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智树的兴奋戛然而止，身体下意识地抬起一只脚，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一片焦黑。

“什么嘛，我不就稍微庆祝一下嘛……”

智树小声哔哔，他小心地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没敢大声说出来。

“mi～”大针蜂假装没看到。

“哩哩～”巴大蝴安慰着智树。

叉字蝠歪了歪脑袋，“呼噜呼噜”地扇着翅膀。

“你对他太苛刻了些。”

超梦看着失落地走进来的智树说道。

“呵，赢了个徽章就高兴成这样，幼稚的家伙。”

散兵抚摸着被孵化装置装着的梦妖蛋，纤细白皙的手指抚过玻璃表面，微闪的电光从仪器上方溜进去，注入脆弱的蛋里。

“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会炫耀自己的羽毛亦是正常的事情。”

超梦用着包容的语气说道，虽然它也不过一个诞生不久的生命，但从思考方式上而言，比起智树，它更显得成熟一些。

美貌昳丽的少年轻笑，带着点习惯性的嘲弄。

“嗤……的确，头脑简单的生物活着就是比较容易呢。”

散兵双手抱胸，宽大帽檐的纱帘随之而动，像是猫咪不耐烦甩着的尾巴。

他微闭上眼睛，喟叹道：“善良在这世间可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品德，一点坏心思也没有，反而是件坏事。”

“想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心机吗？”超梦大概能理解，它无奈地说，“你大可坦诚一些，散兵。”

“坦诚？我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事的人，啧，跟你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

散兵冷哼一声，眸光冷漠，“一个沉溺于装睡和美好中的人，是怎么也叫不醒的吧。”

“不过……”

他看了眼智树，眸光微闪，嗤笑道，“对于他来说，的确为时尚早。”

超梦没说什么，至于散兵说自己坦诚什么的，呵，当个玩笑听听就好。

直到现在，散兵的内心和嘴上说的也极少能符合上，除了想打人的时候。

“你们在聊什么呢？”智树走上前来。

“在看你怎么在大街上犯蠢，呵……”散兵笑了一声，让智树尴尬地想抠脚。

“哈…哈哈……”

智树尬笑着，强行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华蓝市啊，我记得你还没拿那里的徽章吧。”

散兵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智树总觉得那是鄙视的眼神。

“咳……你不是说要去看你的那些伙伴吗？”超梦回答，没让智树那么尴尬。

智树一脸茫然，显然，他忘记了。

在超梦的眼神下，智树的记忆被他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翻了出来。

“哦对，我还没跟他们说呢。”

一人一宝可梦开启尬聊，散兵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往门口走去。

“随你们怎么安排，明天出发。”

智树眨了眨眼，看向超梦，语气带着些不确定，“散兵的意思是，今天可以留下来对吧？”

“嗯，你没听错。”超梦点点头。

这样的话，他就有足够的时间跟小伙伴们告别了，智树眼睛亮晶晶的。

小伙伴们看见智树也很是惊讶，不过在看到围绕着他身边的宝可梦时，惊讶变成了崇拜和羡慕。

“智树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已经有了三只宝可梦！”

“那个是巴大蝴吗？智树，你的铁甲蛹已经进化了啊！”

“那个我认识，是大针蜂！大针蜂好可怕，智树真厉害，竟然收服了大针蜂！”

“那个是叉字蝠吗？我听人说，是超——级稀有的宝可梦呢，智树太厉害了！！”

经常被散兵打击的智树头一次遇到这么多的赞誉，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子后面去了，他笑得很开心。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对了，纳淞婆婆呢？”

智树示意他们安静一些，询问抚养自己长大的老婆婆。

“纳淞婆婆？”

“她好像去集市了吧。”

“不对！婆婆回来了，我之前看到了！”

“纳淞婆婆去了集市买东西。”

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智树决定慧屋子里看看去。

“大家都别说了，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纳淞婆婆的木屋旁种着很多花朵——那是孩子们找来的，自认为最美丽的花朵。

就好像把自己的爱也寄托在花里了一样，纳淞婆婆的屋子被爱围满。

推开门，银白发色的老人安详地躺在椅子上，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虚虚笼着她鬓角间的白发，像是银子一样，闪着光。

“纳淞婆婆，我回来了。”

智树的声音尽量轻柔，他让小伙伴们都散去，自己一个人留下，在一旁陪着婆婆。

“嗯……嗯？是谁呀？”

