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裴长临也的确经过了深思熟虑。这就是他的答案。小皇帝与裴长临对视片刻,眸光沉沉,不辩喜怒。片刻后,小皇帝悠悠叹了口气:“不想去,那就不去吧。”他不以为意似的,又伸手从案上摸了块糕点:“难怪都说天赋异禀之人大多脾气古怪,你们这些天才啊,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罢了,终归是你自己不要赏赐,以后别后悔就是。”裴长临眸光一动:“赏赐……”“是啊,这本就是你完成远航船后,朕打算给你的赏赐。可惜,你不是不要吗?”青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怎么,后悔了?”“没有,但……”裴长临似是犹豫一下,忽然俯下身来,重重地朝小皇帝磕了个头,“刚才的决定,草民没有后悔,但……既然是远航船的赏赐,草民斗胆,想向圣上另讨一件赏。”小皇帝年纪尚轻,性子也稍显温吞,以前没少被自家老师数落威严不足。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与他讨价还价。青年支着下巴,脸上并无恼怒之意,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看来朕方才还说得不对,你压根不是闷葫芦,你分明很有胆量。”他啃着糕点,笑着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吧,别回头传出去,说朕怠慢了人才。”.裴长临在塔楼待了足有半个时辰。贺枕书带着双福在码头边焦急等待,直到码头上看热闹的人群散得七七八八,才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你好慢啊!”一见到人,他立即抱怨起来。裴长临习惯性将朝他奔来的人接住,已经放弃为这种事训他,只是无奈道:“不是让你回马车上等吗,晒得热不热?”贺枕书自打怀孕后就很喜欢一些挨挨蹭蹭的亲密接触,他整个人几乎挂在裴长临身上,小猫似的任他摸了摸被晒得微红的脸颊,才道:“热,想喝甜汤。”裴长临:“不可以加冰。”贺枕书:“……那不喝了。”两道视线撞至一处,贺枕书巴巴望向他,无声地诉说着渴望。“……”裴长临妥协,“喝喝喝……”贺枕书心满意足,搂着裴长临往路边停靠马车的方向走去:“那位祁公子找你干什么呀?”裴长临诧异:“你知道他姓祁?”“知道,刚才在塔楼上他与我说话来着。”贺枕书还没反应过来,又问,“说起来,我总觉得这个姓氏在哪里听过,我们认识他吗?……你笑什么啊!”“我笑你一孕傻三年。”裴长临忍着笑,在小夫郎气呼呼的脸上捏了一把,“我们不认识,但现今皇室姓祁。”贺枕书:“……”贺枕书:“???”贺枕书登时吓得腿都软了,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他他他他是?!”“嘘。”裴长临连忙捂住他的嘴,“是,就是你想的那个人……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贺枕书双目皆是震惊,但也不敢多言,乖乖点了头。二人相携离去,另一辆华贵马车从远处悠悠驶来,停在了塔楼前。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跳下马车。男人五官硬朗,不苟言笑,眼尾处还带着一道陈年旧伤,模样凶煞至极。他靠在马车前等了一会儿,几名随从模样的人进了塔楼,将青年接了下来。“人不肯来?”男人问他。“不来。”青年一改方才在塔楼上游刃有余的模样,顿时泄了气,“果然和秦大人说的一样,没这么容易。”“搞不懂你们,真想让人来帮你们做事,直接一道圣旨下来就是了。”男人眉梢带着冷意,“一个小小木匠,他哪来的胆子抗旨不遵?”“萧卿,对待人才不能这么凶的,秦大人说过……”小皇帝在男人面前气势全无,温声细语地劝他。“秦大人,秦大人,圣上这么听他的话,怎么不让他陪您下江南?”男人冷笑。小皇帝垂下眼来,不说话了。男人面色稍有放缓,又上前半步,帮对方理了理衣衫:“多大的人了,吃得满身都是……”“那糕点还挺好吃的。”小皇帝小声道。男人眉梢一抬。二人对视片刻,后者眼神无辜。男人一笑,回头吩咐:“去打听打听,今天送去塔楼的糕点是哪家厨子做的,给圣上请回京城去。”随从:“是。”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挡住了车内的光景。“说起来,姓秦的是不是还与你打赌,赌你能不能把那小木匠请回京城来着?”“是啊,朕又输了……”“输了就输了,姓秦的阴险狡诈,谁能赢他……对了,你们的赌注是什么?”“就是先前赐给你那座庄子,朕答应,如果赌输了,就把庄子给他。”“?????”第112章 第 112 章在塔楼上与那位贵人相见的事, 对于裴长临和贺枕书来说不过是一个插曲。那位是微服私访而来,来得不为人知,离开时同样悄无声息。至于裴长临拒绝入朝为官, 虽让贺枕书有些遗憾,但也能够理解。