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必兰塔牙告别后,章宇、青玉、李嵬月三人沿着老人指点的方向,钻入了深山密林。果然,如必兰塔牙所说,这条十几年前开辟的小路虽然早已杂草丛生,但仍能找到一些被遗忘的痕迹。两侧藤蔓垂挂,枝叶交错成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有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光斑,为这条几乎被遗忘的道路平添了一丝生机。
章宇走在最前,用剑拨开挡路的灌木和荆棘,额头渐渐渗出了汗。他一边用力劈砍,一边不忘回头确认:“李姑娘,青玉师姐,你们还好吧?”
青玉大步跟上,撩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没事,师弟,你倒是专心开路,别一心二用。”
“我是怕走的太快你们跟不上。”章宇笑着回应,随手挑开一簇藤蔓,发现树干上有一个刻痕。他指着痕迹说道:“你们看,这应该就是必兰塔牙提到的记号。看来方向没错。”
李嵬月轻轻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慢的像个乌龟,还怕我们跟不上?跟着你我们都快睡着了。”
章宇一边拨开面前的荆棘,一边觉得身后青玉师姐和李嵬月的目光像针一般落在自己的背上,显然是对他开路的速度颇为不满。其实不是他不想加快速度,只是这灌木、杂草和藤蔓韧性十足,用剑劈砍起来太不顺手了,效率极低,早知道就把必兰塔牙的那把柴刀顺来了。
他索性岔开话题故作感慨道:“不是我动作慢,只是我们虽然跋涉在这深山密林,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致别有一番韵味。师姐,李姑娘,你们有没有发现,阳光穿透树梢洒下的光,像不像世间最美的薄纱?这里哪怕是杂草和藤蔓,也带着一种野趣。”
青玉嗤笑一声:“我看你是手酸了才停下来吧?还讲什么‘野趣’,真是借机偷懒。”
李嵬月轻轻掩嘴一笑:“这话虽然有些文采。倒是也要分场合啊,擦着汗,劈着树,还能生出如此闲情逸致,怕是也只有你了。”
章宇一听,来了精神,拨开一丛灌木,看到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随即摆出一副颇为认真的神情,说道:“哎,二位女侠莫要小瞧这密林,它可是充满了学问的。你们可知这棵树有多少年岁?”
青玉一愣,撇了撇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这棵树多少岁能有什么用?”
李嵬月也颇为疑惑:“章公子,这树的年纪,和咱们找到出路有什么关系吗?”
章宇咳嗽一声,一脸严肃地说道:“当然没有关系。不过大树的年纪可以告诉我们这片林子有多原始。你们看,这树干粗壮,年轮必然紧密,这种树少说得有百年历史。”
青玉眨了眨眼,嗤笑一声:“所以呢?知道这树百岁还是两百岁,对咱们现在有什么用?也是,它在这里几百年了,定然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你还不快找它问个路?”
章宇被噎了一下,顿时不服气,换了个话题:“算了,算了,不说年轮了。我再教你们一个有用的——在密林中辨认方向的技巧。”
他指着头顶说道:“这里完全看不到太阳,我们完全分辨不出方向,但是你们注意到没有,树干上青苔一般只长在北面,南面光秃秃的,咱们只要记住这一点,也不会迷路。”
李嵬月双手抱臂,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宇:“你说教的这些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司南,晃了晃:“一般人都用这个。”
章宇看到她手中的司南,脸色一滞,顿时语塞。青玉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拍手:“李姑娘这一招可真是绝了,怼的我这师弟没话说!”
章宇老脸一红,忙辩解道:“有司南你不早点拿出来,害得我一边开路还要一边找方向……”
哼,司南虽好,可万一磁石失灵了呢?我的方法是备用的,不怕意外!”
李嵬月轻笑一声,眨眨眼:“我是看你找的方向没什么大问题,就没有告诉你咯。”
青玉笑得更欢了:“师弟,你这回认栽吧。”
章宇无奈地摇头叹气:“算我多此一问,果然满罐水不言语,半罐水响叮当。”
谁知两女又齐声说道:“你才是那半罐水吧。一直絮絮叨叨的。”
说完李嵬月和青玉难得的相视一笑。
章宇自然不愿认输,急忙又转了个话题:“你们看这些野花野草,或许就能找到罕见的药材呢。你们再瞧这片山中景色,正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
李嵬月挑眉,莞尔道:“苏东坡的《卜算子·咏梅》,居然被你用来形容野草?这倒是闻所未闻。”
章宇忙摆手,一脸正经:“李姑娘,你有所不知。东坡先生在咏梅,我却是在借他的话赞叹这密林的风雅。你们想想,漫山遍野的绿意,点缀几株开花的灌木,那一抹幽香,一道清流,这景致岂不正是‘疏影横斜’?”
