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蒙，木屋内，烛火摇曳。

郭明生看着手中生锈的铁剑，沉默许久。

那干枯的老人同样保持沉默，他在等待郭明生的选择。

郭明生的须发已经转黑，面容及身体也已经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

那是老人给他服用了冰心晶。

这是神树的部分生命力凝聚而成的结晶，不过老人没有告诉他，只说这原就是应当配合清心丹一起服用的，只是数量过于稀少。

郭明生又望向摇曳的烛火，片刻，终于说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老人点头。

郭明生离开了木屋，走出了小镇，来到了小镇边上的河流。

不知为何，离开之前，他觉得那老人好像变得比看到时更干枯了。

没空理会这些像又不像的细节，他拔出了腰间的剑，借着霞光，看着它的样子。

原来，因为它，现在自己已经被自己的亲人所遗忘。

还有洛燕华……

虽然他有所怀疑，但既然这老人连据说无药可救、清心丹造成的丹田受损都能治疗，那他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此刻他心中有些茫然，天下之大，无处容身般的茫然。

却也有些庆幸，毕竟之前自己不过是将死之人。

即使是现在，得到了恢复，他也认为自己难以久活。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毕竟不愿意放弃去前线的志向，有那镜心诀——昨夜，那老人已经告诉过他那功法的名字，但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他也难以保证自己能活多久。

他大抵明白了，当初这剑的似乎变得光亮了一些，很可能是因为它被唤醒。

现在的它再度黯淡无光，是因为指引他来到这里的耗散。

他忽然明了这一路的如此顺利，也许并不单纯是因为自己那镜心诀。

他仍然在犹豫。

他更倾向于放弃手中这把剑。

若他选择了放弃，他能得到一场造化，离开之后他便能继续修行，而且因为这场造化，他的修行也会很快跟上脚步。他也便得到了参军的机会。

虽然已经错过了书院限定的再考核的两年期限，但他在离开书院后的一段时间，他在镇上打听过，原来还可以直接去军队参加考核。

不过这考核对战斗力的要求极为苛刻，而且考核失败将会被以扰乱军队秩序治罪，发配边境劳务十年。

但他觉得，他还是有希望通过这考核，成功加入军队。

此外，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洛燕华。

他取出怀中洛燕华的画像，听着河上的流水声，静静地看着她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挺贱的，明明人家都已经有了意中人，自己却还念念不忘。

她那样的人，她的意中人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吧？

他如何能比？

即使有这有些奇异的镜心诀，他也不过一个普通人罢了。

而且他爷爷也有修习这镜心诀，可他终究也只是个小兵罢了。

那他可能之后还是敌不过帝国的普通小兵，这军队的直接考核，自己大概率还是无法通过。

终究还是不如那个人。

退一万步说，光那青楼那边演的一场戏，洛燕华便不会再愿意见到他……

可明知道这些，他还是不愿意忘记她。

郭明生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画像，一直到了朝阳升起，彩霞退去。

他想了许久，想要说服自己选择接受这把剑，放下过往的一切，放弃从军，忘记洛燕华，可望着手中的画像，他还是做不到。

但，不这样的话，这腰间的剑将再次陷入百年的沉睡——虽然他也没有感觉到它跟一把毫无灵智的剑有什么区别。

下一个能唤醒它的有缘人，至少要在百年之后了才能出现了。

帝国，还有下一个百年吗？

虽然这问题显得有些可笑，郭明生还是忍不住问。

毕竟八年前，自己的爷爷明明已经退伍十年，还是被招了回去。

虽然后面也没有听说帝国缺兵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尤其是自己离开书院的前一年，军队突然开放了武修再次考核入伍的机会，以及书院旁边的青楼的开设。

这绝不是什么好信号。

而且，下一个人就一定会选择接受这神剑吗？

他这样本就几近一无所有的人，都不愿意选择这神剑。

因为这选择，不仅之后要去直面魔族，还很可能要承担诬陷和追杀，那样自己不仅杀敌无功，还反会被世人误会。

无人能够确定，那个接引魔龙的奸细，他是被困在法阵之内，还是潜伏在帝国之中。

他又凭什么让下一个很有可能比自己过得顺利的多的人，放弃原本还算幸福的生活，接受这神剑？

下午，郭明生找到一场林荫。

他将剑带鞘取下靠在一棵树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靠着树干，看着滚滚的江水，发着呆，不时把洛燕华的画像拿出来看看。

一天这样过去。

一天又这样过去。

第三天的傍晚，看着西边的斜阳，郭明生苦涩地笑了笑，收起了手中的画像，拿起了旁边的铁剑。

他突然想起，原来帝国的清心神丹已经要跟不上了。而且替代药始终没有进展，李教习曾经提过。

原来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帝国等不起这至少的百年。

虽然自己那烈阳剑法赠与洛燕华后她仍然上交了国君那边，但他不敢赌这一本剑法能有多大的效果。

他更不敢赌，这一百年间，那个很可能隐藏在帝国的奸细：魔剑使用者，能够做多少事。

那个被改造后几近不老之人，虽然为了不被发现端倪不知道已改换了多少次容貌，多少次身份，但想来这样的人物必定始终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这样的人物，若潜伏在如今势危的帝国，百年之后的未来难以想象。

他若执意选择放弃这神剑，他出去大概率还是沦落为普通人，回家种地，即使已经能够修行。

这样的小人物，过去告密说帝国内部很可能有奸细，还是高层人物，不过会被当成妄想建功立业的精神病罢了。

万年了，帝国何时有过通敌的奸细？

想明白这些，郭明生心中只剩下了苦涩。

只能接受这神剑了。

即使自己没有任何的把握，不知道能够做到多少，做到什么程度。

至少曾经努力过。

即使自己会做的一塌糊涂，他也没了别的选择……

郭明生回到了木屋前，那青年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想清楚了？”

青年问道。

“没想清楚。”

郭明生回答。

“但我没有选择，不是吗？”

郭明生问。

青年笑笑，推开了木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