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抓捕是秘密进行,差役们得了命令,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他们将陆羽押出了院,迅速离开。
此刻正值清晨,这院落又地处荒僻,周遭甚少百姓,是以,这一场抓捕,几乎没有惊动旁人。
马车离去后,街巷里仍是僻静宁寂,没有半分动静,但在周遭无人留意的角落,正有一道道目光,正盯着马车远去方向。
“应天府衙?”
“速回去通禀,陆先生被人拿了!”
几道黑影窸窸窣窣,很快闪了过去。
……
武英殿内,朱元璋埋头批阅着奏章。
云奇守在一旁,正静默陪侍,却见殿门外,似有个身影张头探脑,云奇好奇观望,却见个小太监焦急踱步,似有要事通禀。
见状,云奇悄步走到门口,问道:“何事?”
那小太监急忙附上耳来,嘀嘀咕咕耳语几句。
只片刻功夫,云奇脸色大变,他慌忙回身,朝大殿内走去。
他脚步急切,动静闹得极大,自也惊动了朱元璋,见状,朱元璋不由蹙眉道:“出了什么事?”
云奇可是知道陆羽在朱元璋心里的分量,他当即说道:“不好了,陛下,那陆小先生,被应天府衙的人拿了!”
朱元璋一听,登时面色大变,他顾不上手头奏章,腾地站起身来,很是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手下人也不知情况,只说差役们提了张画像上门搜捕,没片刻功夫便押了人回去。”云奇摇了摇头,陆羽身份特殊,朱元璋格外留心,派了人一直盯着。
闻言,朱元璋匆忙起身,一边解着衣扣,一边迈步朝殿外走,他打算亲自赶去应天府衙,将人救下。
当此危急时刻,他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了,陆羽对于整个大明朝太重要了。
刚走到门口,却撞见朱标朝这边走来,见朱元璋如此匆忙,不由好奇问道:“父皇,你这是怎么了?”
“那陆羽遭应天府衙的差役抓了。”朱元璋赶忙将大致情况说了一下:“那些差役可不是省油的灯,咱得赶去救人!”
“父皇且慢!”朱标却将人拦下道:“贸然赶去,岂不暴露身份?那日后父皇还如何与那陆羽相处?”
朱元璋眉头一蹙:“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
“父皇别急,此事……就交给儿臣来办吧!儿臣定能将人救出!”
………………
东宫内,朱标正焦急等待,一个中年人大步走来,拱手拜礼道:“臣韩宜可拜见殿下!”
这韩宜可并非凡俗之辈,他出身名门,乃是北宋宰相韩琦之后,刘伯温的记名弟子,而后更是被朱标收入东宫,引为心腹。
“伯时,你速速去一趟应天府衙,替本宫救个人。”一见韩宜可,朱标大步上前,将任务交代下去。
“应天府衙?”
韩宜可略略蹙眉,他在东宫许久,倒从领过这般任务,朱标倒经常救人,但他所救的,多是朝堂重臣,不归应天府管辖。
“不错,是个叫陆羽的百姓,此人不知为何,被那应天府衙拿了,你去将人救出来。”
朱标点头催促道。
“不问缘由吗?”韩宜可邹了皱眉头。
太子救人,自得有个名目,否则枉顾国法贸然救人,岂不落人口实?朱标素是循规蹈矩之人,韩宜可自然要留心追问。
“不必理会其他,只管救人!剩下的后事,自有人去料理。””朱标大手一挥,这般大包大揽的姿态,倒真不像他朱标做派。
韩宜可吃惊不已,不明白为何那区区百姓,能劳动太子殿下这般记挂,不敢他虽有万般疑惑,但朱标吩咐了,自得遵从,当即,他拱手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朱标的声音,却又在身后响起:“切记,务必要将此人完好无损的救出来,必要时刻……”他的声音愈发坚决:“可报出本宫名号!”
听到这话,韩宜可脚步一滞,面上又现出万般惊诧,稍顿了顿,他又转回身去,郑重保证道:“殿下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
魏国公府邸,徐妙云正埋头温书。
这时,一丫鬟匆忙跑来,语带慌张道:“不好了,小姐!你让人盯着的那陆班主,似乎遇着麻烦了!”
丫鬟口中的“陆班主”,自然便是陆羽。
上回国公府寿宴,陆羽轻而易举看出徐达病况,自那之后,徐妙云一直对陆羽很是好奇,她派人追寻打探,查得陆羽住处后,又一直留人盯守观望。
因此,陆羽出事,手下人第一时间赶来通报消息。
听到急报,徐妙云赶忙仍下书卷,站起身追问:“陆羽……他出何事了?”
丫鬟摇了摇头,揣着手作无知状:“具体的也不清楚,手下人只说是应天府衙的人上门,将那陆班主抓走了。”
徐妙云脸色一滞,秀眉蹙起:“他怎会招惹了应天府衙?”
那丫鬟自是不知,只能连连摇头。
徐妙云揣手踱了几步,脸色愈发阴沉道:“那府衙大牢可不是一般地方,他进去岂不要脱一层皮?”
她脚步一滞,语气决绝道:“不行,得救他!”
陆羽是国公府恩人,又与太子朱标关系匪浅,于情于理都不能容他出岔子。
稍作思量,徐妙云便挥手吩咐道:“你速去宫里告诉辉祖,就说家中出了事,让他速速回来!”
