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2：辉煌高地（2）

【我们不应该反对变革或进步……而应该对看上去非常宏伟但鲁莽的计划持怀疑态度，这些计划在追求完美乌托邦的过程中抛弃了许多更真实而美好的事物。】——吉尔斯·普莱斯，2000年。

……

前往日本拜见克鲁提欧伯爵之前，吉尔斯抽空联系了最先和蒲甘·明合作的凯特拉特塞伯爵，后者由于打算为手下士兵大量注射毒品（不巧的是，被他选为领地的东亚地区大部有着严格的禁毒政策）而和从事贩毒生意的蒲甘·明展开了合作。不出吉尔斯所料，沉迷开疆拓土的凯特拉特塞伯爵对他十分冷淡，在得知吉尔斯要为塞东尼亚伯爵报仇雪恨后就失去了和吉尔斯继续周旋的兴趣、用些不痛不痒的废话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见自己果不其然地碰了钉子，吉尔斯·普莱斯只好按原计划乘机前往日本，去寻找被认为沃斯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领袖之一的克鲁提欧伯爵。

第二代克鲁提欧伯爵雷克斯（Rex），今年37岁，是血气方刚的骑士精神和恪守准则的贵族精神的完美结合体，同时在火星贵族内部以近乎不近人情的严苛作风闻名。第二次地球-火星战争爆发后，克鲁提欧伯爵将登陆城降落在了东京，并下令将这座城市中的所有居民消灭。吉尔斯赶到对方的总部时，除了高耸入云的登陆城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下那座能够容纳数千万人口的巨型城市的半点痕迹。以谈生意的名义陪同吉尔斯前去会见克鲁提欧伯爵的蒲甘·明解释说，将城市彻底摧毁自然也是克鲁提欧伯爵的命令。

“这就是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需要你们这类人支持的原因了。”吉尔斯听得心惊肉跳，为那成百上千万死去的日本人默哀了几秒。他不喜欢日本人，那些家伙不仅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期可耻地背叛了盟军、继承尤里·纳尔莫诺夫的遗产同整个世界对抗，更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率先跳出来挑战自由世界的秩序——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日本人在东亚地区掀起的大规模叛乱，NOD兄弟会日后能否如愿滚雪球般壮大，还是个未知数。然而，大部分日本人只是被头羊牵着走而已。“……你可能要失望，明先生。克鲁提欧伯爵，据我所知，不太可能让他的部下像凯特拉特塞伯爵的部下那样吸毒。”

“您看上去对我们这里的情况很了解，吉尔斯爵士。”蒲甘·明那头鸡毛掸子偶尔会让吉尔斯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他在一生中见过许多留着类似发型而且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政客，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外国，“我见过的火星人要么完全不理解什么叫毒品，要么对自己已经在长期吸毒的事实一无所知。”

“这是……必要的策略补充，明先生。”吉尔斯捏了一把冷汗，他想起来大部分火星贵族确实缺乏对地球的基本常识，这不仅是因为地球方面的情报封锁，更因为沃斯帝国的教育发展状况几乎只能用没有教育来形容。“不了解自己的敌人，是没法打仗的。15年前我们的失败并不完全因为意外。话说回来，在地球人和火星人之间几乎充满仇恨和偏见的现状下，您依旧敢于同我们合作而且成功了，实在值得庆祝。”

火星军也许可以用登陆城和Aldnoah装备打垮地球联合军，建立稳定的统治秩序又是另一回事。哪怕把沃斯帝国的全部人口迁回地球也不足以帮助火星贵族们掌控地球，没有地球本土势力的合作，地球的大部分地区都将变为一片废土。也许地球上早有些人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而同火星军合作，但火星军起初的极端风格从源头上阻止了这些人效劳。因此，蒲甘·明的成功在吉尔斯看来具有相当程度的偶然性，虽说运气当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运输机飞过已经化为废墟的城市，抵达了登陆城附近。飞行员和登陆城内的技术人员进行了交流，而后寻找对方指定的出入口降落。一生中见过了不少大场面的皇家空军将领没有因为即将面见大权在握的另一位火星伯爵而紧张，他只需保持平时的随和就好，不必要的情绪会削弱他一言一行的可信度。

“吉尔斯爵士，机库内有障碍物。”飞行员调整好飞行姿态，猛然间发现对方为他们指定的机库里竟然还有四处乱跑的活动人员，“那动作看上去不像是受命出击……不好，可能是要抢飞机逃跑！”

听到这话，吉尔斯眨眼间从蒲甘·明身旁跳到了驾驶舱内，确认了光学成像设备拍摄到的画面后，让飞行员到后面休息，自己接过了驾驶工作。没有什么刁钻的降落方式能够难得住吉尔斯，他相信那些同样以王牌飞行员的身份为世人所知的家伙例如老格兰杰和博尚也能做到这一点。以最快速度将运输机以最惊险的角度飞进了机库后，来不及和手下以及客人说明情况的吉尔斯飞快地跳下飞机，拔出手枪瞄准了那个穿着火星军制服、鬼鬼祟祟地靠近一架多功能战斗机的少年：

