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1：天人（12）

【这个聚变能源项目由德国物理学家兼骗子罗纳德·里希特构思和指导，并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开发……随行人员的一些高层成员对里希特的诚意和想法的合理性产生了严重怀疑。怀疑者谨慎地寻求其他德国科学家的建议——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因为将军最初盲目支持里希特，甚至宣布“阿根廷科学家里希特”——一个不会说一句西班牙语的人——实现了核聚变能量的受控释放，这直接震惊了世界。没有一位真正的阿根廷物理学家参与了项目，整个国家也没有人相信声明的真实性。】——《阿根廷的早期宇宙射线研究》，2003年。

……

打开一张属于这个时代的非洲地图，也许来自任何平行世界的21世纪的旅行者都会因国境线的面目全非而惊奇万分。从地中海南岸到好望角，数不清的碎片构成了如今被外界称之为非洲的地区。挣扎在这片土地上求生的人们多半已经放弃了希望，对于他们而言，恳请AEU迅速介入以结束持续了多年的混乱，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南非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它的完整在地图上和其余地区的碎片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许要归功于南非在上一轮战乱到来时及时地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又仅仅因为AEU需要在非洲南部获得一个稳定的窗口。不管AEU和UNION之间的幕后博弈有多么惊心动魄，至少南非的居民们可以喘一口气了，他们在仍未完全逃脱上个时代底色的新时代到来之际恰到好处地守住了自己弥足珍贵的生活。

而对于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并已经造访过十几个平行世界的麦克尼尔而言，南非又有着完全不同的象征意义。他的冒险正是在南非开始的，虽然不同平行世界的南非并不能在严格意义上视为具有相同特征的地区，但他依旧会记得自己在非洲的最南端生活的每一个瞬间。因此，他专门忙里偷闲拿出半天左右的时间在南非最繁华的城市游览了一番，而后护送自打来到南非后便忐忑不安的霍马雍·阿扎达巴迪去见那位老朋友——在得知阿扎达巴迪因所穿的衣服不够体面而忧虑后，罗根也很大方地多买了几件看上去很气派的新衣服。

“但我还是觉得那家伙的朋友是帮AEU的公司洗钱的。”确认阿扎达巴迪不会在南非四处乱跑后，麦克尼尔和罗根马不停蹄地前往那处填埋核废料的试验靶场，想要寻找疑似由老格兰杰留给他们的情报。在阿扎达巴迪眼里，这两个家伙或许只是出去寻欢作乐了。“那个人的言谈举止，一点都不像是做农业生意的商人。”

“这是为了生存，南非的状况仅仅比非洲其他地区稍微好些而已。幸亏我们来得晚了几天，如果我们早些到，可能就又要和天人组织碰上了。”开着越野车的罗根心有余悸地对麦克尼尔说，还好天人组织不会在没有冲突发生的情况下主动去袭击某处设施，不然三大国家群很有可能都要面临斩首行动的威胁，“看来他们也知道四处无差别攻击处在交战中的军人和平民会引来全世界的仇恨，所以他们才会把矛头指向罪犯。”

“那是伪装，是演技，罗根。”只要罗根试图给天人组织说好话或是用稍微中立些的词汇描述天人组织的行动，麦克尼尔便会立即毫不留情地进行反驳，“就像某些所谓的自由斗士一样，表面上打着反抗殖民统治的旗号，实则只要有了机会就会马上转变为激进分子……俄国佬就是这么渗透非洲的，可笑合众国当时还以为那些人是对付欧洲的利器呢。”

准备工作在他们落地之前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前往沙漠地区的必要装备已经由受雇佣的专业团队准备完毕，另一支愿意和麦克尼尔、罗根一同前往指定地点的施工队也在沙漠外待命，只要雇主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以最快速度赶去让尘封地底也许有百年的秘密再度被公之于众。

——麦克尼尔本来没指望能够雇佣到多少人手，更不必说是愿意以身涉险的专业团队了。他们需要用相对隐蔽的方式穿过沙漠，这对于那些没有相应经验的人而言无疑是一项重大考验。谁若是学开车的罗根那样像平时出门郊游一样唱着歌、穿着缺乏良好保护的衣服、随意地一瓶接一瓶喝着饮用水，大概要成为沙漠中的下一具干尸。除了这些再明显不过的风险之外，他们要去的地点除了核废料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外界关注的，万一那些潜伏在网络底层的家伙怀疑他们要图谋不轨并把情况向南非相关机构甚至是AEU驻军举报，届时在机场等待麦克尼尔和罗根的就会是全副武装的AEU特种兵和手铐。

