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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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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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次的问题很刁钻,Ada很有求知欲地道,“经理,你最难忘的恋情是什么?”

我迟疑了几秒,也罢,既坦白也隐晦的道,“……开始一段被所有人反对的感情吧。”

话落,迎来了一片尖叫声,“经理,看不出来你曾经那么青春啊。”

“好浪漫哦!”

我苦笑,但是亲爱的,生活并不是只有浪漫就可以。

“那结局呢,结局怎么样?”

对上一片星星眼,我垂下眼,对着任西顾,也对着自己再复述了结局,“结局就是他们说的对,勉强在一起确实让彼此痛苦。”说罢,对着他黯淡下来的眸光我失去继续待下去的兴致,站起身,扬了扬手机,“好了,现在已经晚了,我们该散会各自回家了。女生由男生送回去,夜路不安全……”

对面的西顾跟着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送你。”

我摇头,疏远地道,“有人会来接我。”

他沉默下来,跟着我一路下楼,安置好其他人后陆纡的车子也到了,我转头看向他,“再见。”

他不说再见,只朝我点了点头,瘦高的身子依稀透着昔日的倔强,却柔和了棱角。

我低头一弯身进了车,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接下去最后一周的培训,听说西顾做得很出色,已经吸引了上头不少高管的注意。

负责培训新人的指导师道,“你部门的新人好好打磨一下,是个人才。做事有股狠劲儿也勤快好学,现在娇生惯养的年轻人倒是难得有这么肯学能吃苦的了。”

我点头,公归公私归私,我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西顾而故意冷藏他,心里也计划好一个培养他的方案。

培训结束后紧跟着五一,但即便是五一黄金周,陆纡也只打算照常在周六晚约我出去例行压马路。在我的暗示下,又多了一次踏青。和他交往了半年,他依然不温不火,没有主动拉近两人距离的打算,但行事还是很稳妥体贴。

等五一结束,连着培训那周和五一假期,大概有半个月没见到西顾。我修完假上工的第一天精神总是特别饱满,甚至还特别提前了近一个小时去公司整理资料。

在打完卡推开销售部门前,我还想着我应该是第一个到,但看到站在飘飞的窗纱下听到推门声后,静静回身看着我的任西顾时,我突然忘了言语。

他倚在半开的窗前,简单的白衬衫,扣子严谨得扣到领口,打着黑色的领带,淡红的薄唇微抿着,晨光从他身后渗进来,隐隐勾勒出他削瘦的肩胛骨,他专注的凝视着我,眼神安静而痛楚。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我从不知道原本一直肆意张扬的男孩沉静下来竟会让人觉得……那般疼。

距离那么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驱除脑中的记忆。

他打破迷咒,向我缓缓走近了一步。

我迅速收回视线,急急走进我的办公室,带上门。

坐在座位前打开电脑,手颤抖着,几次都按不上开机键。我咬着唇再打开一旁的文件强令自己转移注意力,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猛然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挥落在地。

我闭上眼深深的重重的呼吸,胸口郁积多年的郁气却依然纠结不散,半晌,终究怔怔落下泪来。

为什么就无法放下?

耳边仿佛又听见钟意轻轻的叹息,“郝萌,你真是个傻女人……”

第六十八章

任西顾进部门一周后,我吩咐底下的人,慢慢开始让他接手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案子。就一个新人而言,虽然谦逊不足,但几次验收成果,他的表现还是很优秀的。

我便安排小组长先带他一阵,等他能上手了再撒手。于是每天他便跟着组长上山下海,学会觥筹交错,磨练磨练脾性。

两个月下来,虽然我和西顾同在一个部门,但碰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平日我只要负责维系手头上几个大头的老客户,不需要像从前那般必须事必躬亲。任西顾则从底层做起,因此一天内能留在公司内歇脚的机会并不多,加班更是常有的事。

除了每日早间的晨会,我需要短暂出席,偶尔上台演示PPT,那时我总能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跟随着。

我面上不动声色,极力将所有与任西顾有关的痕迹都排除出我的世界,努力想要将自己平静的生活继续维持下去。

又到了每周的周五,下班后我打电话给陆纡,“明天晚上我们去哪里吃饭。”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明天晚上我有事,后天见吧。”

我很惊讶,他向来是个守规矩守得近乎古板的人,这倒是他第一次临时变卦,另立时间。

“没关系,有要紧事你就先忙吧,不急。”