“马上停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说着，吉尔斯果断地扣动了扳机。他没有瞄准那少年，而是刻意让枪口偏移了一些。四处飞舞的流弹在一定程度上吓住了对方，连续两发子弹紧贴着少年的脑袋飞过，但真正让这场意外的闹剧终结的则是从机库入口处涌入的火星军士兵们。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包围了来不及起飞的多功能战斗机，将被众人一致认为试图逃跑的少年抓获。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吉尔斯爵士。伯爵阁下已经在等您了。”领头的火星贵族略带歉意地对吉尔斯说，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地球人暂时在这里等候，伯爵阁下暂时没有通知我们迎接各位。”

蒲甘·明没有因克鲁提欧伯爵的态度而恼火，他礼貌地对前来迎接他们的火星贵族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同意暂时留在机库里等候。吉尔斯又和这些身份相仿的同僚们抱怨了几句现状，迈开脚步向附近的电梯走去，这时他突然对那逃兵的身份起了好奇心，于是便凑近一看究竟。那灰白色的头发和熟悉的消瘦脸庞让吉尔斯立即将对方和也许算得上火星最出名的地球人联系了起来——数年前跟随其父扎卡里·特洛伊亚德博士一同从地球叛逃到火星的斯雷因·特洛伊亚德。

“地球人要当逃兵，也是在所难免的。”虽然早从克兰凯恩口中得知其父名下的这个【火星人中的地球人】处境十分不妙，吉尔斯没有闲情逸致为他人的性命忧虑。他自己就差点死在从莫桑比克地区逃往斯里兰卡的途中。“……看您这样子，他是犯了什么更严重的罪吗？”

“非常严重，严重极了。”带领吉尔斯前去见克鲁提欧伯爵的火星贵族厌恶地踢了已经被众人按倒在地的斯雷因一脚，“这小子竟然趁着伯爵阁下不在的时候偷偷摸进了谒见厅、向皇帝陛下妄称已经遇害的公主其实还活着……正是因为受到错误信息影响，陛下才会在不久之前一度错误地宣布停战。伯爵阁下有令，鉴于其所作所为罪大恶极，应当立即处决、以儆效尤。”

“……停战？”这回轮到吉尔斯愣住了。他自从逃出莫桑比克以后几乎没有多少心思关注战况，这和【坦塔罗斯】差点报废有直接关系。“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说过。”

经旁边的火星军士兵七嘴八舌地一解释，吉尔斯才得知，在自己逃亡、昏迷和赶路前往东亚地区期间，雷列加利亚皇帝曾经在不通知火星伯爵们的情况下直接单方面宣布停战，又在不久之后同样毫无预兆地再次宣战，其反复无常让即便是最忠诚的火星贵族也怀疑皇帝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假如他们理解老年痴呆症的含义）。然而，克鲁提欧伯爵的部下却对事情的真相一清二楚，整个荒谬的事态发展完全归咎于斯雷因对皇帝信口雌黄（用火星军士兵们的话来说，斯雷因滥用了雷列加利亚皇帝对特洛伊亚德博士那点所剩无几的情谊）。

“吉尔斯爵士千里迢迢地来投奔你们，给他看杀人实在算不上待客的好办法。”这时，蒲甘·明离开了运输机舱，大概是和凯特拉特塞伯爵谈了些什么以说服对方帮他疏通克鲁提欧伯爵的关系，“……是吉尔斯爵士帮你们抓住他的，那就把他这条命暂且留给吉尔斯爵士，等我们和伯爵把公事谈完了，再认真给他定个死罪也不迟。”

正是这样，吉尔斯想着。他倒不是特别关心斯雷因的生死，但他不能无视特洛伊亚德博士的研究资料可能对火星军起到的作用。事实上，在以雷列加利亚皇帝为代表的第一批学者们纷纷成为火星的统治者后，对Aldnoah的研究已经停滞了多年，而在完全没有Aldnoah技术的地球上独立研究它的特洛伊亚德博士可谓是双方都公认的天才。特洛伊亚德博士因病去世后，其遗产由斯雷因继承，而火星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相信斯雷因可能了解特洛伊亚德博士的部分秘密，这是在火星人看来【毫无贡献的地球人】能够活到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正好，我这次也要和伯爵阁下谈谈Aldnoah的问题，这小子说不定还有用。”确实不想初来乍到就到处见血的吉尔斯也劝火星军士兵们暂时留斯雷因一条命，他半路上见到的尸体已经够多了，“明先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