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安葬了,徐家村笼罩着一股悲伤气氛,本来这几日是郑家收租的日子,这几日反倒不见来人了。
小是非陪在娘亲身边,小心伺候,这几日娘亲少进米水,日渐消瘦,却忙的不停,不想歇着。
小兰在家中缝补衣裳,边穿针引线,边和手旁的小是非聊天:“是非,你怎么好像突然间就什么都懂了似的?听什么,学什么都很快”
“我也不知道,就好像突然就懂了似的”偎依在母亲手臂旁,见母亲平静了许多,也渐渐觉得放下心来。
“真好,这样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娘亲的话如同云雾,让小是非迷惑不解摸不着头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小兰忙岔开话题。
就在此时,分神走针走歪,扎了手指,小兰一吃痛,放下手中衣物,捏住手指,很快指头上沁出血珠来。
“娘亲别怕,我来给你吹吹”
前几日,那小姐姐给小是非吹伤口,他倒是学的飞快,趴在母亲手旁,小心吹气,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甚是可爱。
见他这么认真,小兰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随即又心酸万分,眼泪从眼角滑落。
手上的血珠,在小是非吹了一遍又一遍后,已经结了暗红色的血痂,回首看向娘亲,见她眼角似有泪痕,疑惑道:“娘亲哭了??”
“傻孩子,娘哪里哭了,这是娘缝衣服盯的时间太长了,眼涩罢了”说着,小兰无声的抹去两眼角的泪水。
“好了,我的小宝贝也懂事了。看天色该给你爹爹做饭去了,要不然他回来就要饿肚子了”小兰抱起爱子,朝屋后的灶台走去……
自三爷爷走后,徐家村中寂静几分,孩童皆知父母心情不好,很少打闹,生怕挨打,除了偶有鸡鸣狗吠,村中甚是安静。
可是好景不长,三爷爷头七之日,村西传出一男声尖啸:“小兰!小兰!”
悲伤惊恐之声盘桓村上,久久未散。
众村民急拥去徐世昌家,发现徐世昌之妻张小兰已在村塘老槐树下上吊多时。
原来当日三爷爷身死之时,小兰心中甚是内疚,爱子受灾,丈夫抱恙,三爷爷更是因自己而死,虽不曾有人对她口出怨言,她却心中甚是内疚,更认为自己不祥,终究抵不过内心自责,于三爷爷头七之日,在村塘旁的老槐树下上吊自尽了。
可叹世道艰难,恶人做恶多人助,善者自善无人扶。
村民拥在槐树周围,叽叽喳喳讨论不休,徐世昌上前艰难想把妻子抱下身来,旁边好心村民几人搭手,就在此时,徐世昌家门口响起一声惊叫。
“娘亲!!!”
看到娘亲悬于树下,小是非便心知大事不妙,跌跌撞撞跑到人群外,边哭边焦急的推搡人群:“娘亲!娘亲!”
从众人腿边挤到树下,看到已被抱到树下的娘亲,小是非嚎啕大哭,直扑娘亲怀抱,趴伏其中放声痛哭。
就在父子二人放声痛哭之时,人群外引起一阵骚动,族长进来,见如此惨状,也难出言劝慰。
待父子二人哭了半晌,稍稍回过神来,族长走上前去:“世昌,先让大家把小兰抬到屋里吧”
徐世昌一只断手未好,使不上力,众人合力相助,这才把小兰抬到屋里。
小是非紧跟众人,生怕跟丢了什么似的,到了屋内,趴伏娘亲怀中,用小手摸着小兰已经冰冷的手,连连呜咽:“娘亲!娘亲!”
正可谓,稚童初生未开智,一夜启灵尽悲情。
如果小是非还未开智,可能为人处世人情世故还不懂,但现在这些事情犹如湿纸遇飞石,不需要人教,一点就透。
族长让众人散去,陋室之中,只有父子二人哭泣之声不断回响。
看着怀中爱妻,徐世昌起身噗通一声跪在族长面前,哭求道:“二爷爷!二爷爷!能不能救救小兰?能不能救救小兰?”
见他如此悲伤,族长也是无言以对,在腹中搜罗千百语言,也不知该如何以对。
族长默然,久久未回,徐世昌自知生死之事,无力回天,便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床边,搂着爱妻抽噎不已……
人间有情,时间无情,转眼间又四年左右过去了,当年之事,也仅变成众村民茶余饭后嗟叹的谈资罢了,徐世昌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小是非虽然年幼,却灵智如神,无论四书五经、人情世故,皆是一点就透,也因如此,才仅仅是七岁孩童,便已出口成章,分析事情,有理有据。
但是也说来奇怪,小是非虽天赋异禀,却霉运连连,遇到一些糗事实属常事,磕着碰着,更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过伤筋动骨,尽管如此,却也健健康康长大到了七岁。
“倒霉蛋!倒霉蛋!”
