍弯下身子,鞠了个躬:“月老大人。”
“我已经不是月老了。”展御笑了,说:“只能算是……初代月老。”
“身为月老,却动了凡心。这属于明知故犯,难怪上面罚你罚的那么重。”阎桓也学着沈夜惟的标志性动作,把两只手都揣进了袖子。毕竟现在穿的不是西装,裤子上也没有口袋给他插。
展御飘到那空无一物的床边,在床板上坐了下来。
“有些事,你应该和我有共识。”他看着沈夜惟,这样说道。
沈夜惟也没有否认,因为展御和慕天泽真正的初遇,他已经从现任月老那里听说了。
几千年来都在三界替各路有情人牵线搭桥,那时候的展御恪尽职守,日复一日。
直到某天,展御在外面捡了只土黄色的小兔子。
兔子还只是个宝宝,展御觉得挺好玩,就偷偷盯了它一天。确定它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展御就把它带回了家,养了起来。
直到若干年后兔子成精的那天,展御也依然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在自己和这位兔子精之间,牵起红线。
“他那时候有多么可爱,只有我知道。两只兔子耳朵又软又绒,还不让我碰。”展御笑着说道。
沈夜惟闭上眼,忍不住笑了——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劲儿。
他之前看着阎桓的耳朵,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越不让碰,他越想碰。
阎桓看着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不满道:“干嘛呀?我们耳朵明显的就得被你们乱碰吗?这位月老,不是我说你,他现在还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呢,你看这事怎么说?”
“其实关键问题就在于,如果要破解来世的凄苦命运,我和他之间就得有情缘线。”
展御淡淡道,“上天因为我动用职权私自和他牵了线,才责罚我们,禁止我们之间再有任何情缘。我和他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再过几世,只要我不再见他,他就会完全忘记我的存在的。这种结局……我也能接受。”
这话不光是阎桓听得一皱眉,沈夜惟听了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就问他:“你光想着你能接受。慕天泽愿不愿意,你考虑过吗?”
展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个巴掌拍不响,感情方面的问题,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你这又是何苦?”沈夜惟继续质问。
“其实我已经有些害怕了,我害怕见他。”
展御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每一世,只有我们在奈何桥上相逢的时候,才是最纯粹的时候。别的时间相遇,他总是在受难。这些事,本不该他来承受的。我想放他走了。”
“想放他走?这绝对可以。”
阎桓哼笑道,“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去冥府,我和我师父去跟阎王说,让他单独改掉慕天泽的命格。其余的,你独自承担。”
……
冥府,奈何桥上。
“啪!”
慕天泽喘着气,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手掌上传来灼热的疼痛,其实是来自他那颗气愤而又难过的内心。
展御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脸,语气平淡:“你打也打过了,气也出了。听话,把孟婆汤喝了吧……”
扑通一声,慕天泽把孟婆递来的碗,直接丢进了忘川河。
慕天泽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他抿了抿嘴,最后憋出了两个字:
“混蛋!”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
慕天泽彻底爆发,嘶吼着骂道:“你以为老子陪你受了那么多世的苦难,就是为了等你说一句,忘了我吧?你特大爷的,脑子秀逗了?!”
孟婆默不作声地又盛了碗汤,准备再往慕天泽那边递的时候,被一旁看热闹的阎桓和沈夜惟给拦住了。
“这么难得的热闹,奈何桥上可不多见。”阎桓轻声说道。
孟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好把汤又倒回了锅里,把碗放在了一边:“所以,事情就这样了?”
“当然不是。”
阎桓突然笑了,“这次我一定要看着他们结局圆满。因为……这位初代月老,对我有恩。”
沈夜惟很想问问他,初代月老什么时候对你有恩了?是给你发老婆了吗?
看着也不像啊。
考虑了几秒钟,沈夜惟还是没能问出口。
毕竟阎桓已经活了上千年。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对他有恩,也算正常。
第55章 师徒的红线(上)
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中。
月老的小花园外面,猫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臣冒死进谏,”阎桓试着把声音压到最低,“不知陛下可否听臣一言?”
沈夜惟瘫着脸,低声回应:“……说。”
“恕臣直言,但我们来替月老代笔给他们俩牵线,真的是最笨的一种方式了。”阎桓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小心。
“不知爱卿有何高见?”沈夜惟板着脸,这样问道。
“月老一般都没什么战斗力……不如我们进去把月老拿下,胁迫他替两人牵线,怎么样?由月老亲笔,这样起码名正言顺……”
“然后月老一纸诉状,告上天庭,说我们胁迫他?”
沈夜惟转过头,盯着阎桓:“你不会死,但这不代表这世上没人治得了你。万一上面一高兴,你就得在天牢里永生了,暗无天日。”
阎桓:“……”
师父说得对。
可他们两个毕竟不是月老,去把姻缘簿偷出来,替慕天泽和展御牵线,这能行得通吗?
沈夜惟已经悄悄地摸过去了,阎桓只好快步跟上。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房屋周边,沈夜惟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下房屋周围的结界。
之前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结界的。足以说明,月老这边是有防范的。
“怎么样?”阎桓小声问道。
“就算有问题,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直接传送进屋吧。”沈夜惟皱眉道。
后续和沈夜惟预测的差不多,两人前脚刚踏进屋子,铺天盖地的红线从天而降。
就像一张巨大的红色蛛网,将两人网了个结实。
阎桓又是一通折腾,屋里一时间凳倒桌翻,月老只好拿出他最厉害的法器,将沈夜惟和阎桓一同收入地板下暗藏的陷阱之中。
所谓的陷阱,其实是一个圆柱形的区域,有点像是老式的圆形鸟笼。除了两人脚下的地面以外,周围全是锋利的红色丝线组成的墙壁,乍一看密不透风。
沈夜惟轻轻触碰了一下墙壁,手指顿时被划了个口子,“这是月老特有的牢笼,没得解。看来月老已经提前想到我们会再来一趟,现在只能等崔判官派人来救我们了。”
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了现任月老的声音:
“二位,对不住。知道你们会有此举动,我也只好将你们困于此地。保护好姻缘簿,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是嘛。”
阎桓哼笑着,把粘在自己头上、身上的红线都扯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红色的簿子,还有一支红色的钢笔。
这是他刚刚趁乱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姻缘簿。
“怎么样?师父,我厉害吧?”阎桓得意地问。
“干得漂亮!”沈夜惟笑道。
月老听到了两人的交谈,意识到不妙,赶忙把倒在地上的书架扶了起来,一通翻找,发现姻缘簿不见了。
“你是什么时候抢走的?!快把姻缘簿还给我!这牢笼是会切断姻缘簿与三界之间的联系的!”月老呼喊道。
“那可太妙了!多谢提醒!”
阎桓拿着笔,翻动着姻缘簿,“让我来康康……初代月老原本的姓氏是什么?是姓柴?”
