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早上雪才停。

开了一个小时到服务区，程岚下车跟司机站在外面，掏烟的时候递给他一根，程岚问：“师傅，贵姓？”

旅行社临时调换了司机，所以现在这个不是她软件上的那位女司机。

“张贵儿，叫我老张就行。”他人很爽快，一路上看到他们无聊会主动讲解，说话方式也风趣幽默。

程岚问：“我们这一圈干下来多久？”

张贵儿想了想，说：“行程上是半个月，其实也就十来天，六千多里吧。”

程岚靠在墙上，她的手指很白，张贵儿盯着看了会，又不好意思问，憋了好一会才说：“姑娘，你没指纹？”

听到问题，程岚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嗯，那会年轻不懂事自己用烟头烫的。”

听到这话，张贵儿此时的眼神形容不出来，只能抿抿唇问：“十个指头一个也没了？”

“没有，这个还有。”程岚伸出左手，张贵儿看了眼她，点了点头，岔开话题说：“今夜得住临西了。”

“为什么？”程岚记得今晚应该是在苏塔城的旁边的邺镇过夜，他们昨天停在了东边。

张贵儿说：“傍晚大雪，高速会封，要是运气好的话明早出发中午就能到苏塔城市。”

的确天又冷了，程岚没说话，抽完这根烟去洗手间。

路过洗手池的时候，刘思妍正对着镜子打理头发，她适应能力不错，已经从昨天陷入狼口的惊吓中缓出来了。

程岚当没看见她继续往里走。

“喂。”刘思妍叫住她。

程岚听见这道音线就很不舒服，她想这应该是这些天最惹人厌的声音了，于是皱着眉回头看她，等着她要说什么。

“马上你坐后面，我坐在前面录段视频。”刘思妍看着镜子里的程岚，她今天穿了件小袄和牛仔裤，之前一直都是到脚踝的羽绒服，所以她未曾发现程岚的身材这么好，怪不得方志好几次都向着她说话。

程岚没理她，迈步往里继续走，突然被刘思妍追上来拉住胳膊，“我又不是一直坐着，明天再还给你。”

眼底那只捏着她胳膊的手很刺眼，程岚甩开，平静地看着她说：“那你自己去租车，还可以坐车顶录视频。”

刘思妍见她不同意也没继续僵持，甩手松开她就走了。

上完厕所出来，程岚接起电话，唤了一声：“哥。”

电话那头的李措在阳台抽烟，听见她的声音传来笑着问：“最近怎么也没个信，我还以为你在南京，想着出差路过来看看你，结果发现你家已经空个大半了。”

“抱歉哥，我出来散散心，怕你忙所以没跟你说。”程岚难得笑，她很信任这个人，是无比信任。

李措知道她脾气，也没继续咬着这个不放，问：“去哪玩了？”

“漠北清河。”

“玩多久？”李措捏烟的指尖一顿，看向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程岚也不知道，无所谓地答：“大概一个月吧。”

李措担忧道：“这么久？事情刚平息，你要多多注意，尽量早点回来。”

程岚觉得他啰嗦，无奈笑着说：“知道啦哥，话说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很好，你不用担心。”说这话的时候李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已经过了三十五，又经历那么多事情，所有的大浪在他面前跟小水波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牵挂的应该就是程岚了。

两人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等程岚回到停车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刘思妍坐了，方志站在外面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说。

“下来。”程岚盯着她看了两分钟，大步拉开车门，“下来。”

刘思妍被她看的心虚，挪开视线：“这座位写你名字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下来。”程岚依旧看着她，眼神和面色寻常，唯独语气加重了。

“不下。”刘思妍低着头，程岚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她声音也是一样的坚持。

方志伸手轻轻拽着刘思妍的胳膊，劝着：“后面不是也挺好的，这位置是程岚姐的，你坐过来吧。”

“你个怂货！”刘思妍突然发狠，一把推开方志，“我是你女朋友还是她是？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所以你也想学着那些吃软饭的男人傍富婆？方……”

剩下的话被喉咙的刺痛扼制住，紧接着一声闷响，她整个人就被甩出去，再回头看的时候程岚已经拍拍手坐进去了。

她是被程岚拽着脖子钳制着给拖出来的，刚要骂街，那扇车门“砰”地一声就关了。

方志第一时间去扶，不出意外地吃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她刚刚打我了，你没看见吗？她打我了！”

她的眼睛很红，方志也心疼，可他也讲理懂礼，这件事他什么也说不了，最后还是司机跟他一起把刘思妍拉进车里的。

她躺在地上闹了一个多小时，程岚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一下，戴上刚从服务区买的耳塞和眼罩睡了个好觉。

不知不觉到临西酒店的时候是夜里九点，路上下大雪，车子开的很慢很慢，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开了五个小时，好在这个地方环境比其他地方好。

张贵儿知道昨晚这对小情侣吵架弄的他们也没睡好，于是今天单独给程岚安排在了另一个楼层。

因为白天的事，今晚他俩估计更闹。

“你这房间靠电梯，住我的吧。”张贵儿把自己的房卡递给程岚，“你的给我。”

程岚想了想，她的确不喜欢靠近电梯，“嗯，谢谢。”

晚上她想着再睡一会就出去吃点东西，结果楼道有人一直在吵架，最后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的头还撞在了程岚的门上，“砰”地一声像炸雷。

程岚坐起来打开灯，就看见门底下渗进来一小片血。

她目光一沉，打电话给前台，工作人员说：“抱歉小姐，相关人员已经去了，麻烦您耐心等一下。”

“门口都是血，你让我怎么等？”程岚已经忍着脾气，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张贵儿的声音。

程岚穿上鞋去开门，才发现被打的人就是他，正蜷缩在地上捂着头，血从指缝溢出来。

程岚沉默一会，进屋拿起浴巾给他擦头，“张师傅，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明明睡的正好，门就被他们弄开了，然后用枕头蒙我的脸想杀我。”张贵儿的血流了满脸，“好在我力气大，挣脱了，我见他们要跑，就追出来。”

剩下的不用说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程岚抬头，刚刚犯事的那三个人已经坐电梯跑了。

“怎么回事！”另一个电梯里的两个人走出来，怒斥一声。听见他们的声音，程岚给张贵儿擦拭头的动作一顿，愣了好几秒才抬头看去。

来人是裴骁和旺堆。

现在的程岚手上都是血，连带着她的睡衣上也是。

对视的瞬间，程岚看着他漆黑的眼睛。

裴骁愣了一瞬后就大步跑过去，二话不说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

程岚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在自己的身前站立，然后蹲下身，双掌扣住她的身体，抱着她进屋。

那个时候，裴骁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她看的无比真切。

“伤哪了？”裴骁的声音很不稳，准确来说不止是他的声音，应该是他的心跳，很乱很急。

旺堆在后面处理张贵儿的事情，裴骁把她放在床上，大掌握着她的小腿细细看着。

抬头看见程岚在发呆，问：“伤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