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其深怕景屹的人找来,是将景屹秘密送过来的,知道景屹存在的只有疗养院的医生跟院长,还有那个每天送饭的护工。
这几人都被景其深收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泄露景屹的消息。
眼前这个满脸愁苦的妇人自然不知道景屹的身份。
“我们可以给你钱。”没有寒暄,柳迟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妇人关门的动作一顿,“你们哪里来的?到这里做什么?”
她上下看了柳迟跟景屹好几个来回,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有钱人。
“他有钱。”柳迟歪了歪头,“他可以给你很多钱。”
妇人移开视线。
沉默片刻,她把着门的手松了些,“很多钱是多少钱。”
柳迟背上的人开口,“二十万。”
“二十万?”妇人抓着铁门的手再次用力,眼睛睁大,她飞快地左右看,这是东边小门,又是大早,周围都是树林,平时很少有人来,她说话声比方才快许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妇人又往后退。
“放心,我们没做违法犯罪的事。”
“那你们要这么有钱,怎么还用我帮忙?”
“你需要钱。”柳迟不会骗这妇人,却也不能直接告诉她理由,“这二十万足够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而你不过是顺手帮我们一把。”柳迟的话极有说服力,“若是以后有人来问你,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二十万是很诱人,妇人心里很矛盾,正如柳迟所言,她急需要这笔钱,可又怕惹麻烦。
“这世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景屹哑声开口,“你想要钱,就得冒险。”
妇人不停地舔唇。
“那,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你只需要给我们找个偏僻的房间,一日给我们送三餐,我们只在这里呆三五天,三五天后,你就能得二十万。”柳迟还跟她保证,“你放心,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他身上是怎么回事?”景屹裤腿上的血迹太明显,老妇人还是忍不住问。
自己的事,景屹不会多提一句,他又抛出个诱饵,“若这三天我们安全,三天后我再多给你十万。”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妇人在疗养院厨房工作,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六千,这两个月因为儿子的事,她收拾碗筷的时候走神,打坏了好几个碗,还迟到过两次,被扣了工资,后厨主管说再迟到一次,就不要她干了。
要是她连这份工作都没了,那这三十万是她干到死都赚不到的。
不再犹豫,她忙把门拉开,朝柳迟招手,小声催促,“快点,我带你们去。”
柳迟背着景屹闪身进了门。
妇人从来没有干过这样刺激的事,锁门时手哆嗦的厉害,好不容易锁上,她探头,朝厨房方向看去,厨房门被面包车挡住,她矮着腰,蹑手蹑脚,往东南方向走。
柳迟沉默跟上。
最后停在疗养院东南侧一处破楼前。
妇人眼睛闪烁,她不看柳迟的眼睛,飞快地说:“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过来,地下一层是储藏室,你们可以呆在里面,没事别出来,我每天会给你们送饭的。”
“多谢。”
妇人没从正门进,而是领着柳迟从西侧的通道,直接进地下一层。
“这里一直没人过来,灯都坏了,也没人来修。”妇人解释,“你们小心台阶。”
下了楼梯,她又连着拐了两个弯,才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门口站定。
妇人拿着手机,借着光亮推开门。
“我平时会在院里拾点废品,院里领导知道我家困难,就同意我把废品放在这里,攒个两三天再一起带走。”妇人将堆在门边的塑料瓶踢开,又撕了几个大的纸壳子,叠起来,铺在地上,对柳迟说:“你把他放在这里。”
“这是地下室,没床。”妇人想着,要拿人家三十万,也不能让人家就这么睡纸壳子上,她说:“等下我给你们找两床被子,你们垫一床盖一床,不过被子是旧的,你们要不要?”
不光是旧的,还是住在疗养院里的人死后留下的。
往常那些被子都会被烧。
今早七号楼又有一个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旧被子可能还没来得及烧。
这话她不敢跟柳迟说,怕柳迟嫌晦气。
“要。”
“那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妇人要走时,柳迟叫住她,“能不能给我们些热水,再弄一套干净点的衣服?”
“我找找看,热水有,衣服不一定有。”想着还没到手的三十万,她顿了顿,还是说:“要是没有,我回去拿我儿子的旧衣服。”
柳迟道了谢。
妇人不放心,“你们真能给我三十万?”