“他现在还没进入轮回,查他这一世的姓氏应该也行。”沈夜惟走到阎桓身边,说道。
“容我给他和慕天泽……画红线就行吧?等等……这姻缘线支线是什么意思?”阎桓仰着脸,问沈夜惟。
沈夜惟以前也没看过姻缘簿,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婚外情一类的?或者说是……二次婚姻?现在这个时代,好像还挺多见的。”
“不如我们试试看,给慕天泽和展御各加十条支线?”阎桓一脸的坏笑。
牢笼外面的月老已经急疯了:“你们别乱来!!快把姻缘簿交给我!”
“那你先放我们出去?”
“不行!”月老咬着牙,“我不能放!把你们放出来,谁知道你们会带着姻缘簿上哪去?我这脚力可比不上你们……”
“那就别啰嗦。”
阎桓拿着笔,他已经找到了慕天泽和展御的名字,在两人之间连上了一道红线。
“行了,我已经把他们的名字用红线连上了。”
阎桓笑着仰起头,对外面的月老说:“这本姻缘簿只要一到外界,应该就会立即生效吧?”
外面的月老连连叹气:“不行……我得去禀报天庭!你们这……太胡来了!!”
外面没了声音,两人只好原地坐下,等待外面的消息。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阎桓忽然意识到,沈夜惟似乎有些焦虑。
“师父,别担心。”
阎桓轻声说道,“这件事毕竟是崔判官找我们帮忙的,且不说天庭管不管这件事,就算真的管了,应该也管不到我们这些小角色身上。”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沈夜惟一直低着头,抿了下嘴巴。
“那你怎么看着……有点焦虑呢?”
沈夜惟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我是在想……展御什么时候有恩于你了?”
阎桓眯起眼睛笑了,手指关节敲了敲姻缘簿:“他给我牵了线了。”
沈夜惟错愕地抬起头,“什么?”
“上次来找月老的时候,我查了下我自己的姻缘。毕竟我不修仙,肯定会对此感到好奇。”
沈夜惟依旧错愕地盯着眼前的大小伙子,他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幸福笑容。
“他给我牵的线,我很喜欢。不,应该说,我心里一直都有那么一个人。展御恰好替我和这位牵了线。”阎桓说着,脸颊有些泛红,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
沈夜惟听完后头皮都是麻的,但徒弟以后婚姻幸福……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也得替他高兴才行。
“这很好啊。”
沈夜惟强撑着笑了一下,说:“给我看看,他给你牵的是哪家女子?还是说和我们一样,是修行人士?”
阎桓站着没动,也没有要把姻缘簿递给沈夜惟的意思,而是道:“你都不问问我,一直以来在我心里藏着的人,究竟是谁么?”
狼爪挠心的感觉又来了。
沈夜惟却有些害怕听到答案,朝阎桓伸出手:“把姻缘簿拿来,给我看看。”
“不能给你。”
阎桓把姻缘簿藏到背后,“你不想知道,那就没必要看了。”
一道定身法,猝不及防地落在了阎桓身上。
“师父?你干什么??”阎桓瞪大了双眼,错愕地看着朝自己步步走近的沈夜惟。
沈夜惟什么都没说,只是皱着眉从他手里抽走了姻缘簿。
他拿着姻缘簿走到离阎桓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背对着他坐了下来,开始在上面翻找着阎桓的名字。
阎桓动弹不得,又急得不行,大喊:“师父!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咱们有话好好说!”
修长的手指划过姻缘簿的其中一页,沈夜惟找到了阎桓的名字。
上面的红线痕迹已经稍微有些老旧了,红圈圈住的名字是阎桓,而在这名字旁边的位置,就写着沈夜惟三个字。
两人的姓名之间,连着一条无比醒目的红线。
师徒关系之间的最后一抹朦胧,被这本突如其来的姻缘簿撕碎殆尽,连尘埃都没有剩下。
看着沈夜惟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阎桓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真的,一丁点都猜不到么?”
沈夜惟的手都在颤抖。
发现阎桓连着的人居然是自己的那一刻,他心里究竟有多么喜悦,只有沈夜惟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喜悦,完全不输阎桓刚刚流露出来的那种幸福的模样。
可……
天劫就在今年了。
对于沈夜惟这种修行了上千年的人来说,他更明白大限将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着姻缘簿上记录的情缘,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更像是在提醒沈夜惟——他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渡不了这场情劫。
“阎桓,这样是不对的。”
沈夜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合上姻缘簿,站起身径直走向阎桓,“你……不该对我有此想法。”
听到这话,阎桓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果然是这样……
他早就料到,沈夜惟会这么说了……
他垂眸俯视着眼前的清秀男人。他最爱的就是沈夜惟的那双青绿色的瞳孔,虽然是蛇眼,但这双眼睛在看向自己时,总是会透着一股温柔。
即便是他与沈夜惟斗法的那一晚,他都不曾看到沈夜惟的这双眼眸,因为当时的沈夜惟是蒙着眼睛的。
如今,这双蛇眼只剩下无情和冷漠。
沈夜惟从阎桓手里抽走了那杆红色的笔,“为师……会替你改写一段不错的情缘。”
阎桓看着沈夜惟翻开了姻缘簿,整个人都慌了,大喊道:“师父!你要干什么?你别改!!”
“沈夜惟!算我求你了!!”
泪水顺着阎桓的脸颊缓缓流下,“我不要别人!我真的……我求你了!不要把我和别人连在一起!”
“沈夜惟……你不能……”
沈夜惟背对着他,握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最终还是在他和阎桓之间的那条红线上,打了个叉。
阎桓被定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即便你要修仙,要割舍七情六欲,我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你……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你让我和别人在一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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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下后续大概的情节走向:
www.youxs.org,这些委托内容不会占据太多篇幅。过程中,沈夜惟和阎桓的感情会有推进,但也可能会生出更大的矛盾与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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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youxs.org,阎桓的身世,以及他在师父渡劫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
沈夜惟会勇于承认自己内心的情感,最终也会修成属于他的正果。
(阎桓内心:我还想再听亿百遍,他那晚对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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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师徒的红线(下)
沈夜惟依旧背对着阎桓坐在那里,几滴眼泪落在他的衣袖上。
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握笔动作,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做这个决定时,沈夜惟才真正地明白,凡人们所说的锥心刺痛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可是月老牵的线啊……是他和阎桓之间的红线,却被他亲手打了个叉,然后又重新改写……
沈夜惟半边身子都僵了,他手里依旧握着笔,却下不去手替阎桓牵线。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红线上打叉,已经耗光了沈夜惟所有的勇气;要他把阎桓的名字和其他人连在一起,他实在是做不到。
“好……我答应你……我不把你和别人连在一起。”
“以后……如果你有了别的中意的人……你自己找月老求姻缘吧。”
沈夜惟艰难地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阎桓还站在那里抽抽噎噎,红色的眸子流过泪以后,整个眼眶显得更红了。
看到姻缘簿时,心里有多么开心,现在就有多么难过。
虽然早知道这姻缘根本不可能实现,阎桓也没能想到,沈夜惟竟是如此的决绝,竟从姻缘簿上直接斩断了他的念想。
……
月老的牢笼被重新打开的时候,沈夜惟依旧坐在原地,阎桓身上的定身法也没有被解除。
少了牢笼的隔绝,这姻缘簿马上就会再次生效。
“哟,怎么回事啊?”崔判官一只手背在背后,打量着牢笼里的两个人,“这是,吵架了?”
