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在华夏大地上勾勒出蓬勃与生机。
作为横贯中原大地的黄金水道,长江之于华夏民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千百年来,这条母亲河灌溉了无数土壤,哺育了兆亿生民,承载了无数生灵的繁衍生息,华夏子孙依偎在其怀抱,仰仗其带来的生机繁衍壮大。
而在长江及其支流沿岸兴起的一座座繁华城镇,使得长江水道衍生出了另一重要作用——水运。
自应天府一路逆流,向西直抵九江,再由赣水一路向南,直奔南昌府,这便是此番从京城去往江西的最便捷路途。
陆羽一行,此刻正沿这条水路,赶往江西的首府——南昌。
“过了九江,便离南昌不远了……平大将军,咱这一路倒还算顺遂。”
官船行驶平稳,倚在船头的陆羽百无聊赖,正抱着脑袋朝身旁人打趣,他目光所向,那身形壮硕、面目刚毅的青年将军,正是平安。
年不到三十,便已做到右军都督佥事,这平安的前途可谓一片锦绣灿烂。
照说像他这般年轻有为的青年武将,心气该是极高的,但一路行来,陆羽发现这平安除了少言寡语之外,倒不算个难相处的人,但凡陆羽向其搭话,他虽回得简单干练,倒也有问必答。
此刻陆羽闲话旅途,平安轻叹口气,面上略有些沉凝道:“到了南昌,怕就没这般顺遂了。”
平安所担忧之事,陆羽早有心理准备,他浅笑两声,作势拱了拱手道:“到时候……还要仰仗平大将军关照了。”
此番江西之行凶险未知,他还需要平安的保护,这时候说几句奉承话,总不会有坏处。
面对陆羽示好,平安难得地挤出淡淡微笑,拱手还礼道:“不敢!维顾陆大人周全,乃本将分内之事!”
他许是甚少露笑脸,此刻虽硬挤出示好笑脸,但眉宇间凝起的正气与慎重,仍显得忧虑重重。
见平安笑得比哭还难看,陆羽看得直乐,不由打趣道:“平大将军倒勿须过分忧虑,不妨放轻松些。”
平安深叹口气,凝眉远眺南向:“江西民乱未平,安敢懈怠?”
这苦大仇深的语气,平白给这趟顺遂旅途添了几分波折,惹得赣水波涛浪荡,船身也跟着轻晃了晃。
陆羽抽手扶住船舷,笑着将话题引开道:“平大将军也是淮西出身?”
“恩!”平安略怔,脸上的忧虑渐渐淡去,
陆羽眉宇微沉道:“那你……”
他话未说完,那平安似已猜出陆羽心意,当即打断道:“我虽是淮西武将出身,但我家人丁稀薄,倒用不上积地纳田……”
“原来如此……”陆羽眉梢轻挑,轻舒口气。
看来,云奇对这平安的评价,倒分毫不差。
忠勇耿正之人,多半不善经营,自不似其他淮西勋贵一般积田纳地,当然也没受这税改之事影响,因此,对于牵头税改的陆羽,平安并不抱仇视态度。
这样倒叫陆羽更放心些,若这平安也是税改的受害者,那他陆羽在应付江西民变的同时,还得提防着背后有人捅刀子。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寂,平安又指着远处,开口道:“再过几日,该能到南昌了,届时见过江西地方官员,便该知晓这民变全貌了。”
“南昌……”陆羽幽幽望向前方,口中呢喃自语。
……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南昌古称豫章,自古以来都是文风鼎盛之地。
南昌府城中,亭台楼阁、水谢华亭遍地,而在这满城楼阁中,最恢弘壮阔、最气势磅礴的,当属江西布政使司衙门。
布政使司辖一省政务,乃是江西全省最高官长,被视作天子在地方的代理人,可算得封疆大吏。
既是统管江西政务,当然得对江西境内的大小事务,负主要责任,这其中,就包括此次民变。
作为江西布政使的李宜之,近来正为这场民变头疼。
地方上出了这等大事,他得对上负责,给出个合理解释,而当下京中遣来钦差特使,也已表明天子的不满。
当此上下交困之际,李宜之慌得六神无主,好在,今日京中来客,给他心里埋了颗定心丸。
“胡管事,请!”
布政使司衙门后堂,李宜之正躬着身子接迎一位老者入堂。
这老者衣衫朴素,形貌不扬,与穿了身气派官服的李宜之相比,着实不太像个人物,但李宜之待之如贵宾上人,不单亲自到衙门口将其迎进后堂,更亲自从下人手中端来茶水伺候,可谓恭谨之至。
不为别的,只因这老者是朝中首相胡惟庸的管家胡添。
胡添是胡惟庸的心腹,他亲自前来,自是代表胡相意志,而李宜之则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自然不敢怠慢这位相爷心腹。
“李大人,陛下遣使来赣,主使平定民变、推行新政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胡添并不寒暄客气,刚一坐定,便直入正题。
“自是知道的,听说那位钦差,是个极狠厉的角色?”李宜之连连点头,举手投足间一派奉承姿态,倒叫他那一张英武面庞失了几分颜色。
“嗯……”
胡添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此人年纪轻轻,却极为干练,他主使税改一事,深得帝心……”
“听说……这人还在朝会之上,公然顶撞相爷?”李宜之忙凑上前。
听到这话,胡添眉眼间现出恶色,“唔”地点头道:“来者不善,李大人务要小心!”
李宜之连忙点头,又蹙眉作思量状,似乎正在思索应付那陆羽的对策。
见他神情紧张,胡添锐利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李大人!”
李宜可忙又抬头,与胡添对视一眼后,旋又莫名心虚,低下了头。
胡添那苍劲的嗓音阴森可怖:“相爷遣老奴前来,是想要李大人给个准信儿……”他那鹰隼般的锐利眼神,死死盯在李宜之道:“此番民变之事,你李大人是否牵涉其中?”
“这……这……”
遭胡添那凌厉眼神一瞪,李宜之有些局促,他结结巴巴顿了半晌,方才摇头道:“下官毕竟是这江西主官,怎敢参与此等悖逆之事,自寻死路,闹出这般动乱来祸害自己官途呢?”
他这话倒不无道理,身为布政使,辖下出了民变,他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这事一出,先不说接下来几年能不能升官了,就这布政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一回事呢!
不过胡添是什么人,相府门前,迎来送往的高官公卿他见得多了,看李宜之刚才那结结巴巴的模样,显然没说实话,不过他并没有以势压人,而是慢慢说道:“税改之事,李大人想必不会乐意,若手下出了民变苗头,李大人未必不乐见其成!”
说是他李宜之主使策划,倒冤枉了他,但他有无放纵疏慢,倒未见可知。
“这……税改之事一出,民间反对声浪颇大……”
李宜之犹豫许久,又讪讪苦笑,最终说道:“对此,下官确有疏慢大意……”
“可……”
他忽地站起身来,揣着手微微打颤:“可下官也没料到,民间反对声势如此强烈,竟闹出民变啊!”
显然,他李宜之对税改不满,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及时遏止民间反对声势,而这,无形中也助涨了民变风势,酿出最终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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