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尤富贵开口说话,而且说话十分流畅,在场的人无一不瞪大眼睛,无一不瞪圆眼睛,他们不相信奇迹会出现,然而奇迹竟然出现了。
怪诞还是怪异?村民不知道,也不能理解,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惊讶,就是惊慌,尤小田从惊讶中醒过来,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他立马跑过去,把尤富贵拉起来,说:“富贵,怎么一回事?这十几年,你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你把老子骗苦了,不,是骗惨了,你的心好硬。”
李云博也从惊慌中平静下来,说:“小田,你不要骂富贵,不是富贵不懂事,或许他心里有苦衷,不是有句话叫做有苦难言吗?现在他看到大田明明有两个儿子,却在死后没有孝子去扶灵,更想到大田以后在山上,没有人去祭祀,心里一急,就把话说出来了,这就是人们说的急中生智。”
客芷座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他看问题比较理性,具体来说,他是从生理角度去分析这件事情的,说:“哑巴有真假之分,富贵显然是假哑巴,具体来说,富贵的喉咙里有一口痰,是那种看不到感觉不到的痰,现在他要解除大田叔的忧愁,想让他安心地走向另一个世界,心里一急,那口隐性痰冲出喉咙,自然就把话说出来了,我们所看到的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听过客芷座的话,晓得了事情的真相,关于这件事情,在场的人不再议论。
毕摩开始念起《平安经》,随后念起《超生经》,等到毕摩把经念完,尤大田的眼睛慢慢合了起来,李云博见状,伸手在尤大田的鼻子下探了探,说:“大田走〉。”
客芷座看到尤大田断了气,赶忙叫女人出去,叫孩子也出去。
几个男人把尤大田抱到床边的一张木椅上,李云博给尤大田剃头,修脸,刮胡子。
几个男人给他洗了澡,戴上干净的帽子,穿上干净的衣服,穿上干净的鞋子。
毕摩从随身带来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缓缓地撒在尤大田的身上。
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尤蒙氏抱走床上用品,换上新的床上用品。
几个男人把尤大田平放在床上,给他盖上干净的被子。
天亮以后,村民会前来跟尤大田的遗体告别,过后是装棺。
客芷座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说:“各位大叔,你们打算怎么办大田叔的丧事?”
茶木托首先发言,说:“现在是抗战时代,大家穷得要死,苦得要命,就是想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但是也难以办到,只能从简,到时候把他抬到山上埋了就是。”
尤小田想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然而他手长袖短,要钱拿不出钱,要物拿不出物,最后只能遵从大家的意见,决定从简办丧事。
尤小田不停地求毕摩多给哥哥念几句经文,多给哥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客芷座唉声叹气,说:“再穷也不能穷百姓,再苦也不能苦百姓,努力做到藏富于民是政府的初衷,是政府执政的基石,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政府穷,百姓更穷,政府苦,百姓更苦。”
“大田叔是为抗战而死的,如果丧事过于简单,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说不过去的,我这就去县里,去跟县里要一点东西。”
客芷座说走就走,他来到县里,见过赵唯城,把尤大田死亡之事告诉他。
赵唯城先前到李刀磨看望过尤大田,晓得尤大田活不长,心里哀伤,他跟尤大田说过几句话,离开李刀磨,回县里去了。
赵唯城听客芷座说尤大田已经死亡,他的心里显得同样哀伤,说:“说起来,尤大田也是为抗战而死的,他死了以后,理当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政府理当给予一些支助,但是,现在县里财政相当困难,物资相当紧缺,何况为抗战而死的百姓有很多,今天照顾尤大田,明天怎么去照顾李大田,或者刘大田?难,难,难,总之很难。”
听过这话,客芷座心里很不舒服,尤大田家的情况,赵唯城是清楚的,是明白的,县里总该有所表示。
尤大田因为抗战而死,像这样的人,如果县里不给予照顾,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客芷座在心里暗骂赵唯城,以这样的方式去做事,势必会打击百姓参与抗战的信心,于抗战不利。
他正想再一次开口时,赵唯城说话了,说:“照顾不到多数,就照顾少数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里就算再困难,也比普通百姓好许多,客参议,我给你批一张条子,你到仓库去领一些生活物资,记得拿几个火腿。”
云里县政府派人到乡下去购买牲畜,宰杀之后,用盐巴腌起来,连同其它抗战物资,一起存放在十九街仓库里,达到一定数量时,送往前线。
客芷座领过物资,请人送往尤大田家,李云博看见客芷座满头大汗,赶忙叫他坐下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凄美的歌唱声:
巍峨虹山穿孝装,
看着大叔去远方。
大叔心里莫牵挂,
莫管亲人哭断肠。
听到凄美的歌唱,大家赶忙出门,看见歌唱的人是茶马石的老婆宋宜梅,他们的心里,顿时萌生出感动之情,顿时萌生出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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