啧,狼王哭了也就算了,毕竟他师父有时候对他很严格;可沈夜惟哭了又算怎么回事?
沈夜惟用袖子随便抹了下脸,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是你们来了。”崔判官指了下牢笼,“月老把你们连同笼子一块送过来了。”
“崔判官。”
阎桓张了张嘴,哑着嗓子,说:“我曾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还请崔判官给我师父下一道命令,请他把我送进轮回司吧。”
崔判官:“???”
“怎么搞的?”崔判官嗤笑道,“怎么突然就不想活了呢?趁我现在心情好,要不你顺便把遗言也一并交代了?”
沈夜惟转过头,发现展御和慕天泽就在不远处站着,现任月老不知所踪。他径直走出了牢笼,将姻缘簿和笔递给了展御。
“哈,多谢!”
展御接过后,笑着说道,“你们好心帮我们牵线,我们心领了,不过……”
“不过什么?”沈夜惟垂着眼眸,低声问道。
展御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心思已经不在这件事上了,就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翻开了姻缘簿,找到了自己和慕天泽的名字。
之前阎桓连的那条红线已经消失无踪,展御握着笔,重新在两人的名字上连上了一条红色的线。
刹那间,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书页中闪过,那条由展御画出来的红线便被保存了下来。
“虽然已经轮回了几世,”展御合上姻缘簿,笑着说道:“但月老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在这个世界上能改写这本姻缘簿的,只有月老。再次感谢你们把这东西送到冥府来,这样我和慕天泽的凄苦命格就能得到破解了。”
也就是说……沈夜惟在姻缘簿上画的叉,其实是不算数的;之前阎桓替慕天泽和展御连的线,也不算数,只有月老亲自动笔才会有效。
听闻此事,沈夜惟木然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作为初代月老,也作为过来人,展御凑到沈夜惟耳边,悄声说了句:“无论你在这姻缘簿上动过什么手脚,我只告诉你,现在后悔都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坚持,我可以帮你改。”
从在自己和阎桓之间的红线上打叉,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沈夜惟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其中有一些,是他几百年都没能想明白。现在看来,他其实只是差一个机缘。
沈夜惟握了握拳头,低声回应:“不必了,谢谢你……呃,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展御浅笑着回答,“你们的线,确实是我牵的,其实我也非常了解你们,也了解你们之间的挫折。只不过,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有些事我是不明着说的。”
“明白。”沈夜惟点了下头,郑重道:“再次……谢谢你。”
“这话还是应该由我们来说才是。”展御轻轻揽过慕天泽的腰,笑着说道:“下一世,我和他应该就能真正地在一起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沈夜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我们现在去处理一下你们在生死簿上的记录,请再等一会。”
“好。”
沈夜惟揣着手回到牢笼附近,阎桓依然被定在原地。也不知刚刚崔判官和他都聊了些什么,阎桓这会倒是不哭了,但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展御的话,刚刚都听到了么?”沈夜惟别扭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没有。”阎桓闭上眼不看他,这样回答道。
“我都听见了,你这千里耳的,怎么可能没听见?”
崔判官非常好心地帮着概括了一遍:“展御说你们在姻缘簿上动的手脚不算数,得是月老亲自动笔才行。唉,看看人家,要是什么时候生死簿只能由我或是阎王动笔才有效,以前也不会闹出那么多冥府事故了。”
沈夜惟心里对崔判官泛起了一丝感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阎桓,想看看阎桓会是什么反应。
阎桓依旧闭着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开心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像之前那样,恳求沈夜惟解开定身法的话也没有了,阎桓完全成了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态度。
沈夜惟心里很难过,但这里不是解决这种事的地方。
他把情绪全都憋了回去,解开了阎桓身上的定身法,说道:“崔判官,既然你把事情交给了我们,那后续的一些细节,我们也不能不管。”
崔判官点了下头,做了个请的动作:“你们跟我来吧。”
……
沈夜惟和崔判官站在案桌前商议了个把时辰,阎桓则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听着,也不参与他们的商议。
最终,展御和慕天泽转世后的命运被重新修改,大方向不变,但沈夜惟把两个人的相遇时间给提前了,而且还改了改两个人的家世背景。
“狼王,你不过来看一眼么?”崔判官见他站的离他们那么远,故意问道。
“不必了。”
阎桓的语气平淡到了极致,“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又是豪门世交,两人白头偕老,我觉得挺好的。世间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挫折部分呢?”崔判官继续问道,“中间分开7年左右,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么?”
“七年……”阎桓轻哼了一声,“他们几世轮回都携手走过了,还怕这区区七年?”
崔判官满意地合上了生死簿,“那就这样了。过一会现任月老就要回来取姻缘簿了,你们别和他碰上就行。其余的,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委托算是完成了,沈夜惟朝着奈何桥方向走去,阎桓则是跟在他身后。
孟婆给展御和慕天泽各盛了一碗汤,两人双手端碗,再次向沈夜惟和阎桓表达谢意。
进入轮回司之前,展御单独把阎桓拉到了远处的暗红色灯笼下。
“我们这就要走了,以后有缘兴许还能再见。”
展御扬起嘴角笑了,小声说道:“送你一句话,作为感谢吧。好好对他,其实他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最久,我相信,你的体会一定是最深刻的。”
阎桓不动声色地看着展御:“你们的对话我其实都听到了。但是……”
“没有但是。”
展御说道,“我是初代月老,这方面你绝对可以相信我。如果不是两情相悦,我是不会轻易替任何人牵线的。”
……
目送这对有情人进了轮回司,本该松了一口气的沈夜惟,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这件事情结束了,周围除了冥府的看守阴差以外,就只剩下他和阎桓。
沈夜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道:“都解决了,我们走吧。”
“你想回你的别墅,还是回酒店?”之前的热情几乎消失不见,阎桓的语气平静到了极致。
“回酒店吧,小诗和小朝应该都还在你那里。”
阎桓直接把沈夜惟送到了他之前住的房间外面,他自己则是坐着电梯上了楼,去了顶层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三日,沈夜惟在酒店里的食宿一切照旧,工作人员照顾的非常到位,小诗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唯独没有再见到阎桓。
沈夜惟本想问问颜逸,阎桓这几天都在干嘛,怎么都没见他从办公室里出来。
可转念一想,沈夜惟觉得自己有手有腿的,也不是没有长嘴巴,为什么不亲自上去问呢?
