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影娃娃愤愤不满，泪珠蓄满眼睛，委屈得一大颗一大颗地落下。

皮可西一愣，立刻慌张起来。

“皮…皮～”你…你别哭啊～

皮可西慌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它举起两只小手。

来——看这里——

见怨影娃娃收了眼泪，皮可西开始表演起来。

“皮皮～”

两只小手开始同频晃动起来，尖尖上泛着纯白的荧光。皮可西使用了摇手指。

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变出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怨影娃娃一眨不眨地看着，一颗泪珠滚落下来，它伸出小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那只是幻影。

“皮皮？”

你不喜欢吗？皮可西围着它转圈。

“哇～”甜点～

怨影娃娃看着它，“啪叽”一下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

甜点甜点～

甜点～怨影娃娃要甜点！

“皮～”

皮可西一脸为难，没有散兵的指令，它是绝对不能让怨影娃娃靠近散兵的。

要不然……

“皮皮。”皮可西建议道。

“哇～”怨影娃娃的眼睛立刻变成星星眼了，声音变得欢快起来。

两只宝可梦悄悄咪咪地跑了出去。

波波从羽毛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整理绒羽了。

哦，是皮可西出去遛怨影娃娃了啊……

无边无际的深邃星空里，紫色的神之心散发着耀眼的光亮。

人偶抚上心脏的位置，仰头看着那颗神之心，眼神微眯，躯壳的渴望驱使着他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而本能，散兵本身的意志却在抗拒，渴望神之心的是人偶，渴望成神的是散兵。

他微微闭眸。

扮演度：52％

他能感觉到七叶寂照秘密主呼唤的声音，神之心闪着光，遥遥向他招手，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颗“心”收入囊中。

谎言！

手聚鸣雷，脚踩青风，散兵冲上去，撕裂一般的鸣雷如千鸟齐鸣，嘈杂纷乱。

鸣雷什么也没有碰触到，仿佛眼前有一无形的空气墙隔开了。

他仍在前进，却无法靠近神之心半分。

抬头仰望，一闪一闪的，宛如含着笑意的漠然嘲笑——你看，再努力，不也只能按照规则乖乖地把扮演度积满？

“呵……”

散兵冷笑一声，“所谓扮演度，不过就是遗忘、彻底杀掉那个来到此世的幽魂，然后留下一具更为完美的躯体，让我降临此身。”

毫无疑问，这是谎言！弥天大谎！！

最开始，那个幽魂还能有些许的存在感，但随着扮演度的增加，幽魂的灵魂气息在慢慢变弱，他在死去……

他本不该如此的，他本该是这个世界、至少，是这条世界线上母庸置疑的“主角”！

或许会有挫折，但结局美好。

而这个东西，仅仅凭借一颗无用的神之心，一个所谓的扮演度，就能让这个蠢到头的幽魂放弃自我，极力去迎合，变成另一个人。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彻底地变成另一个人呢？

除非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又或者……彻底杀死自己！

可悲的蠢货！

散兵啧了一声，在神之心闪烁越加频繁的警告声中，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撕扯出一个灰色的，浑浑噩噩的灵魂来。

气息虚浮，眼底带着清澈的愚蠢，看见他时，还一脸惊喜的模样。

“啊，散兵——”

那个人类弯起眉眼笑得开心，“原来你真的存在啊！真是太好了！”

“快死了还笑得这么开心？”散兵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冷声嗤笑，“蠢货！”

“唔……”

那人抓了抓头发，一脸无辜，“也不用这么说我吧，我明明也算是被蒙蔽了诶诶！”

“唉……谁能想到，就正常穿个越，还能碰上这档子事儿啊，我还以为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他托着腮说：“而且，这和我的意愿其实也差不多……没想到……”

他没忍住笑出来，看向面色冷淡的少年，“没想到你会亲自把我拽出来呢，唔……还以为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呢。”

