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4:鸢尾花燃(11)
【一个完全基于自愿行动、完全不受暴力或暴力威胁阻碍的社会——我不是已经用金钱找到了吗?】——彼得·伯顿,2012年。
……
桑德克一家人撤到巴黎约有两个月了,和那些大多有稳定住所、可以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安地望着窗外路过的爱国联盟队伍的巴黎市民们不同,他们的生活状态随时都会被斯塔弗罗斯的一个电话改变。有时他们可以住在连斯塔弗罗斯本人都没机会住进的宽敞宅子或豪华酒店里,有时候却得在偏僻又破旧的仓库里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纵使父母选择了接受现状,身为家中长子的耶日却无法接受斯塔弗罗斯对他们这一家人的任意摆布。这个十岁左右的波兰犹太人男孩在斯塔弗罗斯第三次宣布要他们一家按照命令搬迁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半路上对脸上挂着歉意的希腊人说,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可是为什么?”尼克斯·斯塔弗罗斯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几块糖果递给车子里的兄妹二人,“外面有那么多人也希望结束这种活见鬼的日子。让你们和他们一样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是BETA而不是我,孩子。”
“我是说,你没有必要总让我们在同一个座城市里到处搬迁。”耶日·桑德克据理力争地说,当时斯塔弗罗斯管理下的大部分难民在BETA来袭之前都能安稳地住在同一个难民营里直到获得前往大洋彼岸的机会为止,“尼古拉叔叔,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失眠。”
“好吧,我理解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斯塔弗罗斯看着耶日身旁的伊里达,“嗯,如果你觉得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请及时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至少在几个月以前,来自波兰的桑德克一家也不过是许多协助斯塔弗罗斯处理难民事务的难民代表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家庭罢了,他们会从斯塔弗罗斯处得到一些特殊照顾,而这些待遇当中还不包括直接远离难民营。真正的转折发生在斯塔弗罗斯发现这一家当中疑似存在ESP能力者之后:从那一天开始,本以为这种从一个难民营奔赴另一个难民营的生活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有望赶往一处真正远离BETA侵袭的乐土的桑德克一家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耶日和伊里达或许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能经常看到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围着他们一家打转,收到的生活物资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代价是他们总要不停地赶赴陌生的地点去做些他们至今无法理解的测试。
针对家中其他人的调查在岛田真司确定了ESP能力者的身份之后结束了。唯恐挂着不知名的各种机构的牌子的研究人员把自己的女儿抓去做实验的约瑟夫·桑德克几乎产生了逃跑的心思,但事实证明斯塔弗罗斯和这个希腊人背后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小团队保护了他们免受难民营的一系列混乱所害。在黑森林基地的一切恩怨因基地沦陷而终于落幕之后,已经不再期待着有生之年能够停止奔波的约瑟夫·桑德克只盼着自己的女儿不会成为他人手里的工具。
“那么,您该做的就是配合我的行动而不是抱怨。”当波兰犹太人鼓起勇气把这话向斯塔弗罗斯说出来之后,希腊人没有发怒,也没有试图威胁对方,“伊里达具有的这种能力让她对某些人而言象征着……更多的可能性。”
“我们没有那么多想法,斯塔弗罗斯先生。”几个月来脸上生出了更多皱纹的男人焦躁不安地试图劝说斯塔弗罗斯给他们更多的自由,“如果不是——”
“我不把她掌握在手里,就会是别的什么组织这样做,您明白了?他们不见得和我还有我的朋友一样有原则、有耐心……有信仰。”希腊人拉上了窗帘,告诫桑德克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在爱国联盟成员跑到街上喊口号的时候随便站在窗前看热闹,“事已至此,你们和她都没有后退的权利。”
斯塔弗罗斯也说不清敌人是谁。是爱国联盟吗?不见得,爱国联盟正在协助他和他的战友们继续同BETA作战,没有爱国联盟的帮助,前线的作战部队还有他们在后方的项目就不能及时地获得所需的物资和人员。哪怕爱国联盟需要为黑森林事件之后的一系列惨败负责,现在的斯塔弗罗斯和麦克尼尔也没有底气去拒绝对方抛出的橄榄枝。那么,恭顺派又如何呢?那些老鼠倒是活跃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就连神圣的教堂都被这些走上了歪门邪路的BETA信徒亵渎了,但斯塔弗罗斯又没法仅凭一个人的言论就将其逮捕乃至处决。