想法归想法,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沈夜惟都已经站在阎桓的办公室门口了,却无法下定决心伸手敲门。
他不出来的原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阎桓只是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就这样而已。
到了第四日,沈夜惟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小诗和小朝收拾一下随身的衣物,准备一起回别墅。
沈夜惟到前台结清了过年以来在酒店里的住宿、消费等各项费用,并没有用阎桓给的那张黑卡。
临走前,沈夜惟那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之前白婉给他的门票,交给了颜逸。
“请你帮我把票交给你们首领。”
沈夜惟叮嘱道,“日期和地点上面都有写,这是他师妹白婉的演出。到时候来与不来,随他。”
“好的好的,一定带到,请放心。”颜逸双手捧着门票,点点头。
第57章 破冰与约会
刚踏入酒店顶层的办公室,颜逸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阎桓散乱着头发,光着脚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原先的腰带也不知所踪,浑身上下看起来松垮垮的,非常糟糕。
颜逸扫了一眼地上倒着的空酒坛子,有五、六个,是他们酒店地窖里放着的陈酿,每坛里面有十升左右的酒。
“首领,我进来是有重要的事想说。但既然首领现在不方便,那我还是……”颜逸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阎桓的反应。
“有重要的事你就说,别卖关子。”
阎桓说着,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个酒坛。
他倚在老板桌旁,张着嘴将整个酒坛都倒了过来,里面却连一滴酒都没剩下。
“是。”
颜逸默默道:“沈大师已经离开了,他还……到前台去结了账。”
“连同前些日子的医药费……呃,前台也是不懂事,我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把之前小诗还有白婉他们,所有的帐都算在他头上了,一共收了他……将近一百二十万……”
越说声音越小。说完之后,屋内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收了沈夜惟将近一百二十万……
“咣!”
阎桓胳膊一扬,酒坛子径直飞过颜逸的头顶,重重地砸在了颜逸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被摔了个稀碎。
首领发起飙来是什么样子,颜逸以前也不是没见识过。他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又问了一句:“要把钱退回去吗?”
“你说呢?”阎桓阴沉着脸,反问道。
颜逸做了个请的手势,“钱已经入了酒店的公共账户,这种巨额的账单,只能您亲自来退。”
此话一出,阎桓看上去明显比刚刚更加烦躁,按着桌子的那只手也比原先更加用力。
接着,只听“咔嚓”一声,支撑桌子右侧的木板断裂,桌子上的东西开始向右边倾斜,呼呼啦啦掉落在地。
“还有一件事。”颜逸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了沈夜惟交给他的那张门票,“这是他嘱咐我交给你的。”
阎桓不耐烦地问:“什么东西?”
“他说,是你师妹白婉的演出。日期和地点,都写在票上了。”
颜逸把票交给他,并指了下票上写的信息。
阎桓捧着票看了半天,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颜逸。
他到底是跟着自己多年的弟兄,什么时候该怎么说话,他真的太了解了。
有了这张门票,自己的心情确实会比刚才平静许多,因为这也是他和沈夜惟破冰的契机。
也因此,他也许就不会过于计较前台收了沈夜惟一百万的事了。
“颜逸,你去找两个负责清洁的,把这里的碎碴收拾一下。”
阎桓盯着颜逸,一字一句地说道:“至于前台那两个姑娘,不用扣工资。你去给她们重新培训,三天后我亲自考核。三次机会,如果她们考核不过,就让她们走人。以后就由你负责坐在前台,接待客人。”
颜逸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认错:“是……是我之前培训的不到位,这次一定好好给她们培训!”
……
从办公室出来后,守在外面的弟兄都悄悄地围了上来。刚刚他们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都忍不住替颜逸捏了把汗。
“怎么回事啊?”几个人把颜逸拉到远处,小声问他。
“还能怎么回事?你看不出来?”
颜逸一边比划,一边低声说道,“我特意数了数,这么大的酒坛,首领喝了六坛……你们谁见过这阵仗?反正我是没见过。”
包括池复在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道:“首领现在怎么样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对,这是我想说的。”
颜逸小声吩咐,“去弄点首领爱吃的东西,先给他送过去。我现在去找清洁人员,打扫一下办公室。你们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先别去打扰他了。”
……
别墅的地窖里。
沈夜惟从中间的柱子里捞出了一块新的银色牌子,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展御,慕天泽。
这是第一块写着双人名字的牌子。沈夜惟选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将牌子挂在“王秀芬”的牌子旁边。
直到正月十五前夜,沈夜惟几乎都躲在房里打坐。
期间小诗和小朝各过来敲过一次门,一方面是他们离开别墅养伤期间,有一大堆委托消息进来。有哪些能接,哪些不能接,小诗、小朝和沈夜惟一起讨论了半个钟头,才全部讨论完毕。
另一方面,是一笔巨额的退费,退款方是阎桓的酒店。
对于这件事,沈夜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正月十五当天早晨,沈夜惟亲自到厨房和两个徒弟一起包了许多元宵,三人简单地喝了个元宵汤,这节日就算是过了。
傍晚时分,沈夜惟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今晚就是白婉演出的日子了。虽说凡人无法看透他平日的那层障眼法,但毕竟是比较隆重的场合,衣着得体也是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
小诗和小朝正围在电脑前看节目,看到师父出来,小诗笑着说道:“呀~师父,打扮的这么好看,你是要去约会吗?”
沈夜惟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解释道:“今日是你们白师姐的演出,我去给她撑撑场面。”
小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一旁吐槽小诗,“就你话多。师父,你手上的发簪挺漂亮的,要戴吗?”
沈夜惟的头发是散着的,就像往日那样。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银色簪子,笑道:“这是女款,是要送给你们白师姐的。”
虽然他回答的滴水不漏,但小诗和小朝早就知道白师姐只给了师父两张门票;而今晚与师父一同前去的,是师兄阎桓。
毕竟阎桓也是白师姐的师兄,师父带他一起同去也合情合理;更何况白师姐的演出在网上也有现场直播,两个人可以猫在别墅里一边吃零食一边观看。
沈夜惟出门后,小诗忍不住说了句:“我说是约会,师父他居然还不承认!你有没有注意到,师父全身上下都打扮的一丝不苟?百来年前,他进宫见皇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隆重。”
“他那身长袍可是专门请人订做的,料子贵的吓人。”
小朝说道,“不过我总感觉这段时间师父和师兄一直都怪怪的,年前便是如此了。也不知道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俩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嘘,等会再说。看完这个节目,白师姐那边的现场直播应该就要开始了。”
“我的瓜子呢?你别整袋都拿走啊,给我抓一把。”
……
这里规模比沈夜惟想象中还要庞大。
今晚来现场的人非常多,个个都穿着正装,堪比之前的火车站。
过了广场正门的安检,沈夜惟一边朝会场方向走,一边四处张望——他还不知道今晚阎桓会不会来。
从广场到会场之间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沈夜惟都走到会场正门的台阶下方了,也没有发现阎桓的踪迹。而且因为人太多的缘故,沈夜惟也无法从气味上来判断,他到底来了没有。
会不会是,他还没到?