他明明在笑着，笑容却滤了一层悲伤。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漫步止境的悲伤扑面而来。

“哦，是吗？看来是我多事了，早知道你是这个反应，就应该让你渐渐遗忘之后杀死自己才好。”散兵冷幽幽地说。

那副表情，就差说他不识好歹了。

他轻笑，散兵这副气闷阴阳怪气的样子莫名有种，嗯……可怜的散兵啊，因为难得的善意被人拒绝，气得内心崩溃，又哭又闹，呜呜呜的，好可怜呐……

唔，大概就是这种幻视。

真可爱～

咻的一声，一道鸣雷擦着他耳边的鬓发而过，散兵一脸冰冷的杀意，高高在上斜睨一眼，“收起你那副恶心的表情，渣滓！”

青年眨了眨眼，并没有害怕，反倒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诶嘿～”

散兵微微皱眉，不害怕死亡么？

青年向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在散兵几步之外站定，一米八七的身高微微低头，和少年对视。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智树呢。”青年挑起一个话题，他若有所思，“一个安静纯白、又有些天真小自尊的孩子，在旅途中应当会带来很多乐趣，没想到你把他丢掉了啊。”

“那个时候？啊……原来是你啊。”散兵勾起唇，出口仍然带着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嘲弄和一丝怒意：

“自以为是的参与我的决定，自以为……”他眯了眯眼，“你不会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吧，用无聊的高高在上的眼光垂下怜悯来救赎我？”

散兵抱臂冷笑，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时，冷得发寒，被扫视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承认，是我的错。”青年轻笑。

呜哇——可怕诶～

他看着轻笑的青年一字一顿，声线冷冽。

“你在同情我？”

“那种充满怜悯的欺骗么，又有什么用？”

“我不需要任何人自以为是的救赎，也不需要你所谓的「为我好」，那种高高在上的道德绑架对我可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不但会不领情，还会，杀了你！”

至今为止，散兵都坚定而绝望地行走在自己的那条无从选择的道路上，不曾有人对他伸手，所以后来，他也不再需要他人的救赎。

他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

“我知道……”青年眸光温柔。

无奈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给大家分糖时不曾得到糖果、却仍然坚持认为自己不需要那颗糖果、然后在一边看着别的小孩吃自己生闷气的小孩子。

他伸手摸上了散兵的头，发间顺滑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散兵一怔，很快一下炸了。

这家伙！他怎么敢！！

猛的一把拍开他的手，一声嫌恶的怒吼，紫色鸣雷化作锐利的刀刃，直奔男人心脏处。

“你竟然敢！去死吧！！”

散兵的手穿过青年的身体，却只有溢散的点点荧光，他有些惊讶，才发现青年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本就不稳固的灵魂，就像蒲公英一样，大团如云朵一般，风轻轻一吹，啪一下就散开了。

“你！！”

带着点消散荧光的透明手掌抚在散兵头上，像是雨夜里的黑猫突然被路过的路人蹲下来摸头安抚，离去时还给它留了把伞，只留黑猫在伞下舔着爪子，看着远去逐渐模糊的身影。

细微的暖流过后，是巨大到几乎要把散兵的意志一起吞没掉的悲伤和震耳欲聋的心慌。

“所以我才说，能看见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散兵愕然抬头，青年面容消散殆尽，空气里，徒留一只伸出挽留的手。

他……应该是认识那个人的？应该是认识的，应该……是认识的！

但是，散兵记不起来，倾奇者，浮浪人，散兵，流浪者……这些记忆里，统统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的身影。

但散兵就是觉得，他应该记得这么一个青年。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如踏鞴砂的月夜一般静谧温柔。