纳淞婆婆揉了揉花了的眼睛，听着耳边少年的声音，才恍然大悟一般。

“啊呀……是智树来啦……”

纳淞婆婆的声音就像花朵一样轻轻颤抖，又柔软无比，像是一阵暖风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然后吹进人的心里，催生着名为“善良”的种子。

他该有多幸运啊，智树想，他遇见了温柔的纳淞婆婆，伴随着他成长的每一个温暖的角落。

后来又遇见了散兵，那同样也是并不表现在面上的温柔，却教会了他许多。

真好呢……

“真好啊……智树……”纳淞婆婆的语气温柔。

乌云滚滚，细如线的雨丝落下来，轻柔地融入泥土里，没有声响。

窗外飘来丝丝凉风，让人偶有些惬意。

“啊啾——”

睡梦中的智树打了个喷嚏，他嘟囔着说了些什么，裹紧被子。

散兵紫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天空的雷光，他低低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不过他还是站起来，关上了窗户。

于是只能看见乌云上游走的闪电，轰隆的雷声一并被拒之门外。

他静坐着看雷雨，在静默中过了一夜。

“早上…哇啊——”

睁开惺忪睡眼的智树刚想说个早安，一睁眼就被坐在窗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散兵？你起这么早啊，哈啊——”

智树伸了伸懒腰，也并不在意散兵的不搭话，反正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言自语，又或者散兵用着嘲讽一般的语气回答。

巴大蝴去买了早餐来，就等着智树洗漱完了就可以吃了。

叉字蝠倒挂在天花板上，好在天花板够高，不然智树醒来的时候一定会被那双突然睁开的红色眼睛吓得重新倒回去。

因着智树没做那些宛如噩梦深渊一般的饭菜，今天的大针蜂很仁慈地放过了智树的屁股。

皮可西吃着甜甜的小蛋糕，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杰尼龟在大针蜂旁边，也一起狂吃着。

波波飞到桌上，吃了点能量方块。

然后叼着一小袋早餐飞到散兵身边，散兵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放在了旁边。

波波用喙蹭了蹭他的脸颊，有些疑惑，散兵不喜欢这个吗？

“留给你自己吧，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散兵说道，窗外乌云已经散去，露出金灿的太阳。

“有彩虹呢，据说在人类世界里，这算是好运。”超梦说。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散兵说，“泡影般的水珠反射出来的须臾假象，也只有无聊的人才会赋予它那么无聊的寓意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散兵。”

智树反驳道，“正是因为它的美丽深入人心，被人铭记，这样美好的寓意赋予上去，才会被人一代又一代地传唱，变成好心情的来源。”

“呵，人总是擅长欺骗自己，胜过欺骗他人。”散兵淡淡道。

“嗯……”

智树挠了挠头，没法反驳。

“但是……这是美好的一部分嘛！”智树说，“就像看到花会高兴一样，看到美好的东西也会高兴，因而给予美好的祝愿，这也是很好的嘛！！”

“嗤——”

散兵没跟他继续纠缠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人总是有着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却很少能找出根据去说服别人。

“行了，磨磨唧唧的，早些启程吧。”

散兵站起身，一夜无眠对于人偶而言无伤大雅。

“知道啦——”

智树拖长尾音，跟在散兵身后。

昨夜下了场小雨，今天的太阳便格外温柔，空气温暖，带着泥土清新的气息，整个世界像是被涤净过一般，干净又清晰。

“真是不错的天气……温暖湿润，又生机勃勃……”

散兵坐在石头上感叹，眯着眼睛舒展身体，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体上，全身上下都变得暖呼呼起来了。

缩成圆团团的波波蹲在散兵宽大的帽檐上，眯着眼睛，微风吹起它翻飞的绒羽，露出白色的细小羽毛，看上去异常享受。

“啊咧？！”

难得见到散兵平和的样子，智树表现得有些惊讶。

“哼，惊讶什么。”

人偶敏锐地捕捉到智树的情绪，紫色短发被风吹起，非人一般昳丽的面容美丽得让人脸红心跳。

散兵收回笑容，瞥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漫不经心起来，“我不讨厌这样的风景，况且，我自然也有心情好的时候。”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智树挠了挠头，“散兵你之前，怎么说呢，有种很阴郁的感觉。”

“不过现在好多了。”

智树的笑容温暖，“散兵现在就很好！”

散兵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手指微动，市女笠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不过从一闪而过翘起的嘴角来看，他现在应该心情不错，不然这个时候，就该是一道鸣雷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