沈夜惟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会场开幕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他站在入口下方的石狮子旁,目光几乎扫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也时不时望向广场入口的安检处,试图寻找那个在人群中总是特别显眼的狼王。
几分钟后,沈夜惟感觉身后有股……异样的感觉。
他转过身,仰起头朝阶梯上看去。
阎桓正站在阶梯的最上方,俯视着自己。
狼王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衣,外面披着深蓝色带白毛领的披风,两只手揣进了袖子,一双白色的尖耳还是像以前那样竖在头顶,脸上没什么表情。
与往日不同的是……阎桓的头发上插了一根非常纤细的发簪,是古时候的那种男性专用的款式,发簪上垂下来的是一颗小小的宝石。
他看着好像……比之前消瘦了些。
沈夜惟走上了台阶,来到阎桓身边:“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阎桓没看他,垂着眼眸,语气平淡。
“那我们快进去吧,我想在开始前先见见白婉。”沈夜惟也没敢再看他,眼睛随便找了个落脚处——会场大门的金属扶手。
一进入会场,沈夜惟就在墙边发现了一条白色的,大约筷子那么长的小蛇。
无人注意到那条小蛇,沈夜惟走过去朝小蛇伸出了手,那条小白蛇便盘上了沈夜惟的手腕。
“她在等我们了。”沈夜惟用手指点了点小蛇的脑袋,“走吧,她应该在后台的化妆间。”
阎桓没有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沈夜惟心底有些空落落的——以前就算阎桓再生气,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会有所回应,哪怕是愤怒的狼嚎。
后台的人也很多,两人找到了白婉所在的化妆间,她姐姐白忆正拿着化妆箱,亲自替妹妹上妆。
白婉没有用障眼法,今夜她是打算以原本的样貌来面对观众。她的障眼法沈夜惟也见过,和她原本的模样差不多,唯一的区别便是那双蛇眼。
蒙眼睛的薄纱带就放在一旁。
“师父,师兄,你们来了?”白婉侧目看着他们:“抱歉,我现在无法起身……”
“没事,你坐着就好。”沈夜惟笑着说道。
白忆拿着化妆刷,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叹气,“师父,你们快说说她!我觉得她已经没救了!她看上的那个男人,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差劲的男人!她今晚却要……唉!”
阎桓忽然开口,问了句:“有多差劲?”
第58章 师父和师兄角色互换了?
“我调查过,那个男的娶过四任妻子,却没有离过婚。”白忆说道。
“他前面几任妻子都去世了?”沈夜惟问道。
“正是。”白忆再次叹气,“还不止这一点呢,除了我妹妹以外,他最近还花言巧语骗了许多姑娘跟他……呃……同房。”
“姐姐,别说了。”白婉默默道,“这些我也很清楚,我也没想过……要跟他怎么样。”
沈夜惟明白,她说的是心里话。
因为她脸上的妆画的虽然非常美,但她的沮丧和伤心也全部都写在了脸上,一点也不像是前段时间那种即将迎接爱情的温婉模样。
这下沈夜惟更加好奇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白婉如此动心,又如此为他难过?
白忆帮白婉梳头发的时候,沈夜惟拿出了发簪,亲自替她戴好。
“白婉,不管以后的结局如何,今晚你都是台上的主角。”
沈夜惟温和地笑了笑,说:“即便你和他最后无法在一起,今夜也不能让自己后悔,不是吗?给他留下最棒的印象吧。”
白婉终于笑了,眼里闪着泪光:“嗯!谢谢师父!”
阎桓和白忆也有点意外,沈夜惟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比之前……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两人回到会场,找到了对应的座位。这里的座位也是阶梯的形式,每一排前方都摆着几个圆桌。
白婉替他们留的座位非常好,在第三排正中间;而白婉心里的那个男人,就坐在他们的斜前方。
因为今夜是元宵佳节,开幕前,每位来宾都能吃上一小碗元宵。
虽然只有两颗,但沈夜惟还是拿着勺子迟迟不肯吃。理由很简单,这元宵是黑芝麻馅的,他不爱吃。
工作人员开始从最左侧收碗了,正当沈夜惟犹豫着要不直接吞了算了,阎桓突然把手伸了过来。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阎桓用勺子舀走了沈夜惟碗里的两颗汤圆,把他碗里的汤圆换了过来。
“我不爱吃红豆沙馅的。”阎桓板着脸不看他,默默道。
“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沈夜惟的嘴角有些压不住了,“我记着了。”
距离开幕还有几分钟,周围的宾客们都在和左邻右舍聊天。今晚能出现在这里的多数都是社会上流人士,不认识的彼此互相认识,认识的就谈天说地,巩固关系。
唯独沈夜惟和阎桓两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如鸡。先前两人左右的邻座还和他们说说话,两人也只是三言两语地回应着,也没有要和别人互相认识的意思,邻座就不再找他们聊天了。
沈夜惟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他总感觉有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他和阎桓之间。
犹豫了半天,沈夜惟鼓起勇气,小声对阎桓说:“嗯,那天在牢笼里,你说你……”
“啪!”
就在此刻,会场上的灯灭了,台上的聚光灯亮起,音乐声也随之响起。
“你刚刚说什么?”阎桓低声问他。
“没……”沈夜惟尴尬的要命,赶忙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说。”
四周光线较暗,过了好一会沈夜惟才完全放松下来。斜前方的座位刚刚一直是空着的,这会那个人回到了座位上,沈夜惟也借机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就是白婉现在的心上人,葛羽锐。
沈夜惟只看见了个侧脸,葛羽锐的侧脸轮廓非常鲜明,鼻子很挺,个头不高,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葛羽锐坐下后,旁边人递给他了一个眼镜盒,他拿出眼镜戴上后就再也没有挪动过,偶尔侧下身子和旁边的人说上两句话。
阎桓稍稍侧了下身子,凑到沈夜惟耳边,用最低的音量说了句:“你也不用一直盯着,他跑不掉的。”
还没来得及回话,两人就看到斜前方的葛羽锐突然扭过脑袋,目光精准地盯着阎桓和沈夜惟看了几秒,随后就把头转了回去。
这一举动顿时令沈夜惟提高了警惕,阎桓的眉头也扭到了一起。
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回头?还盯着他们俩看?
会场上的音乐那么大声,阎桓又是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的,他们的左邻右舍都未必能听得到。
为了试探,阎桓一只手托着下巴,用极其不屑的语气小声说道:“瞪个屁啊?瞪我们,你那四个老婆就不是你害死的了?”
他的声音极小,连沈夜惟都没听清楚他后半句话说了什么;可斜前方的葛羽锐却再次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阎桓,盯了好一会。
阎桓也不虚他,在这昏暗的场地内和他进行着眼神上的较量。
葛羽锐把头转了回去,沈夜惟就看到他的座位方向稍稍变亮了一些,应该是手机屏幕。
晚会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确定这男的一时半会跑不了,沈夜惟也把注意力放在了演出上。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报幕。
随着舞台上的灯光风格的改变,白婉以及另外十一位伴舞出现在了舞台上。
白婉穿着一袭红衣站在正中间,跟随着古典的音乐节拍,与十一位穿着白色长衣的姑娘一同起舞。
曲子的风格有些哀伤,结合白婉的舞蹈,沈夜惟心里顿时感慨万千。
“上次看到这支舞,应该是七百年前的事了。”阎桓也不避讳前排的男人,默默问道,“从哪里学来的?”