他说好,接着两人便捏着手机各自沉默下来。

我和他都不是外放的类型,两人的工作内容也截然不同,我不习惯向他诉苦,他也不会对我倾诉。

我努力搜索着话题不冷场,他也配合的浅谈近日一些有趣的事……

十五分钟后,双方愉快的互道再见。

挂上电话时,我觉得我像连开了三天的报告会,脑袋已经挤不出其他东西了。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我出了办公室,看见还有一个组员小刘留在公司加班。

“经理,”他看到我后犹豫了下,叫住我。

我走过去,疑惑道,“怎么了?”

小刘迟疑着,递给我一张名录,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的赵老板是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开发商,去年底我在林总的庆功宴上曾经见过他,为人极爱占便宜,胃口大心眼小,谈到利润分成口沫横飞,提到出资出力便百般打压推脱。

“我们连找了好几次,他说我还不够格跟他谈……”他微微涨红了脸,声音越发低了,“他指明要经理出面才肯谈。”

我微微皱了眉,他的言下之意我很清楚,便是打算让我替单。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通常一个单子如果快要死了,业务员常常要找熟识的前辈帮忙救场,若单子能成,最后的利润还是他自己的。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单子被上头收回,另外指派一个人接手,到时这单子成或不成,也与他无关了。

我看了看微微有些局促的小刘,虽然面上憨厚腼腆,但心底看来也有一些小九九,不等我发话就打着“求助”的旗子直接找上我了。这样一来,就算最后单子由我谈成,也依然是他的订单……就不怕我狠狠心干脆中饱私囊了?

也罢,我想起当年初进公司时若不是Beata一路罩着,我恐怕要吃更多苦头。偶尔客串一下和蔼可亲的热心上司也不错。

于是拍拍他的肩,“没事,把赵总的电话给我,我和他谈谈。”

他顿时松了口气,面上惊喜交加,大概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好说话,没让他有机会发挥一下口才。

我暗自叹息一声,原来我长着一张剥削阶级的脸吗。

这年头,员工的剩余价值被压榨又压榨,就算经理也只是一高级打工仔,哪里有真正意义上的周休。

赵老板估计也等着我的电话许久,拨通后包括开场白的两句寒暄恭维,五句话内就进入正题,周六晚直接到酒楼面谈。

我倒不会自恋到以为他仰慕我已久,难道是过去我曾经得罪过他?

回家把去年底到今年初接的几个单子的资料从头查到尾,最后发现原来是在去年底结的梁子,赵老板人称赵六,早年靠带着一帮子地痞流氓收保护费起家,后来上岸漂了白,摇身一变做了房地产开发商,去年底林总投资开娱乐城,广告宣传依然由我负责,赵六原本想分一杯羹,但那时我更属意另一家熟识的开发商,便暗中为他和林总搭桥,事成之后,赚足两份钱。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现在人家指明要我现身,没法,得罪人也不能得罪钱,我是硬着头皮也要上。

时间很紧迫,赵六这个单子是小刘和他的拍档一起负责,周六早上和下午我都窝在电脑前恶补资料,5点打电话给小刘约见面地点,不料,接到我的电话时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实在对不住啊经理……我昨天晚上就开始闹肚子,已经跑了二十几趟厕所了,真不行了……现在在医院挂水……”

在这节骨眼上出事,这么巧?

不管怎样,我只得好言先安慰一番,顺便再“温柔”地问起他是哪家医院,我明天去看他。

对方窒了下,而后道,“小毛病,小毛病,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我挑起眉,诈他,“也好,那你周一就把病历单带到公司,你这也算工伤,我去财务商量下能不能报销。”

那边支吾了下,“……好。”

之前的单子并不是我负责,就算我临时恶补资料,也没有小刘他们熟悉,况且我还不知道他们先前的进度拿捏如何,所以身边必须跟着上个负责人。现在小刘不行,他的拍档就要顶上。

我按着小刘给我的电话号码拨给他的拍档。

“喂。”

当电话那头意外的传来任西顾的声音后,我一愣,差点失手按掉电话。

怎么会是他?