屋外伙伴呼唤,是非出门一看,一群孩子衣衫褴褛,手持饭碗,等待着他。
“今天去不去讨饭?”
今天旱灾加蝗灾,村民颗粒无收,当初三爷爷的那十两银子,办理三爷爷和爱妻的丧事,徐世昌用了一些,灾荒之年,又接济村民,早就用光了,也因如此,徐家村虽有挨饿之事,却并不像周边有饿死人之说。
尽管如此,父子二人和村民一样依旧挨饿,徐世昌断臂好后,留下病根,依旧无力。那文房四宝,也随爱妻下葬,了结了祸源。
“等一下,我这就去”
是非刚刚洗过脸,忙答应众伙伴后,就准备回屋取碗,进门的时候绊倒摔了一跤,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今日也正是是非生日,可是温饱之事尚未有解,怎有心思思虑此事,金乌行空,烈日炎炎,晴空万里,却突现白虹贯日,一道白光从东方袭来,坠入徐氏祖墓之中,徐家村人无人注意,祖墓之中,却是热闹非凡……
“老祖!老祖!你回来了!”徐氏众位先祖围着归来的徐则林激动不已,自从七年前暴雨之夜外出未归后,众位先祖皆是担忧不已,如今老祖回来,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
徐则林赶路归来,稍显疲惫,望着众人,却先询问:“这七年没我庇护,族墓之中诸位可还安好?”
“老祖,这七年族墓之中尚且安好,只是族中子嗣遭遇不幸,族中后代日子很是艰难”大长老上前施礼,介绍族中情况。
“哦?所生何事?说与我听”老祖有些好奇。
大长老一声叹息,将这几年所生之事一一赘述,老祖捋须细听,偶有蹙眉,并不打断。
待大长老讲完,老祖只是捋须沉思,并不言语。
见到此状,大长老上前愤慨道:“老祖,那郑家做的太过分了,我族有恩于他们,如今忘恩负义,甚是可恶”
清风掠过,树叶随风摇摆,唰唰树叶交摆之声绕于耳旁,白日偶透密林,点缀草地,如同星光闪耀……
老祖来回踱步,并不言语,过了半晌,方指着那树叶道:“你等认为这些树木所长,皆赖何物?”
众先祖沉思,片刻之后,有人开口:“树木起于地,发于坤,却求雨水,应光影,顺于乾。其性命所赖,当有求于天”
老祖默默点头,又沉声问众人:“那你等又认为世间众人,所赖何物?”
众先祖思虑片刻,又有人开口:“人生人,所食源于地,取于坤,虽灵欲天,却困于形体,所赖为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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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话,老祖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可乾坤之中,性命有时,天道长存。人性无常,阴阳变换,当年我早早隐退,也是因为参透此理。”
说罢,又回身指了指面前的山包,对众人说:“此山名为羁命山,非天地所成,乃是当年我拜托众多好友,征用百姓,徭役囚徒,才筑成此山。”
众皆哗然,虽与老祖相伴百年,这等往事,老祖倒是第一次诉说。
待众人安静,又接着说道:“此山走向由东南向西北,形如一把长命锁,拦住我族祖地,虽初有庇护,却也断绝我族长久气运。盛极则衰,否极泰来,天道传承将加于我族之身”
“老祖的意思是,我族即将兴盛?”大家很是欣喜。
“非也,非也,七年之前,已有兴盛之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意难测,怕不是我窥破天机,反受天谴,要坏我族气运。”老祖摇头,十分无奈。
“那怎么办?”众位先祖着急,焦虑不安。
老祖示意诸位安静,接着安慰道:“天机难测,人迹可寻,我外出七年,也是做了些准备,他日我族之事,诸位自然知晓”
见老祖如此说,诸位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追问。
“至于郑家,当年征用民夫,徭役囚徒,郑家死伤最多。再加上我族气运压制,主仆易位倒是并不奇怪,只盼他们不要做恶太多,将来因果加身,怕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了的。”对于郑家的压迫,徐则林反倒是并不在意。
“老祖,老祖,还有一事,我甚是不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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