沈夜惟侧过脸看着他,故作不懂。
“这支舞,不是你教她的?”阎桓看着舞台上的白婉,哼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跳舞,藏得挺深啊。”
“确实是我教的。”沈夜惟把手藏在衣袖下,偷偷抠着手指甲,“我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何必大惊小怪呢。”
学会这支舞其实是因为一次机缘巧合。
近千年前,沈夜惟偶然结识了当时冷宫中的一位非常年轻的废妃。
她独自在冷宫中翩翩起舞,舞姿动人。沈夜惟看的感触颇深,于是就请她教了自己这支舞,并送了她一袋医治疾病的草药精华,以及一枚护身符作为交换。
到目前为止,沈夜惟从未站在舞台上向谁展示过这支舞。今日看到白婉的演出,除了欣慰,沈夜惟心里也替她感到惋惜。
舞毕,白婉和一众伴舞谢了幕,葛羽锐起身离开了座位,沈夜惟和阎桓也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后台,葛羽锐正在跟白婉打招呼。
白婉正想介绍,却被沈夜惟抢先一步:“白师妹,你的舞惊艳四座,我和师父都替你感到开心!”
阎桓忍不住瞥了沈夜惟一眼,缓缓把手揣进了袖子。
站一旁的白忆:“……”
这两人是在玩什么角色互换么?
好在白婉反应的很快,赶忙笑着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师父和师兄,这位是葛羽锐先生,也是赞助我上台表演的人。”
阎桓点头微笑:“幸会。”
葛羽锐推了下眼镜,微笑着问:“看来还是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第一次听你提,你还有师父。冒昧问一下,是哪方面的师父?”
阎桓并不知道白忆和白婉在凡间是做什么工作的,沈夜惟又猫在一旁不说话,他就只好胡扯:“教她行医的师父。”
“嗯,就是这样。你知道,我会把脉,都是跟他们学的。”白婉点头配合。
盯着葛羽锐的脸看了几秒钟,阎桓默默道:“这位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此乃不祥之兆,是得了什么病么?”
白婉:“……”
几日不见,师兄的胡扯能力更上一层楼啊!
沈夜惟更是把脸扭到了一旁——阎桓的火药味还挺重。
然而葛羽锐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笑着说:“既然白婉把脉精准,想必她的师父更是神医。还请这位……?”
“他姓阎,阎王的阎。”白婉插话道。
“还请这位阎先生替我瞧一瞧,有病就得治,不是么?”葛羽锐说道。
阎桓没吱声,倒是一旁的白忆走了过来:“过一会我们要一块到附近的酒店去吃晚餐,今天毕竟是元宵节嘛,得热闹热闹。师父,师兄,你们肯赏脸一起吗?”
阎桓依旧没有回应,沈夜惟就转过身看着他,伸手拉了拉阎桓的衣袖,轻声说了句:“师父~我想和她们一起~”
这声“师父”令阎桓如沐春风,心情大好。
但是做戏就要做到底,阎桓默默地问了句:“今日给你布置的要背的那几页医书,你都背完了?”
沈夜惟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回答:“嗯,明天一早,师父可以抽查。”
“那好吧,我们与你们同去。”阎桓一本正经地说。
……
酒店已经订好了包间,除了沈夜惟他们几个以外,还有葛羽锐带过去的一干人众。
喊阎桓师父也是沈夜惟一时兴起决定的,他很想看看,当阎桓处于师尊之位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包间是能坐下三十多人的大圆桌,入座后,葛羽锐就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了阎桓说自己“印堂发黑”的事。
“这位阎先生,请问你在哪家医院里高就啊?今日咱们聊清楚了,以后我也好去你那挂号不是?”葛羽锐笑着问道。
“谁说我在医院里工作了。”阎桓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放在桌子中间的转盘上,一把将名片转到了葛羽锐面前。
葛羽锐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我知道这家酒店,前两年还去过几次呢。怎么,阎先生是这家酒店的……?”
“我是老板。”阎桓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
白忆抱着胳膊坐在那里,打量着阎桓和气定神闲的沈夜惟,以及她那不知所措的妹妹。
今晚有乐子看了。
第59章 催情法
说话期间,服务员端上了酒水和一些凉菜。葛羽锐表示,这些酒都是早些年他的朋友给他送的,非常珍贵,今天正好拿出来招待招待白姑娘的师父和师兄,也算他的一番心意。
一开瓶,阎桓就闻到了一股雄黄的气味。
白忆和白婉离得远,没有闻到;但沈夜惟却被熏得直犯迷糊。
阎桓赶忙把手伸到桌下,用锋利的指甲在沈夜惟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鲜血顺着他的手背缓缓流下,沈夜惟这才清醒过来,同时也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个葛羽锐,似乎能识破他们的障眼法,而且应该已经看透他们的真身了。
“虽说现在不是端午,但好酒配好节是亘古不变的。阎先生,还有白姑娘的师兄,我先敬你们。”
葛羽锐说着,将倒满酒的杯子转到了沈夜惟面前,他自己则是已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饭桌上的其他人都在看着他们,沈夜惟坐在那里没动,也没伸手去拿杯子。
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既然葛羽锐能看穿沈夜惟和阎桓的真身,那么白忆和白婉恐怕也早就被他看得透透的了。
阎桓伸手拿走了沈夜惟面前的那杯酒,站起身,微笑道:“葛先生,请你稍等。”
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直接走向了包间内的洗手间。
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很像男人滋尿的声音,接着就是马桶的抽水声。
阎桓是空着手回到座位上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葛先生,这酒我已经替你倒了,酒瓶子也扔了。至于送给你酒的朋友,我想你也不必再和他往来了。”
葛羽锐:“……”
其他人:“…………”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这是故意不给葛先生面子啊!
“因为雄黄其实是有毒的。”阎桓一脸的淡定,“我不建议你们喝。”
看着葛羽锐差点没绷住表情的模样,沈夜惟心里一阵暗爽——要不以后在外面就让阎桓当师尊得了,自己也省心。
当然了,如果阎桓他还愿意和自己一起的话……
白婉一听葛羽锐拿给师父的是雄黄酒,脸都吓白了,小心翼翼地给姐姐白忆递眼神。
白忆装作没有看到,优雅地吃着面前的凉菜:“葛先生,我师父说的没错,雄黄是含有微量毒素的。既然要请我师父替你诊病,他的话你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桌上其他对此有相关了解的人也点点头,说:“确实,我之前在网上看的也是这么说的。咱们喝点白酒吧?红的也行,这雄黄酒就别喝了。”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就在沈夜惟以为这件事要揭过去的时候,阎桓突然转过头,问他:“沈爱徒以为如何?你想喝哪种?”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但白忆始终觉得阎桓这样跟师父说话还是有些不妥,插话道:“师父,你知道他不能喝酒的。上次他不小心喝多了的事,你都忘记了?”
