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叶氏昏昏醒来。

“娘！你终于醒了。”沈婉绮激动地扑上前，流下高兴的泪水。

“醒来就好。”沈啸南沉重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姐姐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方氏素朴的装容韵致犹存，迅速走到床边，低眉顺眼，看着叶氏面露喜色。

叶氏昏沉沉，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怎么全都在我房间？”

沈啸南告诉叶氏:“夫人，先前你中毒晕倒了，大夫和御医全都束手无策。现在见你醒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方才我见斐儿有点累，就让他先回房间休息，你要是想见他，我马上派人去叫他过来。太子殿下今日也来看过你，传了御医过来，这会儿已经回了太子府。”

“太子殿下有心了，太子妃，替我道声感谢。老爷，不要吵醒斐儿，让他睡吧。”叶氏摇摇头，两只手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发觉身体虚软无力，便作罢。

“娘，我扶你起来。”

叶氏在沈婉绮的搀扶下坐起来，沉沉喘了口气，环顾房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方氏身上:“老爷，我怎么会中毒？是谁这么歹毒要害我？”

方氏心里一惊，忙把眉眼垂得更低，温顺地解释道:“到底是何人下毒伤害姐姐，尚未可知。不过老爷已经派人彻查，相信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姐姐莫要伤神，且安心调养身体。”

沈啸南道:“夫人，你刚醒来，就不要烦心这些事，先把毒解了才是要紧事。不管是谁，敢在相府惹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听到沈啸南言语间关心自己，叶氏心里一阵感动，喘着气说:“老爷也要保重身体，切莫因为妾身而累坏了身体。咳咳咳！”

“来人，快去把御医请来。”

被皇甫俊彦要求留下来，在客厅里等着的三个御医听说叶氏从昏迷中醒过来，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忙提着药箱走过来。

“娘，你放心，我一定要把害你的人揪出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为娘报仇。”沈婉绮恨恨地说道，姣好的面容浮现狠毒的神色，怀疑的目光直射向方氏。

叶氏今天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值得怀疑人的就是方氏。

虽然方氏出身不好，但是只要叶氏没了，方氏也就有做一家之母的希望，方氏未尝没有起这个心思。

起了歪心思，总会有忍不住付诸行动的一天。

方氏可委屈了，沈婉绮没有明说出来，她也不好为自己辩解，免得沈婉绮说她做贼心虚。

方氏平静心情，低头垂眉，神情愈加恭顺。

“哼！”沈婉绮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她最讨厌方氏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叶氏冷淡地扫了眼方氏，看向坐在床边的沈婉绮，见沈婉绮双眼通红，眼睛冒出红血丝，很是心疼，忽然，身体又痛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喘着气说:“绮儿，你现在是太子妃，身子娇贵，不用守着娘，快回去歇着。”

“等御医来看过娘，我再回房间休息。”沈婉绮倒是孝顺，话才说完，就看到叶氏惨白着脸，抽搐着倒下。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叶氏死死咬着牙齿，捂着胸口，脸色时而青紫，时而煞白，呼吸短促沉重。

蚀骨钻心的痛使得叶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爹，怎么办？”沈婉绮慌了神，前一刻还好好的在说着话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倒下了，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别担心，有御医在，他们会救夫人的。”沈啸南安慰沈婉绮，转身，催促下人道，“快去看御医来了没有？要是还没来，就再去请一次。”

说话间，三个御医先后踏进房间。

沈婉绮立刻站了起来，看向御医，又慌又急地说道:“御医，你们快点过来看看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们的药有问题？”

三个御医看到叶氏情况不妙，又听沈婉绮抱怨他们，疾步上前，先后为叶氏诊脉，探明病况。

为叶氏诊脉后，御医一个比一个面色沉重。

沈婉绮握紧拳头，忍着不问出口，仿佛她不听，叶氏就不会有事似的。

看御医们的神情，沈啸南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冷静地问:“夫人情况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查清是什么毒？有没有想到办法解毒？”

御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有难色，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开口说话了:“沈夫人所中之毒，我们三人着实不知道。这样的脉象，奇怪而迅猛，十分凶险，我们没见过，不敢妄下定论。沈夫人的毒，我们解不了，请相爷大人和太子妃恕罪。”

说完，御医羞愧而又忐忑地低下头。

再看另外两个御医，也是不安中夹杂着惭愧之色。

叶氏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冷汗淋漓，指甲掐进肉里，手背青筋凸起，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牙齿一松，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啊！”

叶氏感到十分难堪，煞白的脸上一时青白交加。

很快，更大的痛苦席卷而来，叶氏翻转身体，面向里侧，指甲扣进床板，极力压抑着蚀骨钻心的痛苦，想发泄出来，又顾及身份面子，不敢放声叫出来，牙齿嗑嗑作响。

“你们快点想办法医好我娘，否则，我让太子殿下治你们的罪！”沈婉绮气急败坏。

沈婉绮之前为了治好脸，不得不剜去腐肉，尝过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此刻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体，头皮一阵发麻。

她那时承受剜肉之痛，到底有痊愈的期望；现在母亲承受蚀骨之痛，却看不到一丝希望，甚至还无法缓解哪怕一点痛感，沈婉绮生出一丝无力的哀伤。

御医们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求饶道:“太子妃饶命啊。沈夫人的脉象比早些时候要凶猛很多，在未查明沈夫人中的是哪一种毒之前，如果贸然用药，只怕会适得其反，加快毒性发作。”

术业有专攻，他们本就对毒一知半解，没有深入钻研过，治病擅长，解毒是有心无力，勉强而为之，只会害人害己。

“这样又不行，那样又不行，要你们有什么用？一群废物！”沈婉绮着急之下，口不择言。

沈啸南沉声提醒道:“太子妃，慎言。”

御医是宫里的人，与布衣大夫不一样，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沈婉绮扭过头，板着脸不再说话。

沈啸南对着御医们虚扶一下，客气道:“三位快快请起，今夜，辛苦三位了，内人的病，还有劳各位御医费心。”

御医齐齐说道:“定当尽力而为。”

其实心里没有几分把握。

这一夜，沈府里被叶氏吵得睡不着的人不少。

起初，叶氏还能强忍着不叫出来，到了后半夜，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仿佛旷野里受伤的孤狼瘆人的哀嚎声，让人不觉心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