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2：幻痛（19）

【任何聪明的傻瓜都可以让事情变得更大、更复杂、更暴力。朝相反的方向前进需要一点天才和很大的勇气。】——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943年。

……

“下一批药物还在测试中，目前不能确保其安全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放下茶杯，对坐在桌子另一侧有着不同地区人种相貌特征的来客说，目前并不建议开展更大规模的实验，“……提前说丧气话不太吉利，但项目的提升潜力并不是很大。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几乎在原地踏步，取得的成果远不如预期。再这样下去，即便可以继续以现在的力度投入足够的资源，我们也无法在竞争中获得更大的优势……”

坐在这名有着东亚裔长相的中年男子对面的是一名白人，脸部有着不少疤痕，像是烧伤过后留下的。相比焦躁不安的主人，来访的客人却淡定得多，他学着主人的样子端起茶杯，用不怎么标准的中文说道：“不，方向并没有错。事实是，人类的体质不适合太空生活，即便有纳米机器人治疗等辅助手段也一样。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放弃，一旦我们停下，以前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

“那是当然……”另一头的中年男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可是——”

“先不要提资金问题。”白人男子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些，“最近我听到了些传闻，说是留尼汪岛的AEU军叛乱事件和你们有关。有这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此话一出，中年男子吓得魂不附体，险些从沙发上跌倒在地，“哎，绝对没有啊。合格品的产量仅能勉强满足需求，而那些废品当然是被立即处理掉了。”

“最好如此。”

坐在雕梁画栋的古式建筑风格大楼内交谈的两人不会想到，就在他们头顶的殖民卫星建筑区另一头，两个不速之客正使用着AEU最先进的远程竊聽設備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三大国武装部队的现役MS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嘈杂环境中捕捉到几乎被淹没的说话声只是上一代设备得到推广后的结果，新一代竊聽設備根本不需要捕捉到声音就可以得知房间内的人说了什么。

“真应该给MS也都装备上啊。”蒂莫西·格兰杰很佩服罗根在发现生物信号位于他们【上方】后想出来了远程窃听而不是步行前往附近一探究竟，不过这还要归功于罗根提前申请和准备了大量专业设备，“如此才能更好地掌握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你不会想要这玩意普及开的。”罗根说着，指了指两人的头盔，“它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通过分析房间外侧玻璃振动情况和光线变化来总结出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透过头盔得知我们说了什么也是轻而易举。而且，我更在意的是UNION军为什么会研发这个、又要用在什么地方。”

两人一面监听谈话内容，一面尝试着改变观察角度以获得更清晰的画面，最好是能看到正在交谈中的人员的真实相貌。他们在殖民卫星圆弧另一侧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另一个更合适的观测地点，这才总算让监控设备拍摄并补全了房间内两人的真实相貌。罗根不认识这两人，不过他可以把情报先传给麦克尼尔，让外面的麦克尼尔通过遍及地球附近的UNION掌控下的国际互联网和UNION内部数据库检索人物信息。

这座殖民卫星内除了入侵的罗根和蒂莫西之外，只有两个人体生物信号，除此之外就只有负责殖民卫星安保工作的无人机和自动运行的赌场等娱乐设施。想破了头都没明白没有顾客的赌场要怎么长期运行下去的罗根仍在保持着监听，他很快从那两人的谈话中发现了一个重磅消息：这座殖民卫星内秘密地建造了一个医药加工厂，而且在生产某种疑似用于提升人体在外太空的生活适应性的药物。考虑到天人组织势必长期在外太空活动，有理由认为这可能和天人组织有关的罗根决定立即前去寻找那座工厂。

“你留在这里监听，我去按他们所说的位置寻找工厂。”罗根有些庆幸这座殖民卫星的安保设施技术水平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不然他和蒂莫西是断然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进入一座以UNION最尖端科技武装起来的殖民卫星的，“……一定要找到。喂，你别拖着我。”

“还是我去吧，这几个设备只有你会用。”蒂莫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再者，殖民卫星里没有第三个敌人，只要我们确保无人机和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派谁去工厂都一样。”

说着，蒂莫西拔腿就跑，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了罗根的视野中。被迫接手了监听任务的罗根只得留在原地继续关注这两人的举动，同时向麦克尼尔询问已得到的结果。

“那个华人还和我们有些联系，他是傅攸之那伙人叛逃之前所在的研究所名义上的负责人。”麦克尼尔很快找到了其中一人的信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按照那个研究所的网站公布的行程，他今天应该在海得拉巴开会。”