因此，罗根雇佣到了愿意保密的专业团队一事仍旧令麦克尼尔吃惊不已。面对着直到现在都有些错愕的麦克尼尔，罗根很大方地对麦克尼尔说，只要价码合适，世上永远不缺愿意冒险的淘金客。

“而且，你又要如何确定他们会因为察觉到了风险或是对我们的真实动机产生了误判而退缩呢？”戴着墨镜的原GDI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今天似乎格外地兴奋，他和麦克尼尔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因李林的恶作剧而被送到了距今200多年前的老格兰杰到底会给他们留下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我和你打赌，即便我们跟他们说我们今天要挖核弹出来，他们也会来做这一笔生意的。”

“亏你还能同时摆平监视着这里的AEU驻军。”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夸奖了罗根一句。

“世上没有人不喜欢金钱和权力的，一个都没有。他们来参军是为了什么呀，迈克？为了保卫AEU？为了自由平等博爱？”罗根哈哈大笑，他那不顾一切地嘲讽所有人的姿态惹得麦克尼尔十分不悦，“都不是，只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如果能多赚些就更好了。当然，假如是那一批生活在长期核战争下的士兵在监视这里，我们就要换个名头了。”

言外之意，这一代UNION海外部队和驻扎在非洲的AEU驻军是一路货色，不然仅能靠自己的薪水勉强维持生活的罗根也没法利用整个体系里的种种漏洞为他们这个团队捞取到足够的准备金——当然，是古德曼中校的小金库中的很小一部分。自知不该在这时候提打击UNION军内部腐化作风的麦克尼尔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罗根的身影在他心目中愈发地和另一个已故的战友重合。

“你还说你和伯顿不是一路人。”

“那不一样，迈克。”罗根收敛了笑容，语气也沉重了不少。恍惚间，麦克尼尔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自泰伯利亚战争中双眼受伤后就一直带着包裹眼部的黑眼圈疤痕以引路人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前辈。“他会用一些更美好的生活去劝诱对方……而我只是想让那些人相信，我们谁都没有理由给彼此已经够要命的生活添堵的必要。沉迷于物质欲望是一种偏执，沉迷精神信仰也一样。”

虽然冒充某个不知名的三流大学的研究人员来取走些核废料用于研究这个表面理由过于牵强，只要AEU驻军接受了罗根的贿赂，后面的阻碍也消失了一大半。风驰电掣地向着沙漠深处前进的车队接连穿过了数道封锁线，沿途和干尸或白骨一同出现的警示牌也越来越多。过去肯定有不少人希望从这里获取到核武器或是能用于制造核武器的材料，成功者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失败者则已经成为了路边展览品的一部分。紧跟在麦克尼尔和罗根所乘坐的越野车后方的那些车辆上的乘客们想必也对这两位神秘雇主的真实动机产生了不少议论，但只要行动开始，他们便要严格遵守职业道德守则，万万不能坏了自己在这一行里的名头。

车队抵达试验场附近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麦克尼尔和罗根换上了防化服，在已经抵达的专业施工团队的带领下前往填埋核废料的地点——这些以为多挖些核废料就能多拿报酬的施工人员在接到罗根的通知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作业，没过多久就在已经千疮百孔的地面上挖出了多个通向下方的入口。这还要多亏了已经倒毙的先行者们的努力，是他们留下的痕迹为后来人节省了足够的时间。

“我们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如果超时了，没收钱的家伙可能就会注意到。”罗根算好了时间，他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因可疑的行为被定义为天人的同伙。别管天人组织究竟要做什么，三大国家群已经将其视为了对世界和平和现行秩序最严重的威胁。“等找到线索之后，还要对那些证物进行处理……埋在这下面的，全都带着核辐射。”

“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们回医疗中心再做一次纳米机器人治疗。”麦克尼尔斜着身子靠在越野车上，他之前没来过这里，而且现在也缺乏足够的时间去熟悉环境，计划的成败全看受雇佣的专业施工团队的水平，“而且，也不排除已经有人把这里的秘密偷走的情况……世事难料。”

经过施工团队的初步勘测，这处曾被用于核试验的核废料填埋场下方存在一个空腔，众人一致相信那就是他们要找的秘密。尽管麦克尼尔认为老格兰杰可能不会把过于危险的东西藏在这里，但他无法阻止这些外来户们胡思乱想，于是他只得时刻密切关注着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只要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稍有动作，麦克尼尔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监督施工进度的罗根反复向施工团队确认此前是否有人曾经从地上打通过前往空腔内部的道路，而这群专业人士没有给出明确的肯定或否定答复。眼见人群中的议论多了起来，罗根只得临时决定加价，并找到施工团队的负责人，称自己此行只是为了确认些历史档案中的真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