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为一盾,十盾为一克伦。
一张破旧的地图,值一分,一张详细的地图,值一盾。
而这些女人们的劳作,值多少。
一克伦,又能买来妓院中多少时间呢。
艾斯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他付给车夫三克伦,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才来到这座帝国。
在这里,三克伦,是否也能换来三天三夜的欢愉。
赛尔,一晚上能挣来多少钱币呢。
艾斯是个商人,却第一次感觉对数字不敏感。
他本想转身离去,却隐约听到赛尔那的方向传来几声吆喝。
“赛尔,赛尔·塞克弗丝啊,我叫你呢,你怎敢不理我。”
一个打扮光鲜,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站在路上大声吆喝。而在妓院门前,赛尔却完全不回头搭理他,自顾自往室内走去。
周遭的人因为他的吆喝上前围观,那中年男人脸上挂不住,于是一声怒喝,拿出腰间佩剑就要发难。
恰巧老板娘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门前的架势,顿时一瘸一拐拉住赛尔把她带到男人面前。随后又在男人脖颈手臂处使劲按摩,口中颤颤巍巍地说道:
“布拉夫伯爵大人,恕我无能,管教无方,我这就让赛尔陪您。陪您一日一夜也成,下不来床也可,只求不要动怒又砸了我们来钱的路。”
老板娘说得真诚,几乎要掉泪,赛尔却仍如往常那般微笑。见是熟悉的男人点名要自己,便笑着上前轻轻扶起他的手。
然而那伯爵见她痴笑,缓缓抽出佩剑,指尖轻轻划过剑身,眼神冷漠。他一步步走向赛尔,像是在欣赏她的惊慌,然后猛地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赛尔那单薄的身躯又如何能够承受,当时便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地上有些积水,映照着妓院门口通红的灯笼,与穿着白色长裙的美丽女人形成一幅梦幻的画面。
老板娘虽知那伯爵不讲规矩,却没料到他这次如此蛮横。
原本她还强撑着笑容,此刻连忙俯身护着赛尔,她一边低声道歉,一边擦拭伯爵的鞋子。
“伯爵大人,您把她打坏了,打聋了,以后可就没法玩了。您消气,消气。”
说罢,老板娘把手背贴在赛尔肩上,仿佛在安慰,又像在催促。
赛尔勉强从地面撑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迹,学着老板娘的动作,两人一左一右亲吻着伯爵的左脚。
艾斯站在不远处,脚下像生了根,只能无力地看着事情发生。
而他,也只能看着。
伯爵发泄完,没有再管地上的两人,转头看向围观的人群,大声喝道:
“再看,明日抓你们去打猎。”
众人闻言,当即四散开来,无一人敢再逗留。
艾斯象征性退后两步,恰巧之前和他搭话的商贩也跟来看热闹,艾斯便又一次向商贩询问:
“他说的打猎,是什么意思?”
“客人,你准是外来的。伯爵说的打猎,是皇室发明的一种比赛,只是猎的不是动物,而是逃跑的人。”
“如何狩猎?”
“根据猎人水平,或让猎物空腹出逃,或让猎物吃饱喝足。正午时,在林中解开猎物枷锁,让他们四散奔逃一炷短烛的时间。而后,打猎的老爷再分别骑马出动,搭上刻有记号的麻醉箭矢,狩猎林中潜藏的猎物。
天黑前,仆从们把遭受箭矢伤害的猎物搬出,根据箭的归属,评出当日胜者。”
“阿尔提诺的法律如此纵容这种行为吗?”
艾斯声音激昂,吓得一旁的商贩连声招呼:
“小声些,你不要害我们被盯上。
卡尔纳吉恩(Carnagion)国王认为这种惩治不仅能威吓罪犯,还能帮助士兵训练战场技艺。
教皇与国王虽算不上同声共气,但也没有搭理到教会申诉的人。两方软硬兼施,便也无人再敢异议。”
商贩的解释让艾斯对阿尔提诺帝国多了一分认识。是否为罪犯,显然能随意定夺,那伯爵仅是一句话,就吓得围观的人四散而去,证明他的话并非单纯恐吓。
如此暴戾氛围下的统治,又如何是车夫口中的和平呢?
“起来。”伯爵低头说道。
老板娘和赛尔同时起身,伯爵手又一指,“没让你起来,跪下。”
他指的不是赛尔,而是老板娘。
赛尔回头望向老板娘,后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把头低下不敢再望伯爵。
布拉夫伯爵此时才面露笑容,一把搂着赛尔的腰就往妓院中走去。
赛尔的表情始终保持着那种无声的微笑,仿佛一切都早已习惯,而门前的那些围观者,也无人再敢发出半点声响。
只一瞬,布拉夫伯爵的神色顿时大变。那惯常的狂傲与不羁霎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急迫与紧张的慌乱。他猛地从怀中松开赛尔,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快,召集他们!马上离开!"他声音低沉,却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危险的预感。他看都不再看赛尔一眼,转身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赛尔那不变的微笑还挂在脸上,目送伯爵和他的卫兵消失在红帷幔之外的夜色中。
外头原本还聚集着看热闹的几人,见伯爵如此急切,便也不敢再留,赶紧三三两两散去。艾斯站在稍远的阴影中,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指尖微微发紧。他的目光从杯沿移向前方,注视着这一幕的发生。
艾斯眼见伯爵匆忙离开,心中疑惑不已。他看向一旁的商贩,低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
商贩放下手中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轻声说道:“伯爵夫人派人来了。”
艾斯微微一愣:“伯爵夫人?她为什么会派人到这里?”