“那个白人呢？”

“暂时没找到。对了，刚才蒂莫西擅自行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

“来不及了。他这人虽然经常误打误撞地给我们解决一些问题，可那都是些巧合，又不是凭他自己的本事。”罗根忽然嬉皮笑脸地挠了挠头发，“有时候我们也该相信奇迹，不是吗？他自己不知道或是不愿意对我们说的，他身上的秘密会代他解决的。GEASS是扭曲人心的力量，那么这个平行世界就会存在其他扭曲人心的力量，比如说制造出一个用来应付日常生活的自己去覆盖那个危险的、真实的自己。”

“……你去转行当喜剧演员吧。”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

却说蒂莫西活蹦乱跳地沿着宽敞的大街肆意奔跑着，如果他再时不时地发出些尖叫，UNION各地的精神病院就会收获一部质量上佳的医院宣传片。本来凭麦克尼尔一行人自己的力量是难以找到那座工厂的，然而罗根·谢菲尔德的窃听装置准确地从那两人的口中捕捉到了工厂所在位置，因而蒂莫西很快就来到了伪装成公共卫生间的制药厂入口附近。他进入卫生间内，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入口。

有些失望的蒂莫西返回镜子前，看向镜子内的自己。他的瞳孔外侧被忽明忽暗的七彩光芒所环绕，脸上那轻浮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身后，卫生间内部的结构悄然发生了变化，和徒有其表的外部设施融为一体的机械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化着，为蒂莫西开辟了一条通向下方的走廊。

前方的照明灯也像欢迎他一样自行亮了起来。兴奋得像逛公园的孩子的蒂莫西蹦蹦跳跳地穿过走廊，他隔着玻璃看到了下方车间内的药品生产线，但他没法在没有任何告示和说明的走廊里迅速找到进入车间的正确通道——本应如此的，可他只向周围茫然地看了几秒便坚定地迈开步子，以最快速度冲到了走廊尽头并在四排并列的电梯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部电梯。

电梯门开启后，出现在蒂莫西眼前的正是他方才看到的药品生产线。不过，他的视线在车间上方的走廊被玻璃挡住了，以至于那时他并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直视着他的那个危险人物：被麦克尼尔命名为【伊朗塔】的黑色MS的驾驶员。

“果然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就像是被命运牵引着一样。不，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被人设计好的使命趋势我们这样做的。”绿发青年现在穿着一件白大褂，看上去活像是医药研发人员。他那凶恶的表情和白大褂下的驾驶服又实在和科研人员的身份不太相符。“无妨，把这里全都让给你们也无所谓，只要——”

绿发青年猛地拔出手枪，瞄准了蒂莫西，但蒂莫西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向对方，嘴里还喊着什么终于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同父同母兄弟的话。被那一连串近乎精神错乱的言论打得手足无措的绿发青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开枪，只是面带惊慌地向后退了几步，以躲避张开双臂向他冲来的蒂莫西过分的热情。

“别这么见外嘛。”蒂莫西哭丧着脸，一副如果对方不让他拥抱就马上哭出来的模样，“我们失散了这么多年，终于——”

“谁……谁和你是兄弟？”绿发青年勃然大怒，“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兄弟……”

“那就对了，我们出生的时候大脑都分给你了——”

“险些被你给骗了。”怒不可遏的绿发青年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冷静，“虽然还需要维持这里的功能，它对计划已经没用了。你可以随便把这里的药物带去给你的同伙，就当是我之前几次和他们交手的赔偿了。”

“那可不行，我们不会吃来路不明的药。”蒂莫西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虽然我们是敌人，我不会轻易地杀自己的亲兄弟的。只要你把这些药的用途还有去向告诉我，我也不会为难你。”

“明明是自己带些样品回去研究就能轻松得到答案的事，却非要麻烦我说几句话。”绿发青年冷笑着，从流水线上随便拿起了一盒药丢给蒂莫西，“至于它的去向，只要你们舍得在这里大闹一场，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它为哪些人服务。”

蒂莫西接过药盒，随手将它塞到身上，双眼一刻未曾远离手中持枪的绿发青年，“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是和平主义者，谁也不会在这里制造冲突的。毕竟，我们还不想被天人组织盯上。”

“多么懦弱的发言。你们会说自己热爱和平只不过因为你们担心天人制裁你们罢了，但倘若你……甚至是你们也无所谓，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合作，不要说天人，整个人类世界都会在我们的脚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