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日，李彦风尘仆仆地带着几个大木箱回城。

在城门口摆收购摊的李素素眼尖，看见他惊喜万分。

李彦也看见了她，城门外行人往来，多数人着装都是灰扑扑，或是身穿土黄色自制土布。

离城门处不远的一个草棚，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分外扎眼。

就像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花。

注定会引人注目。

李彦跳下牛车走了过去。

李素素也推开人群走出草棚，看着他身后的牛车，惊喜地喊了声，“彦哥！”

李彦点了点头，温润地笑着问她，“一起回府？”

语气有点兴奋和迫不及待。

他等不及要给妹妹分享，他努力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李素素小鸡啄米般点头，“你等我交待一下，我坐你的牛车一起回府。”

路上，李彦问，“三叔在衙门吗？”

她摇了摇头，“爹爹下乡了，傍晚才回来。”

未能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给李大人分享成功的喜悦，李彦有几分失落。

回了府，他命人把几个大木箱抬进了李大人的书房。

见妹妹按耐不住好奇的目光。

打发下人走后，他笑了笑，“要打开箱子看看吗？”

李素素眼睛亮亮的，使劲点头。

李彦用匕首撬开第一个箱子，他拿出里面的纸张递给她。

“这是第一批，纸张粗糙容易掉渣。”

她接过纸张，轻轻一碰，就像酥饼一下，唰唰往地上掉渣渣。

李彦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这是第二批，还是很粗糙，掉渣没那么严重了。”

她把手里的纸张扔回第一个箱子，亲自拿起第二个箱子的纸张捏了捏。

嗯，这个箱子的纸张，只有用力搓才会掉渣。

李彦又打开了第三个箱子，“这个箱子的纸张，没有那么粗糙了，跟市面上最劣质的纸张差不多。”

她继续走过来看，上手捏了捏。

满意地点头。

短短一个多月，她哥能把纸张做的跟市面上有卖的品质差不多，已经算是进展神速。

李彦又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这批纸张，正常书写不成问题。”

“跟市面上次一等的宣纸有得一拼。”

李素素毫不吝惜地夸赞他，“彦哥，你太厉害了！”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纸张，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孩子。

她嘴里念叨，“第一批纸可以回炉再造，第二批可以当厕纸，第三四批自用也好，开个书铺卖纸也好。”

李彦听说她要把第二批纸张定位成厕纸，一脸不赞同，纸张在读书人的眼里，是多么神圣的物品啊。

怎么能用来如厕呢？

他斟酌着劝说，“要不把第二批也回炉？”

她摇了摇头，“造出来多不容易啊，能用就凑合用呗。”

李彦头痛地咬牙，提醒她，“纸张在读书人眼里，地位非凡，我们家若是把纸张当厕纸，我怕会被天下读书人唾弃。”

她很讶异，“读书人管这么宽的吗？”

她打消了多做些纸张，当厕纸卖的念头。

“咱们自家用，不说出去，谁能知道？”

李彦：“……”

她又继续念叨，“你看啊，纸张所需的材料到处都是，并不名贵，怎么就不是做成厕纸了？”

“以往纸张不便宜，读书人买不起太多，才觉得名贵。”

“若是有一日，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叠，不用我们说，也会有富豪权贵，发挥纸张的其他用途。”

李彦沉思半响，觉得她说的还真有这个可能。

只是……

他笑着轻轻摇头，“虽然材料不名贵，漫山遍野都是。”

“这造纸的工艺不简单，费时费力，要做到一文钱一大叠，不可能。”

她拿起一张暗黄色的纸张，坐到书桌前，叠起了纸飞机。

她把纸飞机往前方一掷。

“没关系，反正咱们家以后不缺纸用就成。”

李彦敏锐察觉，她说的这个用，是各种用途的用。

当厕纸，也是其中一个用途。

他：“……”

算了，她高兴就好。

她说的也对，自家人关起门来，谁管得着，你家的纸张，是用来写字画画，还是……

他把纸飞机捡起来，给她放回书桌。

李素素又问他，“午饭想吃些什么？”

他还没回答，她已经又道，“算了，估计这会厨房都已经做好了饭食。”

“晚上你再点菜吧。”

他好笑地把纸飞机拆了，把纸张放回箱子里，“行，我不挑食。”

午饭的菜种类不多。

一道红烧肉，菜干铺底。

一道鱼香茄子，一道芥兰炒肉片。

李府并不奢靡，自上而下，吃的都是一样的饭食。

简简单单三样家常菜，也比李彦在荒郊野岭，随意对付的饭餐好得多。

他大口吃着府里大厨做的红烧肉，就连底下铺的干菜，也沾满了肉汤，香而不腻。

一向爱吃馒头，不爱吃大米饭的他，就着菜肴，连干了两碗米饭。

李素素陪着他用完饭，跟他说，他在府里好好休息，等她爹回来吧。

她得给，她的三个收货小能手送饭。

晚上，李大人回来。

得到消息，先去书房看了李彦带回来的纸张。

“暂时不要往外说，做出来的纸张也送回府里自用。”

“我要给陛下上个折子，把造纸方子献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量，李大人觉得闺女说得对。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肩并天下。

赚再多的钱，不如流芳百世。

把方子献上，提议陛下在各州府推广开来，降低纸张的价格，降低读书成本。

让天下人都读得起书。

不比富甲天下，让人更有成就感？

如今天下各种技术，都掌控在权贵世族手中。

他此举，注定会得罪大部分权贵。

也不是没有风险。

只是他觉得，若是陛下愿意护着他家，谁敢动他家分毫？

不怕动了他家，要承受天子一怒？

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陛下是个明君，从不亏待手下得力干将。

也从不姑息，谋害忠良之人。

李大人对于当今的人品，那是百分百信任。

无他，就他家的事。

换作前朝，早已被抄家灭族。

陛下把他贬至岭南，足矣证明他的圣明。

他查清三皇子之事，没有迁怒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