“三天后,你要是拿不到钱,你可以告诉你们领导。”柳迟给她吃了个定心丸,“这三天我们不走,也走不了。”
景屹伤的这样重,一个姑娘背着她,爬墙肯定是爬不过去的。
只能走正门。
疗养院一共有三个门,一个正门,一个后门,还有就是给厨房送菜的这个小门。
正门后门都有保安,他们不可能轻易出去。
妇人这才放心,只是快要关门时,脚步滞了一下。
哪怕没有光亮,柳迟也能轻易捕捉到她,“既然已经带我们进来了,就不要想着两头吃,否则我会让你两边都拿不到一分钱。”
妇人心脏鼓胀了一下,慌忙道:“知,知道了。”
门关上后,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你给三十万有点多。”在一阵交错的轻微呼吸声中,柳迟开口,“她儿子赌博,欠了许多钱,她急需要钱,给的多,对她没有好处。”
“她想要多。”黑暗中,柳迟没见着景屹嘴角扬起的嘲讽的笑,“我能给三十万,就能给更多,为了继续加价,她才不会轻易将我们卖了。”
他不是不信柳迟,他是不信人性。
有法律道德的约束,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
可心里的贪婪一旦破了那道线,就一发不可收拾。
对他来说能用钱结局的事都不是大事。
“你说得对。”柳迟靠在墙上,她过分依赖自己的看人本事,殊不知,人心是最难控的。
利益才是永恒的。
“是你总愿意看人性的良善一面。”景屹自嘲,“我以为你会试图劝阻我。”
视线受阻,其他感官便分外敏感,柳迟能觉出他话里的冷意嘲讽。
“为什么要阻止你?”柳迟反问。
她没经受过景屹的苦痛,不能感同身受,自然没立场要求景屹做个好人,他看人先看人的恶性一面,这是他丢掉一命后的本能。
她尊重。
寻着声音,景屹侧头,哪怕看不见柳迟,他仍旧许久没转回来。
柳迟坐直了身体,将景屹的脑袋摆在自己肩头,“地上太凉了,你还烧着,不能躺,靠着我睡会儿。”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睡了,加上身体实在不适,景屹拒绝不了,几息后,呼吸变得绵长。
景屹额头贴着柳迟脖颈,她温热的皮肤也很快被染上热意。
这倒是个鸡肋的退热法子。
柳迟小心将他的额头再换个地方。
黑暗中,景屹呼吸不变,他睁开眼,片刻后,再次合上眼。
等送了被子过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我才忙完就赶过来了。”妇人一手拿着捆好的纸壳子,一手提了两个黑色塑料袋,其中一个里头是一个大饭盒。
在厨房干活,多少会有剩菜剩饭,他们有的会带回家吃,她往常也会带两个饭盒回家,当作她跟儿子的晚饭,厨房的人并未怀疑。
饭菜已经不热,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倒是都不挑食,柳迟先喂景屹吃。
景屹胃饿的久了,一顿吃不了多少。
剩下的都进了柳迟的肚子。
妇人又从另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套衣裳。
还是旧的病号服。
“咱们院里只有这衣裳,别的我也找不到。”钱还没拿到手,妇人想了想,还是不拿儿子的衣服,她怕给儿子惹麻烦。
“这就成。”
“那个——”妇人不停搓手,她没有退路,也没有别的选择,“你们真的会给我钱?”
“能不能给,还需要借你手机。”
已经到这了,她只能配合,妇人掏出手机,不过她不太放心地提醒,“你们,你们要找人过来,不会不给钱了,还害我吧?”
在疗养院工作久了,妇人多少也听了不少事。
亲爹亲妈都能强行把孩子绑来,亲儿子亲闺女把爹妈扔在这里后就再也不管的,有血缘的都能不管亲人死活,何况是他们相互利用的。
“对我来说,处理你比给钱麻烦多了。”
也是,现在是法制社会,害人是会招惹麻烦的。
妇人脸有点发烫,她催促,“你快点说,我手机里花费不多了。”
景屹接过电话,拨了个号,只说了地址,便挂了电话。
“那个,我出去的时候还得把这房间给锁起来。”妇人往后退了两步,“我怕你们被人看见。”
是怕他们跑了吧?
“可以。”柳迟有条件,“我们需要药。”
妇人脸瞬间沉了下来,眼角耷拉下来,“这跟你们要进来时说的不一样,再说了,我哪里去给你们找药?”
“你想要钱,他就不能先死。”柳迟没强求,她说:“你不找也行,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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