商贩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她这手段不新鲜了,上回权位之争也是如此。”
艾斯皱了皱眉:“权位之争?”
商贩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几年前,正是在皇室权位之争前夕。那时,伯爵也是这样在外面混迹,满城的人都知道他在哪家妓院里快活。伯爵夫人从来不管他的私事,甚至有时候好像是故意放任。但就在那场权位争斗前,伯爵夫人突然派人捉了他个现行。大家当时以为她是吃醋了,结果呢?”
艾斯眉头紧锁:“结果如何?”
商贩冷笑了一声:“结果是伯爵颜面扫地,在皇室面前失了分寸,支持他的那几位大臣也对他失去了信心。教会借此机会反击,把他钳制得死死的。伯爵夫人,就是抓住他每次放浪形骸的机会,搞得他失去对局势的控制。”
艾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商贩继续说道:“她从不在乎他和哪个女人鬼混,但每当有重要的权力斗争时,她就会出手。她不需要直接对抗伯爵,只需要利用他的弱点,让他自己毁掉自己的权力。”
艾斯闻言,心里暗暗惊讶,这伯爵夫人似乎远比他想象中更具谋略。她并不关注伯爵的私生活,而是通过巧妙的手段在权力博弈中寻找机会。
等艾斯从商贩的话语中回过神时,赛尔正慢慢从暗处走近,衣裙在昏暗的巷道中轻轻拂过地面。她停在艾斯面前,微微抬起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惊讶,但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熟悉的微笑。
“又见面了,先生。”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气中多了一分意想不到的意味。
艾斯正准备回应,赛尔却没有等他开口,微笑着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一个插着的火把。她点燃火把,抬手轻轻摇晃,火光跳动,将他们周围的区域照亮。昏黄的火光在狭窄的巷道中映出两人的影子,墙壁上那些破旧的木板与石块被勉强拼凑在一起,形成了这座城市肮脏而杂乱的一角。
在这片火光的映照下,赛尔看了看艾斯,笑意中透出一丝好奇:“一天遇到三回了。”
艾斯微微低头,礼貌地回应道:“确实,真是巧合。”
赛尔拿着火把,缓缓转动手腕,让火光在他们周围跳跃。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艾斯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对这次偶遇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保持着轻松的语气:“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艾斯自然不能说是一路跟踪她到此,只能轻描淡写说道:
“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
赛尔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她看了看周围向艾斯解释:“这里的街道有些脏乱,恐怕你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艾斯目光从她手中的火把转回到她脸上,轻声道:“你呢,已经习惯了吗?”
赛尔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习惯,也习惯。”
他们的对话仿佛停留在表面,没有太多的深入探讨,但却在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隐晦的紧张感。
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突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艾斯循声望去,看到一队穿着黑色长袍举着火把的神秘人影缓缓走近。赛尔见艾斯探头也微微转身,瞥了一眼后,却并未表现出太多情绪波动,依旧淡然地将火把举得更高,照亮那缓缓靠近的影子。
两人不再言语,空气也似乎凝固于此。
艾斯觉得这些人并不寻常。他们的衣着与行动都显示出一种压迫感,特别是他们身上的宗教符号和银色十字架,彰显出某种高贵的身份。
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走到了火把的照射范围内,他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随着他走近,火光映在他的银色十字架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男子站定,抬起头,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赛尔·塞科弗丝女士?”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赛尔依然保持着她惯常的微笑,火把的光在她的眼神中跳动:
“是我。”
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袍子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双手递向赛尔。
赛尔接过羊皮纸,展开来看。艾斯看不清纸上的内容,但火光映照在赛尔脸上,令她的表情在刹那间显得更加深邃。虽然她依然微笑,但眼神中仿佛掠过一丝探究。
“莉薇亚·斯奇姆(LiviaSkeme)伯爵夫人希望你能立刻给予答复。”黑衣男子说道。
赛尔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随后折好羊皮纸,收入袖中。她转向那名男子,微笑道:“我知道了。”
那男子冷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黑色的长袍随风扬起,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赛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中的火把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她将火把重新插回墙上的支架,转过头对艾斯微微一笑:“先生,天色晚了,早点休息吧。”
艾斯站在原地,注视着她走向巷子深处的背影,心中疑虑丛生。他无法理解这段对话背后的含义,但他知道,这张羊皮纸意味着某种重要的事情,而赛尔和她所卷入的这场权力斗争,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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