“是谁?”他未等到我的回应,冷了声道。

我紧了紧捏着电话的手,用最平静的声音道,“是我。”

那头仿佛瞬间失语般,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良久,他缓缓道,“是你。”

我嗯了一声,用平日谈公事的口吻,冷淡的道,“你之前是和小刘负责赵六的单子吗。”

他答,“是。”

我便将情形简略的大致说了一遍,时间不超过三分钟,末了,就要挂上电话。

“等等!”他似乎也察觉了我的意图,临挂断前叫住我,“萌萌……”

我淡淡的打断他,纠正,“叫我经理。”我现在和你已没有任何关系。

西顾的自尊心很强,若是从前我这样讽刺,他必定会发怒。

但他成长得是那样迅速,时隔一年半,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在短暂沉默之后,他轻轻道,“对不起。”

我眼中却是一热,这句“对不起”似乎是对从前的我所说,勾起当初所有痛楚挣扎的回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喉中竟微微梗咽。

我紧闭上眼,不回答,鼻尖越发酸涩,握着电话的手似有千钧之重。

他哑了声,“……这些年,你又瘦了。”

我咬着唇。

“你过得……好不好?”

我深吸口气,“我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而后静静地挂上电话。

女人大抵都爱在旧情人面前逞强。

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在那样的疼痛之后,我怎么会过得好呢?

当初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的爱情终败在现实之下,那时我的崩溃是否让他们觉得愚蠢?

最愚蠢的是,我不后悔。

看吧,不听我们的忠告一意孤行,落到这个下场,你能怨谁呢?

是的,我不能怨谁,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会有多大的风险,这是我的选择,所以结局我也必须承受。

第六十九章

和赵老板见面的小酒楼是日式装潢,我和任西顾并肩进来时,赵老板和另外两个中年男子正谈笑风生,等我入座后,他才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哟!郝经理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张老板,这是我们公司的王副理。”

我勾起热情的笑容伸出手,“张老板,王副理,幸会幸会。”

他们也抬手跟我一握,一番你好,幸会的相互恭维完,赵总拿起菜单递给我,豪气的道,“郝经理想吃什么自己点,今天我请客。”

女服务员们都似模似样的穿着简易和服,拉开推拉门,踩着小碎步恭谨的上菜。

席间他闭口不谈单子,只一个劲儿敬酒,我暗暗挡了两次,张老板和王副理也跟着端起酒杯敬酒,

三人轮番上阵,好在我早有准备,奔赴这场鸿门宴之前便吃了半斤葡萄,以防醉酒失态。

保持笑容接过酒杯,我连喝三杯后一只手却轻挡在我的酒杯前,任西顾微笑而不失礼仪地朝他们三人道,“我们经理最近肠胃不好,我代她敬你们一杯。”

说完就径直倒酒自干三杯。

赵老板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他,“他是?”

我暗瞪了任西顾一眼,道,“他是刚来不久的新人,不知天高地厚,您可得替我多敲打敲打。”心下暗恼,肠胃不好的人是西顾自己吧。他以为赵六是什么人,今晚他特地又招了两个人,不把我灌趴下让我出了丑是不会罢休的,他出来蹚什么浑水。

“哎,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错,”赵六给西顾添了一杯酒,“我们这些老头子该退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我端起酒杯,迎合道,“哪里,我们还要仰仗着您吃饭呢。”暗暗将场内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自己身上。

酒过四巡后,我试探着开始提单子的事,赵六哈哈一笑,终于开始松了口。可惜几乎是每谈一句就被敬上一杯,虽然葡萄确实有预防醉酒的效果,但这毕竟不是万灵丹,喝到晚上将近十点时,我的头开始发晕,酒气上冲,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片,渐渐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偏头看向西顾,他的脸不像大多数人一般酒后涨红,而是青白青白的,左手藏在桌下状似无意般,停在胃部。

我假装手中不稳,任由酒杯摔在地上,还剩一半的酒液泼到我的裙子上,我急惶惶拿桌上的湿巾去擦,结果摸了几次,都摸不着位置,好不容易拿到,抓的却又是旁边的酒杯。

“不行了,赵老板……我,我现在醉得厉害,不能奉陪了。”我大着舌头道。

任西顾刚想说话,我脚下暗撞了他一下,他便会意的闭上嘴,任我发挥。

赵六也想跟我继续谈生意,毕竟这边不论是价格还是名声都比别家好,有钱不赚是傻子,他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见我酒后终于出了丑态,他也满意的拍拍我的肩,定下周二谈提案,终于能就此散场。

“我送你回去。”下了楼,西顾道。

我拒绝,“不用了,谢谢。”

由于两人都喝醉酒,今晚陆纡又有事要忙,打的是必然选择。

停车处呈环状,绕在酒楼外围一圈,出去时借着酒店门前明亮的白炽灯,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一辆车子外型和陆纡的很像。

我走过去,仔细看那辆车的车牌……果然是他的。

我在盯着车牌看了许久,从包里掏出手机,“喂,陆纡。”

他的背景隐隐有音乐声,“郝萌,有什么事吗?”

