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吧。”沈亦婈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凰蔷站着没动，眼里流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个时候店里人不多，走吧。”沈亦婈没有给凰蔷拒绝的机会，径直走进逢春堂。

凰蔷纠结着微微咬了咬唇瓣，见沈亦婈已经走进了逢春堂，只好跟进去。

“堂主，可是有什么吩咐？”掌柜迎上来。

沈亦婈摆手，“没事，你去忙你的事。”

凌云翼不在大堂里，凰蔷暗暗松了一口气。

“凰蔷，走这边。”沈亦婈带着凰蔷去到玉清小筑。

“坐。你想喝什么茶？我叫云翼拿来。”

听到凌云翼的名字，凰蔷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轻声道:“我都行，你决定。”

凌云翼在房间里听到有声音，走了出来，视线淡而又淡地从凰蔷头上掠过去，看向沈亦婈，温吞道:“堂主，你来了。”

“嗯，我和凰蔷过来坐坐，你去沏壶茶过来。”

“好。”凌云翼慢条斯理地走去厨房。

凰蔷看着凌云翼离开的方向，神思恍惚。

“怎么了？你对云翼很好奇？”沈亦婈暗暗挑眉，若有所思。

有些记忆会忘，感觉却不会。

“没。”凰蔷慌忙收回视线，尴尬地解释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当然……不是外面的传言说的那样，是因为毁容。”

“那是？”

“他的样子不能让某些人看到。”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他的仇人。”

“仇人？”凰蔷的心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莫名有些心疼凌云翼。

“算是吧。”

一对苦命鸳鸯，被生生拆散，可不算是仇人么。

“那他怎么还留在这里？”凰蔷担心道。

既然在凤栖城有仇人，不如去其他地方。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何必囿于一角。

“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留下的原因。”沈亦婈模棱两可地说道，忽然，笑了，“你看，你对他的好奇心超过你的想象。”

“我没有。”凰蔷窘红了脸庞。

“好了，不逗你了。我看你一直愁眉苦脸，跟你开个玩笑。”沈亦婈半真半假地说道。

“亦婈～”凰蔷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

有些事，急不得，劝不得，唯有靠当局者自己想明白。

沈亦婈转移话题道:

“听说你最近几个月炼丹术停滞不前，为此很苦恼，我月初给你写的那封信，里面有一些我刚悟出来的心得体会，你看了之后，有没有什么收获？”

凰蔷轻轻摇头，“我觉得你的看法很特别、很有道理，我看了之后很有感触，但是一到了炼丹的时候，我就头疼得厉害。”

“会不会是因为你家里人对你期望很高，然后你不停地给自己重负，想要把事情做到更好，最后反而适得其反？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放松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说不定过个一两天，所有事情就豁然开朗了。”

“我不知道。”凰蔷痛苦低喃。

“炼丹，最讲究的是心境，还有心静。你心不静，怎么能发挥好？”沈亦婈顿了顿，语气温柔道:

“听我一句劝，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事都不要想，等过了斗丹大会，你再去想，再去找解决办法。”

“我不知道。我现在一炼丹就头疼，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很想知道我失忆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他们都瞒着我。”凰蔷按了按太阳穴，双眉微微颦蹙，深思般地看着沈亦婈。

“咳，你别看着我。你失忆前我不认得你，也没见过你。”

言下之意就是别问她。

凰蔷轻启唇瓣:“你……”

沈亦婈一拍桌子，眼神闪了闪，故意挑起别的话题:

“对了，我记得昨天龙飒和白廷煜去你家拜访凰老夫人，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所以凰老夫人对你提了别的要求，才让你更加烦恼吗？”

这时，凌云翼提着刚沏好的一壶茶走来。

凰蔷飞快看了眼凌云翼，垂下视线，感觉难以启齿。

沈亦婈支开凌云翼:“云翼，你把茶放下，我自己来，你出去看一下今天的事有没有都处理好。”

“是，堂主。”凌云翼放下茶壶，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凰蔷一眼。

只有沈亦婈注意到，在凌云翼走出她们的视线前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偏移视线看了眼这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却掩不住对凰蔷的关心。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管想说什么，都可以对我说，我不会说出去。”

凰蔷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说了，你不要笑话我。”

“我保证不笑。”沈亦婈见凰蔷还有些犹豫，也不催她，给她和自己各倒一杯茶，“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凰蔷才嗫嚅着说:“祖母想要跟白氏联姻。”

沈亦婈不难猜到:“你和白廷煜？”

“嗯。我……”凰蔷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廷煜家世好，相貌好，身材好，修为好，关键是人品也好，他如果成亲，会是一个良人。当然，前提是你对他有好感。”

“我不知道。白公子很好，可我这心里总觉得空空的。我……”凰蔷停了下来，看着沈亦婈的眸光很无助。

沈亦婈替凰蔷说下去:“说到底，你不喜欢白廷煜，所以，他再好都入不了你的眼。”

“我该怎么办？”

“男婚女嫁，女娶男聘，是一件好事。你们凰氏是高门大户，权势显达，与白氏门第相当，如果两家能联姻，也是一件美谈，只不过，凤栖城向来以女子为尊，你是凰氏子女，按理来说，肯定是要招婿进门；而白氏家世更盛，只会娶妻，不可能入赘。依我看，你们两家这桩联姻不一定能成。”

“祖母想我嫁过去。日后，姐姐会接下家族的重任，成为宗门的掌权人，辅佐女帝。姐姐一直比我强。”凰蔷神情苦涩。

她并不想远嫁，或者说，她不想嫁给白廷煜，也可以换句话说，就算是让她迎娶白廷煜进门，她也不愿意。

凤栖城由女子当家做主，因此，每家每户、各世家各宗门的情况是，大多数女子更为强势。

凰蔷的父母早逝，凰老夫人独自撑起一个家族，又是女帝的左膀右臂，在族门里很有威严。

凰蔷的姐姐——凰玫是嫡长女，比凰蔷年长十岁，在凰老夫人的教导下，精明强干，性情强势。

而凰蔷的性情，反倒少了一份凤栖城女子常有的强势，她的性格温柔，气质典雅。

也就是说，在凰氏家族里、宗门里，凰老夫人是当家做主的人，说一不二，凰老夫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反抗，而凰玫，则是下一个凰老夫人。

凰蔷是嫡次女，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她没有变成下一个凰玫，而是成为一个性情与凰玫大不相同的人。她温柔顺从，凡事不争，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那件事了。

尽管凰蔷不争，凰玫却不能不疑心凰蔷将来要跟她争家主这个位子，所以，这次的凰白两家联姻，应该有凰玫的推波助澜，而凰老夫人之所以要做这样的决定，想来还有其他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