他比谁都明白,裴长临那性子根本不适合官场,比起去享受高官厚禄,他更适合踏踏实实留在民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过,该有的赏赐还是会有的。十月末, 裴长临带着贺枕书与双福搬了新家。新家与他们原本的住处就隔着两条街,地段清净,生活便捷,离营造司还不远。二人连搬家的帮工都没请, 简单收拾好行李, 来回走了几趟, 便将东西都搬了过去。“所以,这就是你找那位……要的赏赐?”贺枕书小心翼翼摸着那块尚未来得及挂上门头的匾额, 几乎不敢去猜上面那行云流水的“裴府”二字, 是出自谁之手。“不是。”裴长临将他拉起来,牵着往院子里走,“如果是我要的, 才不会这么……”高调。御赐的宅院是他们先前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规模, 三进院的宅子就连进出都要费些功夫,然而这还是裴长临拒绝过的结果。原本, 负责此事的工部官员领他去看的宅子,是另一座规模更大的四进院。“你怎么老拒绝人家, 就不怕人家嫌你太烦,什么赏赐都不给了?”贺枕书问。裴长临咬牙:“四进院外头有人叫门都听不见,必须请门童和护院。”他那点工钱,哪里养得起那么一大家子人。谁知那位一国之君是怎么想的,只顾着给好东西,全然不管他们这普通百姓有没有那消受的福分。偏偏这工部的人也不敢忤逆上头的意思,还是裴长临去找人说了好几回,才终于换做了现在这样。虽然那御赐的宅邸与圣上亲笔题写的匾额与低调也沾不上边,但……当今圣上的真迹,应当没有多少人能认出来才对。而事实证明,裴长临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了。远航船试航那天,裴长临坐镇船上,可谓出尽了风头。他原本在府城就有些名望,如今这风头一出,整个府城上下更是没人不认识他。就算他自己有心低调行事,营造司和知府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人总是喜欢追逐有噱头的东西,而裴长临这少年天才木匠的名头,就是个不小的噱头。原先远航船尚未完成时,营造司便联合官府在城中给他宣扬出了“鲁班在世”的名号,这回得了封赏,当然更要好生造一番势。总之,不出半个月,整个江陵府乃至周边府城都知道,江陵府城有一位天才木匠,深受当今圣上赏识,还得了御赐的宅邸与圣上亲笔题写的匾额。那御赐宅邸的位置,自然也暴露得彻底。“好,我明日去您那儿看看就是……”“……不不,不必这么客气。”“李员外慢走。”送走又一位登门来邀约工程的东家,裴长临长舒一口气,轻轻合上了院门。贺枕书从里屋探出头来,见人已经走了,才走了出来。“你说,圣上是不是故意的。”贺枕书去院中的藤椅上坐下,悻悻道,“自从你的住处被官府传扬出去,上门找你的人就没断过。他该不会是怕你跟钟大师一样,哪天忽然跑没影了,所以才故意找事把你牵绊住吧?”裴长临穿过门廊回到他身边,语气也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不至于吧?”“难说。”贺枕书冷哼一声,“你上午还答应,明天要陪我逛街的。”裴长临只是笑:“我哪天没答应陪你逛街?”也不知是近来日子过得好了些,贺枕书没了生活压力,还是因为肚子里揣了个崽子,叫他彻底释放了天性。自打贺枕书怀孕之后,整个人比以前更加闲不住,每日都要叫裴长临陪他出门转转。“明天不一样,我特意预约了戏楼的座位呢!”贺枕书辩驳道。裴长临偏了偏头。那戏楼近来上了新创的戏本子,听闻故事格外精彩,每日都是座无虚席,贺枕书连着好些天都没预约到位置。看不成戏就罢了,江陵小报还特意用了一整个版面收录观众的观后评价。害得贺枕书这段时间连江陵小报都不敢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剧透。裴长临的确不知道,贺枕书明日想出门是因为终于预约到了位置。他沉默片刻,只见贺枕书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幽怨地叹了口气:“小树苗啊小树苗,你看看,都说男人发达了就抛妻弃子,原来都是真的。你爹现在可是个大忙人,等你以后出生,多半也陪不了你咯……”裴长临:“……”“又在瞎说。”裴长临往堂屋看了眼,见双福仍在忙碌着收拾方才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具糕点,才弯下腰来,捏了把贺枕书柔软的脸颊肉,“我什么时候要抛妻弃子了,你可别污蔑我。”近来天气渐渐转凉,贺枕书被裴长临强制要求裹上了厚厚的毛绒袄子,领口带了一圈毛边,衬得脸颊也圆润不少。他眸光躲闪一下,藏起那恶作剧般的光芒,故意道:“这谁知道呢,你现在就那么忙了……”“我再忙也不会不管你,你就想听这个,对不对?”裴长临已经完全了解自家小夫郎的撒娇招数,从善如流地答了对方想听的话,又低下头去,亲昵地蹭了蹭对方微红的鼻尖:“和李员外约的是明天一早 ,我尽快去现场看完,午时之前应当能赶回来,不会耽搁你看戏和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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