朱雄英百日宴后,徐达便回了北平继续练兵,准备再度北征,一雪二次北伐失败的耻辱。
徐达一走,国公府里当家做主的,便是徐妙云及徐府长子徐辉祖。
徐妙云女流之辈,不好亲自露面,只能将这任务交托给弟弟了。
等丫鬟离开后,徐妙云仍是焦急不安,忍不住在书房里踱起步来。
也不知踱了多久,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略带沙哑的呼唤声音:“阿姐,府上出了何事?”
大步走进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年纪不大,却天生一副宽大骨架,只看身量,竟比本就不矮的徐妙云还要高出一头,此人正是徐达嫡长子,徐辉祖。
徐辉祖身为国朝勋戚,也被召入宫中大本堂,跟着诸皇子一块陪读,这会儿匆忙赶来,他虽脚步急促,但面色仍很沉稳冷静,显然他的成熟稳重,远胜其样貌年龄。
“辉祖,你替阿姐跑一趟应天府衙,去救个人出来。”徐妙云深知弟弟品性,当即开口说道。
徐辉祖一听,登时蹙眉:“救人?”
他本在宫中陪读,听了手下人说府上出事才匆忙赶回,这会儿听说是去救个外人,自然大感意外。
“不错,此人名叫陆羽,是个戏班班主,现下被应天府衙的人抓了去,你务得尽快将他救出,免其遭受劳狱之苦。”
徐妙云赶忙上前,连推搡带催促,催着徐辉祖动身,她素来聪慧娴静,倒甚少有这般慌忙场面。
徐辉祖看得疑心大起:“这陆羽是是何方神圣,缘何惹得阿姐你这般上心?”
“此人……”
徐妙云脸上匆促犹在,眼眸里慧光闪动:“此人于我国公府有大恩,他今日蒙难,我等断不能坐视不理!”
她这话说得坚决,不容分辩置疑,徐辉祖便纵有万般迷惑,也不得不遵从照办。
……
诚意伯府,经过陈君佐几副药的调理,刘伯温的病情已好转许多,这阵子,他已能起身走动。
“儿啊,切记日后入了官场,要持正守心,禀持公义……”
今日出了太阳,院中格外暖和,刘伯温在儿子刘琏搀扶下,漫步闲聊,教授为官之道。
正说话间,府中管事上来通报:“老爷,府门外有人求见。”
这阵子养病在家,伯府甚少来客,刘伯温很是好奇:“可有拜帖?”
“没有。”管家摇了摇头道:“不过那人说是老爷故交,叫什么……道……道衍的。”
一听这名号,刘伯温登时一惊:“竟是他?”
他旋即挥手道:“快,速将人请去偏厅,老夫稍后便到。”说话间,他已转身整理仪容,待要前去会客。
见他如此郑重,刘琏很是惊讶道:“父亲,此人是何方神圣,怎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刘伯温叹了口气,道:“这人确是为父旧时至交……其聪慧能耐远在为父之上,但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来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居然还有人的聪慧能耐在父亲之上。”刘琏倒第一次听刘伯温给人如此高的评价,不由吃惊道,以至于刘伯温后面的话,他都没听清楚。
刘伯温点头喟叹,眼眸中略有异动:“此人确是绝顶人物,不过他慧可通灵,难免眼光过高,平素甚少与人来往,别说登门拜访,便是下了帖子相邀,他也未必赏脸。”
略顿了顿,刘伯温的眼里掠过疑惑,:“老夫倒很好奇,是什么事……能劳动他这尊大佛登门造访!”
过了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走了进来,刘伯温很是惊奇,当看到那人卸下斗笠的面容,才问道:“经年不见,禅师风采依旧啊!不过你今日为何做如此打扮?”
“此中所言,不足为外人道也!”道衍摆了摆手,道:“倒是青田公你老了不少呀!”
随即,两人闲聊了一阵往事,又探问了刘伯温病情,这才道明来意。
“不瞒青田公,此番前来,实是想请你帮忙,救一个叫陆羽年轻人,此人因意外开罪了应天府衙,被抓了进去,青田公若能出手搭救,贫僧感激不尽!”提及此事,道衍郑重起身,合手相拜,态度极是恭谨。
今早道衍再顾小院,本欲取回账册,却不想看到陆羽被擒,此事因他而起,他自然心怀歉意,这才来找老友刘伯温帮忙。
道衍这般态度,倒是叫刘伯温讶异,有些好奇的问道:“陆羽,他是何人?”
刘伯温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令得眼高于顶的道衍禅师俯身相求。
“此人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艺人,但他古道热肠,救了不少乞儿,着实令贫僧钦佩。”道衍并未透露太多,只再次躬身行礼:“拜托青田公了。”
虽然刘伯温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隐情,不然道衍进来的装扮也不会如此奇怪,但他不说,刘伯温也不会去问。
当即,刘伯温稍作思量,点了点头道:“禅师放心,老夫自会遣人过问,只是能否救出人来,老夫也不敢作保。”
刘伯温素是稳重性子,从不将话说死。
这一点,道衍心知肚明,但他同样清楚,刘伯温既已表明态度,自会对此事上心。
交托完此事,道衍随即起身告辞。
送走了道衍,刘伯温回首望向儿子刘琏道:“琏儿,你拿着老夫名帖,跑一趟应天府衙,问问那陆羽所犯何事?”
略顿一顿,他接着道:“如若此人未触犯任何律法,你便出手将之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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