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皇帝卖官,曹嵩出价一个亿(1)
买官风波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十一月,由于暴发了渔阳张纯、张举的大叛乱,刚刚上任五个多月的太尉崔烈成了替罪羊,刘宏借口其失职将之罢免。但接下来的事情却令曹操兄弟咋舌——老爹爹曹嵩承诺出资一亿钱买太尉一官!
此事一出何止洛阳、沛国两地,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州郡县乡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纷纷:曹巨高本为宦官养子奸竖遗丑,位列九卿把持朝堂,党附阉人恬不知耻,竟以亿万家财贿赂小人取媚昏君,换取上公之位,哗天下之大然!再说两千石俸禄的人,亿万家资又从何而来?无非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欺压良善狠榨民财。崔烈买官出自无奈,他曹巨高奸诈小人不择手段,哗众取宠毫无廉耻……
士林同僚无不齿冷,黎民百姓无不唾骂!
老曹嵩一封要钱的文书打到谯县家乡,曹操、曹德、曹纯羞得家中一坐,连门都没脸出了。
“哼!这可真是天要下雨,爹要买官呀!”曹操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偏要买咱也拦不住。”曹德耷拉着脸,“既要钱,打开库房拿给他吧!《孝经》有云‘谨身节用,以事父母’,咱们兄弟把心尽到就是了。”
“你说的是庶人之孝,非士人之孝!”曹纯插话了,“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
“不对,《孝经》还说……”
“行啦!行啦!”曹操听不下去了,“什么节骨眼儿?你们俩还有心思辩经……”
曹纯把嘴撇得高高的:“我还没出仕呢,先摊上这么一档子窝心事,有这么个伯父,将来同僚百官怎么看我呀?”
“你这孝廉谁给的?”曹操白了他一眼,“他是你伯父,他更是我亲爹!我们俩当儿子的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出了就别计较谁对谁错了,先解决问题才是真的!”
曹德虽然满口表示应承,但心里也很不满:且不说买官一事对错,单这亿万家财,不少钱是他辛苦操持家业才有的,虽说是老爹伸手多少都该给,但岂能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人言随心不越矩,老子用儿子情理得当,但也得为儿孙留些福禄、存些阴德呀!想到这里便坦然道:“我看没什么问题,咱们的钱粮、绢缯库里本就有不少,再把这俩月的开支控制一些,老爷子京里还有不少梯己,凑一凑就够了。咱家还不至于砸锅卖铁!”
“你说得可真轻巧,”曹操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钱不难凑,可是怎么给他送呀?”
这一言可把曹德点醒了:对呀!现在是什么年月?强盗横行匪患猖獗,这亿万财产拉开队伍有几十车,现如今此事天下皆知,多少亡命徒沿路等着这笔财呀!这么一想,曹德汗下来了,拍着脑门道:“不好办……这该如何是好?”
曹纯也吓了一跳:“这数目太显眼了。”
“爹爹糊涂呀!”曹操一拍大腿,“如今这年月万不可露财!这个名声嚷嚷出去,谁人不知咱曹家有钱?穷朋友要伸手,乡里乡亲更得求周济。贼人就是不偷不抢还得惦记咱呢,更何况天下尽是亡命徒。从此以后,咱曹氏一门多事矣!”
曹德唏嘘不已:“远的顾不上,眼前这事儿可怎么办呢?答应了不给钱,宦官岂能善罢甘休,皇上还不得抄了咱的家?都换成金银细软成不成?”
“那肯定不行!”曹纯先给否决了,“小小谯县有什么宝物?你把丁斐的金库换空了也没多少东西,一亿钱呐!那得多少东西?再说金银在咱们这里稀罕,在京师之地就不算什么了,到了洛阳一准儿换不出这么多,要是那么干咱们赔大方了。依我说,找郡将老爷借兵护送。”
“没听说过!”曹德简直气乐了,“哪儿有国家的兵替财主押运东西的?”
曹纯到这会儿也满不在乎了:“咱也别顾那么多,干脆我也豁出我这孝廉的脸面不要了,憨着脸去找郡将试试吧。”
“咱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曹德头上汗涔涔的,“袁忠是个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他把名声看得比性命都重,因为耿直与同族的袁逢、袁隗都绝交了,岂会帮咱办这种事?”
曹纯眉头拧成个大疙瘩:“那咱找夏侯家、丁家多凑点人?大不了咱再出点儿钱就是了。”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曹德连连摆手,“人家也是有脸面的,夏侯惇一方名士,丁斐的族叔丁宫如今也是九卿之位了。就是人家肯帮忙,你好意思折人家的脸面吗?这事不光彩,越是好朋友越不能牵扯进来。”他这么一说曹纯也没主意了,哥俩默默无言都盯着曹操。
曹操一拍巴掌:“咱自己运!”
“什么!?”哥俩吓一跳。
“没问题的。子和,你去把楼异找来。”
曹德见曹纯犹犹豫豫地去了,问道:“阿瞒,你真的有把握吗?咱家的仆僮都去才多少?种地的佃户不顶用的。”
“哼!”曹操冷笑一声,“已经露了财,干脆咱学孟尝君吧!庄门口竖起大旗招募家兵,咱家也当土豪啦!不管是流民、逃犯,只要有力气咱就收。”
曹德是老实人,眼睛都瞪圆了:“这成何体统?”