沈夜惟:“……”
对,确实有这么一茬事……
“师父,我喝饮料就行。”沈夜惟轻声说道。
后续大家的聊天内容就正常的多。沈夜惟通过葛羽锐带来的人的说话方式以及对葛羽锐的态度,初步判断他们和葛羽锐应该不是一路的,但工作或是事业上的确有交集,所以今晚才会出现在这里。
白婉今天能上台表演,也有他们的功劳。
饭局接近尾声时,葛羽锐看着白婉,微笑着说:“白婉,你今晚的演出着实惊艳,确实令我大开眼界。等会散了之后,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兜兜风。就我们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其他几个人都在开玩笑,说葛总不会是看上白姑娘了吧之类的,白忆和沈夜惟则是警觉了起来,两人一同给白婉递眼色,让她不要答应。
然而白婉却像是没看见一般,面露羞涩:“好呀,我愿意。”
阎桓:“……”
他就知道。
从酒店出来后,葛羽锐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请白婉上了车。白婉眼里再没有姐姐,也没有师父和师兄,直接就坐进了车里。
葛羽锐还非常“贴心”地让他的年轻助手护送白忆他们三个,还叮嘱说一定要安全地把他们三个送回住处,否则就扣他的工资。
白忆这回是真的着急了,但葛羽锐的助手就站在他们旁边,她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坐着那个男人的车,疾驰而去。
“别看了。”阎桓走过去拍了下白忆的肩膀,“她已经没救了。”
白忆的眼神一瞬间有些绝望,她向师父沈夜惟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正低着头,看着手机。
“三位,请上车吧。”助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说道。
助手本以为阎先生作为师父会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可没想到,三个人全都挤在了后排,副驾驶居然没一个人坐。
“我现在还没对象呢。”助手看着后排的三个人,神情略有些尴尬:“你们是可以坐副驾驶的。”
“不了。”白忆黑着脸,“开车吧。送我们去……”
说到一半,沈夜惟把手机递了过来。
白忆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继续道:“送我们去月来豪华大酒店。”
除了这个地址以外,沈夜惟还写了一句话:
别慌,我送给白婉的簪子上面有我施加的法术。今晚她不会有事的。
不得不说,师父就是师父。一句话令白忆一扫心里的焦虑,表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们今晚是要住在那家酒店里吗?”助手有些意外,“最近往上都在传那家酒店闹飘,我觉得你们要不……换一家吧?”
“就去这一家。”白忆坚定道。
“好吧。”助手只好点点头,打开了手机导航。
这下轮到阎桓好奇了——沈夜惟刚刚在看的消息,是谁给他发的?是小诗吗?还是白婉啊?
闹飘又是怎么回事?
月来豪华大酒店离得不算远,四十多分钟车程便到了。三个人一起下了车,沈夜惟留了个助理的联系电话。
“徒儿,来这里做什么?”阎桓的表情依旧冷淡,垂眸看着划拉手机的沈夜惟,“今晚打算住这里?”
白忆用拳头捶了阎桓一下,意思是:你怎么跟师父说话的?真拿自己当老大了?
沈夜惟轻咳了一声,悄声说:“师父,他上一任妻子就是死在这家酒店里的。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好。”
白忆:“……”
算了,这师父跟师兄之间的小情趣,她是理解不了了。
三个人到前台开了一间房。酒店前台也没有多问,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开了第八层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这是小诗和小朝从网上调查的信息。”
进屋后,沈夜惟拿着手机晃了晃,“葛羽锐上一任妻子正是在这间房间里去世的,死因是意外触电。酒店赔了葛羽锐不少钱,再加上调查结果就是意外身亡,这件事就没有闹大。”
阎桓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冷着脸一言不发,进屋后就靠在墙边,垂着眼眸发呆。
白忆之前也调查过此事。但具体的死亡地点,她没有调查的那么详细,只知道葛羽锐的四任妻子都是死于意外。
“一次是巧合,四次不可能都是巧合。”沈夜惟淡淡道,“今晚来这里,我就是想看看他的上一任妻子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她是否和我们一样,同为修行中人。”
白忆稍稍怔住:“师父,您的意思是……”
“那个葛羽锐,恐怕早就看透了我们的障眼法。而且他也知道你们姐俩的真身是蛇。”
阎桓忽然开口,低声说道:“他很有可能不是凡人。”
沈夜惟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还不清楚他接近白婉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需要调查一下,他从他那四任妻子身上,都得到了什么。”
说起白婉,白忆一个劲儿地叹气。
“师父,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白忆说道,“白婉一见到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从她和葛羽锐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样。您是最了解我们姐妹俩的,没有一定的了解,我们是绝不会和外人近距离接触的。”
这一点沈夜惟也有些疑惑,今夜白婉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跟着那个男人直接就走了。如果不是沈夜惟为了保险起见在簪子上施加了法术,今夜的情形可能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关于这方面,我有个猜测。”阎桓犹豫了片刻,说道:“今晚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也没办法进一步印证。但如果是我猜的那样,白婉也许是身不由己。”
他说的云里雾里,沈夜惟思考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问他:“你是想说,她中了催情法?”
中了催情法的人,会对施法者产生一种莫名的迷恋,且很难拒绝施法者提出的要求,哪怕是要她去死,她也无法抗拒。
有点像是情蛊,但催情法还有一种额外的功效。
阎桓走到小桌子旁坐下,用手把玩着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你们都知道,当年发明催情法的是一位修行了上万年的女妖。所以这个催情法还有一种功效:汲取精气。如果是用在女性身上,被汲取的就是白婉的修为或是运势。”
话音刚落,房屋的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位裹着浴巾的陌生女人。
女人全身上下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她表情呆滞,头发上和身上还淌着水滴。
第60章 你得让我跟你一起
屋内的三个人对此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都不说话了而已。
女人见状,就飘到了白忆面前,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忆不清楚她想干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这位女飘没穿衣服,又离得这样近,白忆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好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见屋内的三个人都不搭理她,她就飘到了门口,一把关掉了屋内所有的灯。
“人家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理她?”阎桓点了根烟,星火在黑暗的房间内尤其显眼。
“呃……”白忆更尴尬了,只好对着门口的方向,说:“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看得见你,倒也不用关灯来吓唬我们。”
沈夜惟能感觉到,关掉灯之后这个女人就在屋里来回飘荡,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字眼。
就算是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连起来,三人也没听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种情况其实是最多见的一种,她本身其实没什么怨气,没有什么语言能力。一直留在这里没走,只是因为还没到她去冥府报道的日子而已。
沈夜惟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灯,对她道:“我问你答。如果是,你就点点头;如果不是那就摇头,可以吗?”
开灯的那一刻,女人刚好飘到了大床的正中间。她一只手捂着浴巾,点了点头。
“你是葛羽锐的妻子吗?”