所幸,他身旁还有伊里达。在能确保她安全的情况下,斯塔弗罗斯只需要带着伊里达去特定地点转上一圈就能得到些虽然模棱两可但已经相当接近真相的猜想。也许伊里达的年龄和阅历限制了她用更加具体的语言来描述感知到的信息,多亏了斯塔弗罗斯按照岛田真司留下的资料制定的训练课程,她在这方面仍然远远胜过伊戈尔·别利亚耶夫手下的ESP能力者们。
每当斯塔弗罗斯带着伊里达出去兜风的时候,桑德克一家剩下的成员就会陷入恐慌之中。明面上,斯塔弗罗斯是负责难民事务的UN相关部门在这里的负责人;暗地里,这个希腊人似乎没少和活跃在法外之地的狂徒们做些交易。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跟上斯塔弗罗斯脚步的约瑟夫只能向上帝祈祷,盼着看上去还算虔诚的正教徒不会做些不可饶恕的事。
1984年11月初的一天,斯塔弗罗斯像往常一样带着伊里达到街上看风景。他有一辆目前还算安全而且能得到充足燃油供给的车子,这辆车确保他可以在巴黎各处畅通无阻而且即便到了该逃跑的时候也不至于丢掉性命。亲自给伊里达开车的斯塔弗罗斯会学着岛田真司的语气劝说伊里达用心去感受周遭的一切,只要她稍微察觉到了异常,斯塔弗罗斯就会想办法在附近停下车子并让伊里达去寻找那种不安的来源。
往常他们总会发现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例如撞上正在入室抢劫的匪徒或是偷情的男女——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斯塔弗罗斯真想把这些精力过剩的人全都送到前线修筑防御工事,他相信东德建筑兵团还有足够的名额。遗憾的是,总有些地方是斯塔弗罗斯难以接近的,否则他也许会试着用些更具挑战性的样本来试试伊里达的本事。
“那里有个空洞。”车子经过一条安静的大街时,一路上都很安静的伊里达忽然叫了起来,“尼古拉叔叔,这附近有个空洞。”
“……空洞?”斯塔弗罗斯立即踩了刹车,他不担心在这里出什么车祸。托了爱国联盟的种种非官方管制和石油紧缺的福,交通堵塞在巴黎得到了根治,“哪里?我们慢慢找。”
仅凭三言两语还不能把异常现象的本质概括清楚,斯塔弗罗斯想着。他不紧不慢地再一次开动了车子,沿着附近的道路徘徊,寻找伊里达所说的【空洞】来源。来到巴黎的这两个月里,斯塔弗罗斯也尝试着利用岛田真司留下的研究资料学些解读ESP能力者传递的有效信息的办法,他只学了几天就放弃了:明白自己没有当科研人员的天赋的希腊人却又不想把伊里达交给莫瑟和别利亚耶夫,前者可能会把伊里达用到过劳死,后者则干脆是斯塔弗罗斯从来不信任的俄国人。
车子在几座空荡荡的居民楼前停下了。希腊人疑惑地左顾右盼,没看到有很多人员活动的迹象。他再次向伊里达确认位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斯塔弗罗斯不打算下车,只在车子里谨慎地观察着这几栋可疑的建筑。所有建筑门窗紧闭,全部的窗户都被各种障碍物封上了,以至于斯塔弗罗斯无从看清其内部的状况。采取类似的办法来避免自己家被打扰的巴黎市民不在少数,这些人或许还对现存秩序抱着一丝幻想——爱国联盟总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拆门窗然后入室带走一切可征收的东西。
“好吧,我们需要些更具体的描述。”没理由强闯又担心自己在这里的行为被有心人发现的希腊人打算事后再仔细调查,“是什么样的空洞?以前你在什么地方有过类似的感受吗?”
“是在黑森林的那个大房子。”伊里达指着那几栋屋子,“尼古拉叔叔,里面很黑……”
偶尔听听还在上小学的年纪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说些感谢自己的话又或是故作严肃地试图跟上自己的思路也不错,那些被自己的父母很好的保护着的孩子们还没有学会在自己的语言中夹杂一些不该有的杂质。那么,不让这些本该有更多前景的孩子们整齐划一地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被埋进战场附近的某个乱葬岗就是斯塔弗罗斯的使命了。
跟小孩子打交道的规则是多变的,遗憾的是斯塔弗罗斯生前不怎么喜欢孩子——当然,他很喜欢强调让希腊人多生些孩子,这样才能壮大他理想中的第三希腊文明。越发感激岛田真司的斯塔弗罗斯凭着已经不知所踪的日本青年学者留下的那些技巧来维持着他和桑德克家的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既要用真诚而具有诱惑力的语言,也要适当地进行些物质奖励:满足孩子的胃口相对而言更容易一些。
慷慨的【尼古拉叔叔】并不介意去偷偷再拿些物资。
围着这几栋建筑观察了好久也没找出些问题的斯塔弗罗斯只好让伊里达回去之后把当时感受到的画面画下来,然后驱车返回。他随即做了些必要的调查,不过种种证据都显示这个只在外面变得喧闹起来的时候才会有人出入的建筑区只是个用于交易物资的黑市。从古至今,黑市是封禁不绝的,只要人们还有需求,各种各样的市场就会应着需求而诞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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