“你以为这趟子事完了就天下太平吗?咱家从此得有个防备,以后这些人就给咱家护院啦!此为长久打算,这年头你不强硬人家就要吃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曹操讲到这里突然有些兴奋,“等人招来,我选出几百强悍人物,带着他们押运财物进京。就这么定了。”
说话间楼异匆匆忙忙来了:“大爷您有何吩咐?”
“带人竖起旗帜,招募穷苦之人和流民。好酒好肉招待他们!”
“诺。”楼异只管应承,不敢多问。
“再有,你还记得辕车、突车吗?”
楼异低头想了想:“是什么东西?”
曹操提醒他:“当初在皇甫嵩营里……”
“哦!小的知道,守城之物,布置辕门、突门之用。”
“就是这个!你……”曹操回头看弟弟,“德儿,你说这些财货得有多少车?”
“若都换成四出、五铢不易,恐怕还得有些绢帛,差不多有三十多车吧?”
“楼异!”曹操一转脸,“你去找匠人,也把会干木工活的人全动员起来,打造五十辆辕车、八辆大的突车,备好二十丈粗麻绳。”
楼异吓得一哆嗦:“您这是要打仗啊!”
“对喽!押着这么多财货,岂不就是打仗?”曹操拍拍他的肩膀,“多找些刀枪棍棒,天冷准备厚衣服,告诉厨下置备炒麦口粮。押运的人你去选,挑胖的挑壮的,先选三百人。走吧!”
“诺。”楼异一溜烟去了。
曹德不禁感叹:“我们都不成,还是哥哥你能办事!”
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的。十里八村没着落的汉子全来了,曹家的庄院比集市都热闹,只要选上了二话不说先给一斗粮一匹布。楼异站在大车上一边招呼选人,一边催木匠干活。三天下来该置备的也算差不多了,楼异的嗓子也喊哑了。
临出发的前一晚,在曹家庄院里摆开了流水席,三百壮士连同家人仆僮都开了荤。夏侯家拉来的牛羊一口气宰了三十多头,又把丁冲藏的好酒赊来几十坛,大冬天在院子里外烧起火堆,这些粗人吆五喝六甩开腮帮子这通吃呀!都是饿久了的,见了酒肉比见了爹都亲。
曹德、曹纯坐在主家席上看得直哆嗦,曹昂、曹安民俩孩子吓得不敢出家门。左右当家的夏侯廉、丁斐都不愿意来。倒是夏侯渊、丁冲来了,一个是大老粗、一个是有酒就来,俩人倒很受用。
气氛太乱,曹操扯着脖子对弟弟喊:“子疾,你是当家的,对大家讲两句吧!”他岂敢发一声,只道:“大哥,你来吧!”
曹操便不推辞,迈腿站到了桌案上,开口便嚷道:“肉肥不肥?”
“肥!”这一句话就把穷汉们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曹操作了个罗圈揖:“列位兄弟,我曹某人请客,是想请大家帮个忙!我家老爷子如今当了太尉了!”他说到这儿故意提高了声音,“但是他妈狗阉人要勒索我爹的钱财,若不然就要把我们家刀刀斩尽刃刃诛绝,抢劫一空!”
曹德身子都木了:阿瞒的瞎话怎么张嘴就来呢?哆哆嗦嗦拿起酒来呷了一口,却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句“那咱反了吧!”吓得他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反不得!反不得!”曹操直摆手,“我老爹的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现如今老爹叫人家关起来了,连块饼子都吃不上,十常侍倒是大鱼大肉。我得拿钱换老爹的命呀!我从小没娘,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兄弟拉扯大的,当年没钱读书我爹把裤子都卖了。所以我要对得起良心,咱实话实说……”
曹纯把头扎到桌案下面偷着乐:你有一句实话吗?
“兄弟们!”曹操端起一碗酒,“明天,大家跟着我到洛阳送钱。为了咱老爹,一路上要是有强盗咱就跟他们玩命!我先干为敬。”大伙吵吵嚷嚷都把酒灌下去,却听曹操话锋一转,“但是丑话我也得说在前头,这钱是救我爹命的!送到了洛阳,回来我还请大家吃肉喝酒,还给你们粮食。若有谁趁火打劫,敢偷敢抢……”
他话未说完,只见穷人堆里站起一个大个子,嚷道:“那谁他妈是狗娘养的!曹老爷对俺不薄,谁敢偷钱俺第一个跟他没完!人家财主跟咱讲良心,俺们也得跟人家讲良心,对不对啊?”
“对!对!”所有人都随声附和。
曹纯一看喊话的是秦邵,不禁又是狂笑。这必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好!”曹操又端起一碗酒,“只要大家帮我这个忙,以后大家的困难我也帮!缺房子、缺地、缺钱、缺老婆都有我呢!我给大家唱个曲,助助大家的酒兴,明天一早咱就出发!”说罢回头招呼曹德、曹纯、吕昭,“一块唱一块唱!”
“唱什么呀?我们哪儿会呀?”仨人面面相觑,却听曹操已经扯开了嗓子:“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
“是《甫田》!”吕昭拍着手笑了,“咱们跟着唱吧!”
四人放开了嗓子,越唱越高兴: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
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
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
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
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
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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