神之心从天空坠落，掉在地上，发出咔哒的声响，闪着一抹光亮。

但人偶此刻的表情很奇怪，是茫然不解，是疑惑，空无一物的胸膛里，流露出那样浓烈的悲伤。

悲伤到几乎要将他吞没。

仿佛他失去了无比重要的东西，但，他明明不记得那个人，甚至现在，他连那张可笑的脸也不曾记住。

散兵啧了一声，闭目离开。

无边的黑暗空间里，滴落了一颗水珠，晶莹剔透。

皮可西拉着满足的怨影娃娃回来，波波从翅膀里抬起头，抖了抖绒毛，飞下房梁，落在散兵肩上。

“啵～”

波波蹭了蹭散兵的脖颈，细腻的羽毛扫在白皙的肌肤上。

波波蹭得很开心。

手指微屈，散兵一指把波波弹飞。

直到翻滚好几圈之后才堪堪闪着翅膀停下来，它气鼓鼓地。

不让它贴，它就非要贴！

紫色的雷光闪烁，波波化作青色流光跟其斗智斗勇，试图突破这层桎梏。

已经爬到散兵膝上的卡咪龟递过去一个的得意的眼神。

看到了吗？

赢家是它卡咪龟哒！

波波睁大豆大的眼睛，卡咪龟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敢偷跑？！

卡咪龟自信仰头，什么超梦，什么波波，什么梦妖，跟它比起来都弱爆了好吗！

散兵支着脸颊，垂眸看宝可梦之间无聊的闹剧。

手中忽的出现一颗神之心，紫色的棋子被放在桌子上，一旁放着一本书。

散兵把玩着这颗棋子，对准窗外的夕日，神之心闪着炫目的紫色亮光。

食指搭在棋子顶端，按在上面拨弄，神之心随着他的心意摇晃起来。

这就是……他所渴求的东西么？

它的光芒，比他预想的还要暗淡许多。

散兵眼里透着漫不经心和无趣，有些疯狂追求的东西一旦到手，再细细观看时，也不过乏陈可味。

食指一用力，棋子便倒下。

不，他渴求的，绝不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神之心，那是更为盛大的东西，是应该蔓延至世界的，令人战栗的疯狂。

次日。

他们找到了红莲道馆的位置。

道馆主夏伯似乎早有预料，一张脸笑起来肆意开朗，过于秃的头顶告诉众人，此人的危险性和聪明程度。

自他们一行人进门起，夏伯的视线就黏在了超梦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超梦眸光中泛出淡淡蓝光，念力爆发的一瞬间，平地生起一股罡风，翻起淡淡烟尘。

夏伯腰间一道红光闪过，一只鸭嘴火龙出现，挡在了夏伯面前。

鸭嘴火龙硬生生受了一击，血痕在嘴边蜿蜒而下也没有挪动位置，它只知道，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它的训练家。

“让开，与你无关！”

超梦眸子一冷，层层叠叠无形荡开来的念力开始折叠冲击。

鸭嘴火龙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反而吐了口血出来，它眼神坚定，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好了，鸭嘴火龙，你先退下。”

夏伯说道，他闭了闭眼，看着超梦的眼眸里也清醒了一些。

“「超梦」，我最完美的作品。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如今的力量，比我预想中要强大许多。”说着他举起自己的一条胳膊，“这只手臂上，有你的多重暴虐基因，按照预想，我以为，你会在野外和宝可梦缠斗至死。”

夏伯的眼里带着些探究，“但是你没有，你的意志很清晰，现在的力量也很强大，很让人意外。”

“……初次见面，至少对我来说，是初次见面了。”超梦语气淡淡的。

来的时候预想了无数的方案和对话，但真当它站上来和「父亲」对话时，那些东西又都被忘了干净。

夏伯看了它一眼，眼神里是不甘的执念，但最终，他也只是强忍着按了下去。

虽说只要能见到超梦的未来他便无惧死亡，但他还想看见更多，想看见超梦未来的顶点会到达何方。

他缓了口气，转头对着散兵恭敬有礼，“散兵大人，首领让我在此久候多时了。”

“哦？”

散兵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坂木还真是长了个狗鼻子，我到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