“他前面还有几任老婆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屋内吗?”
“死之前的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变的特别倒霉?包括你身边的物件,只要你一碰,东西是不是就会坏?”
……
沈夜惟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她确实是葛羽锐的上一任妻子,两人结婚不到半年,就发生了这样一场意外,带走了她的生命。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死和丈夫有关,因而也没有什么怨气,只感叹自己命不好。倒霉的情况确实有在发生,但是是在她结婚前,也就是刚刚认识葛羽锐的那段时间。
当时她的事业出现了巨大的变故,需要一大笔钱来救急。葛羽锐出钱帮她渡过难关,两人也因此生出情愫,步入婚姻殿堂。
至于葛羽锐前面还有过几任妻子的事,她是一丁点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她。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三个人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订婚时,葛羽锐送了她一串非常漂亮的珍珠,不知是哪里买来的。
听闻此事,白忆大惊:“是不是一串宝蓝色的珍珠?珠子圆润透亮,手感温润至极?”
女人点了点头。
“怎么?”阎桓问道,“他把珍珠送给白婉了?”
白忆咬着嘴唇,点了下头。
……
凌晨四点三十。
沈夜惟坐在床边,双手揣进袖子,轻声道:“我想葛羽锐也是个化名,他的修为如何我们暂且不知;但关于他的真身,我想你们也应该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了。”
“应该是水里的东西。”白忆点点头,“说不定还是海边过来的。”
“我有一个比较直白的主意。”沈夜惟道,“但是我得先回一趟别墅,把小诗和小朝接到这里来。”
“你是不是还想说,让我去把颜逸也接过来?”阎桓突然问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沈夜惟微笑着看着他,“既然你如此懂我,那我们就立刻开始行动吧!我想葛羽锐这会应该就在这家酒店,暗中观察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呢!”
阎桓却说:“不行,我不同意。”
白忆心里有些沮丧,嘴里嘟嘟囔囔:“我都还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主意呢,你这边可就‘不同意’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主意?”
“阎桓,就算你不认我,我也还是白婉的师父呢。”沈夜惟站起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阎桓说道:“这事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
挣扎了半天,阎桓叹了口气,说:“是,你用变身法变成白婉的样子去替代她,葛羽锐是无法识破,他没那个能耐;但你又有几分把握,不中他的催情法呢?”
“什么??”白忆双眼微微瞪大,“师父,您要去替换白婉?不行,我也不同意!”
她站起身,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横线,一把精美的古剑出现在她手中:“我现在去找葛羽锐,直接杀了他算了!也省的这么麻烦!”
“虽然知道他大概是从哪来的,但具体情况咱们还不太了解。比如,万一他是龙王的亲戚,后续你怎么交代?”阎桓默默地问了句。
“我说要替代白婉,只是想探探这人的底,看看他到底是何方妖孽。”沈夜惟解释道,“如果他真是一方邪物,我会直接动手杀他的。”
“好吧。”阎桓也妥协了,“但我有个条件。你得让我跟你一起,我指的是……全程一起。”
好啊!
他主动提出和自己一起了!
沈夜惟心里一阵激动,这是不是就表示,阎桓也愿意跟自己和好了?是不是以后就不会一直臭着一张脸了?
“你怎么跟啊?”白忆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阎桓:“你这个体型,即便是变身法,我觉得你也很难变成那种能随身携带的小物件。要不还是我跟着师父一起吧?”
“不。”
沈夜惟解释道,“你忘了么?昨晚吃饭的时候,葛羽锐说今天上午要好好招待我们,到时候你也得在。等我们把白婉带回来之后,你得负责照顾她一下,把情况和她说清楚。”
……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阎桓追踪到了白婉的所在地,也是葛羽锐的住处。
小诗和小朝还有颜逸三个人一同潜入,把躺在床上的白婉给“偷”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只不过她的头发全都散着,沈夜惟送她的发簪,就在她的衣袖里藏着。
白婉睡的很沉,沉的有些异常。以至于颜逸把她背出屋子,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都没有醒过来。
几个人前脚刚走,沈夜惟和阎桓后脚就出现在了房间里。两人在葛羽锐的公寓内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这里的家具陈设都非常的普通。
沈夜惟变作了白婉的模样,重新躺在床上,黑色长发就那样散落在枕边。
阎桓到处看了一圈,确实如白忆所说——他的体型有点大,变成什么都不合适。
“嘶……她尾巴上还戴着银环,就算变成人的模样也能感觉到,硌得我有点……难受。”沈夜惟闭着眼,轻声说道。
“让我看看?”阎桓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就看到沈夜惟嗖地一下把脚缩了进去。
“你干什么?别忘了……你要是乱看,事后如果被白婉知道了,她可能会杀了你的。”沈夜惟提醒道。
阎桓赶忙把被子重新掖好,“说的也是。”
正说着,沈夜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小诗发来的信息:师父,我和颜逸变成您和师兄的模样,已经和葛羽锐打过照面了。不过我不太懂,您和师兄怎么身份对调了?
“阎桓,这手机怎么调成静音?最近不管我怎么调,它都是震动。”沈夜惟刚问完,阎桓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别出声。”
“他到门外了,快装睡!”
阎桓说着,直接抽走了沈夜惟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后,他打开窗户,把卧室里的床头柜丢到了窗外的阳台上;他自己则是站在床头,变成了床头柜。
葛羽锐开门进了屋,放下手里的东西后直奔卧室。
看到“白婉”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葛羽锐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盯着白婉的睡脸看了好一会,最后伸出手,用手指关节碰了碰她的脸颊。
沈夜惟的十根脚趾都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葛羽锐要干嘛,也不知道白婉和这个男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这样的触碰到底算不算正常。
好在葛羽锐没有在卧室久留,他转身去了隔壁的浴室,放了一缸水,整个人都泡了进去。
过了一会,阎桓用传音的方式告诉沈夜惟:我听到颜逸的狼嚎了。他说白婉已经醒了,你也可以醒过来了。
除了浴室的水声,沈夜惟什么都没听到。但阎桓和他的部下们确实有一种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得到的交流方式,沈夜惟也就没有质疑。
他缓缓睁开眼,一手支撑着床坐了起来。他模仿着白婉的声音,喊了一声:“葛先生?”
浴室内的人很快就有了动静。
葛羽锐穿着浴袍回到卧室的时候,沈夜惟为了保险起见什么都没说,只是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他。
“你醒来了啊。”葛羽锐微笑道,“昨晚你在我车上睡着了,我就把你带来我这里了。哦,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刚好有点别的事,是在外面过的夜。希望你不要误会。”
沈夜惟摇摇头,学着白婉的说话语气,轻声道:“我……我有点不舒服……”
葛羽锐做了个安抚的动作,随后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喝的。喝了之后,你会感觉好受的多。”
几分钟后,葛羽锐端来了一杯淡蓝色的水,递给了床上的“白婉”。
“还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喝就行。”葛羽锐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十分温和:“对你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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