我分外柔和的道,“你现在在哪里?”

他不善于说谎,甚至还磕巴了下,“我,我在朋友家里,你有什么事吗。”

我面无表情的道,“没有,只是突然有点想你了。”

他是个聪明人,虽然在人际交往中呆板了一些,这次也很快听出不对,“郝萌?”

“没事,”我口中依然温柔地道,“明天的约会先取消,下周见面时我们再谈吧。”

我终于明白,其实我长得不是剥削阶级的脸,而是一张炮灰脸。

临走前我顺便用手机拍下陆纡的车号,而后施施然出去,拦下一辆计程车。

打开车门坐进去后正要关上,突然车门被一只手强硬的卡住,我酒醉后四肢酸软,敌不过他的力气,让他坐了进来。

我惊怒地指着车门,“你出去。”

他坚持,却也放软了声,“我送你回家,晚上一个女人不安全。”

司机把我们当成吵架的情侣,直接踩了油门边语重心长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女人别太犟,否则吃亏的也是自己啊。”

我气闷的侧了身子背对着他,回去的路虽不长,但也不短,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翻动声,而后隔着我一尺的距离任西顾小心不碰到我,其后便再无声音。

下车时他的动作有些缓慢,微弓着腰,稍嫌凉意的夜,额上竟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跟在他身后下车,目光在他背后停了下,而后疾走几步越过他,“今晚谢谢你送我,我回去了。”

他却是再度叫住我,“你从前的应酬,都是这样的吗?”

我转过头看他,“大部分。”问这个并没有意义。

忽然想起我和他的最后一次争吵,那时我醉酒被林总送回来,被他粗鲁的拖上楼梯,终于抑不住在楼道便吐了,那时的他只是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我的心在那一刻发凉,后来控制不住,各说了伤人的话,再后来……

“先不要急着走好吗,”他扬高声在我身后道,“我只说三句话。”

我没有给予回应。

他语中有丝沙哑,苦笑着重复,“只有三句。”

番外篇爱错(上)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做。

从来没爱过……所以爱错。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你好……”

又是无人接听。

他烦躁的将手机塞进口袋,拿起钥匙重重甩上门出去。

虽然两个人如今在一起了,但有时候,他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接近,反而越来越远。

这种说法或许矛盾而奇怪,但他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更准确的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相处。

他搬来与她同住的初衷是希望两人能更亲密些,但同住之后,她有什么事情,从不会主动告诉他,每次他拨过去的电话,十有八九都是那句机械僵硬的女音:“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次数多了,他越发不满。

她总是包容的看着年轻的恋人,像对待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一般,敷衍而无奈,“西顾,我很忙。真的很抱歉。”

他知道她忙,她常常早出晚归,两个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每每他想亲近她时,她总是皱着眉,“西顾,不行,别闹。”

“西顾,我现在没空,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西顾,你去隔壁房间好吗,待在这里会吵到我……”

两人之间的精神交流越来越少。于是,他只能更用力攫取她的肉体,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印记。

但只有身体的微薄联系是那么脆弱。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有了疑心。

他不懂她究竟在忌讳什么,他们两人能走在一起不容易,她一人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了。

更何况他认识楚翘那么多年,他若是对她有什么心思,也早该动了。说老实话,他压根就没把楚翘当女人看过。

她在家时间不多,大学的课比较少,他是个男人,不可能像怨夫一样天天一个人待在家里空等她回来。大学期间他加入校篮球队打打篮球,楚翘是他的继妹也是他的幼时玩伴,虽然是女人,但球技不错,闲暇时一群人篮球斗牛,玩得是比较好一些,但除了闲暇时打打篮球,他们平日并没有什么交集。

说到球服,他曾经问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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