青玉抬手拍了拍章宇的肩膀,半是调侃半是无奈:“好啦好啦,别转移话题了。你要真有闲情逸致,不如多挥几下手里的剑,咱们还能更快出这片密林。”
章宇讪笑一声,却又接着说道:“师姐,李姑娘,咱们这些日子虽然逃亡辛苦,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不也像是一场奇妙的旅行?想当年,陶渊明不也是这样游览山林、寄情于自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现在多了两位佳人相伴,岂不是更胜一筹?”
青玉和李嵬月闻言,同时瞪了他一眼。青玉嗔道:“谁是你的佳人?别嘴甜了,赶紧开路!”
章宇哈哈一笑,回头继续挑开挡路的杂草,一边走一边低声吟道:
“深林藏幽境,野径挂清辉。藤蔓青纱舞,溪流白练飞。若得闲来处,何惧世事催。”
李嵬月听了,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忍不住问:“你这诗可是即兴所作?”
章宇扬眉一笑:“自然。这般风景,岂能辜负?”
李嵬月轻轻点头,低声道:“你倒是心性豁达。若非眼下困局,我倒愿多留几日,品味这密林中的清幽。”
青玉在一旁看着两人言语相投,撅起了嘴,却没有多言,毕竟她不长于诗词歌赋,插不上嘴,此时她下定决心,找到师父后,一定跟着师父学学怎么吟诗写赋。
“对了,李姑娘,你们西夏的风景如何?可比得上这般幽静?”在前开路的章宇又问。
李嵬月微微一笑,语气略显感慨:“西夏不同于中原江南的烟雨楼台,也不及你们南方的繁华喧闹。我们多的是广袤的戈壁,连绵的黄土丘壑,纵马奔驰,便觉得这天地都更辽阔了。”
青玉听了,点头道:“如此听来,倒也别有风味。可惜,若不是要去京兆府找师父,咱们兴许还能好好游历一番。”
三人沿途闲聊,气氛渐渐轻松了些,彼此间的距离也似乎拉近了不少。
章宇借着闲谈的时机,忽然忍不住地问道:“李姑娘,你说蒙古人为何如此执着追杀你?更让我好奇的是,他们似乎不急着要你的命,却十分在意从你这里拿到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玉闻言,目光也落在李嵬月身上,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李嵬月脚步微顿,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几分,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既然你们问了,我也不瞒你们。蒙古人追我,是因为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你们听说过冷锻甲吗?”
“冷锻甲?”青玉摇摇头。章宇却点了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从哪儿知道的啊?也是师父教你的吗?冷锻甲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就我不知道啊?”青玉见又是只有自己不知道,顿时向着章宇发起了小脾气。
李嵬月解释道:“这是一种秘制的战甲,坚韧无比,刀剑难伤,却又比寻常铠甲轻便许多。传闻,这种甲胄能让一支军队在战场上如虎添翼。我西夏曾依赖这冷锻甲,与宋军、辽军、金军鏖战多年。后来,西夏灭亡,蒙古人一直在寻找它的制作方法。”
青玉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冷锻甲可堪比兵家重器。可他们为何认为秘方在你手中?”
李嵬月神色微变,语气低沉:“因为我父亲李德仁是西夏神宗长子。当年,冷锻甲的制作技艺掌握在王室控制的匠器坊手中,而我的父亲……是最后一任掌管匠器坊的人。”
章宇瞪大了眼睛:“那就是说,他们觉得秘方在你手中?”
李嵬月摇头苦笑:“应该是吧,可我不过是个逃亡的遗孤罢了。何况,那技艺早已随西夏的覆灭而消失了,他们不过是妄想罢了。不过我父亲曾经给告诉我,在西夏极西之地,有一处我皇族的修行之地。他在那里有东西留给我,叮嘱我一定要去,至于是什东西却没说。我这原本是打算直接去的,却不想半路撞见杀我母亲的凶手,便一路追杀他直到遇见你们。现在我手刃了仇敌,这便打算向北去找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听完李嵬月的解释,章宇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对李嵬月的身份背景感到震惊;另一方面,他也对她所承受的巨大压力感到惋惜。
“唉,”章宇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们穷追不舍,看来咱们这一路注定是不能轻松了。不过李姑娘放心,我们既然同行,便不会弃你不顾。”
李嵬月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此事因我而起,若真的危及到你们,我也会尽全力让你们脱险。”
这一路,虽说山高林密,山风凛冽,但毕竟已过了最冷的日子,白日里阳光透过林间洒在山路上,微微暖意让人振奋不少。三人沿着必兰塔牙所指的小道一路向北,白日劈开杂草灌木,夜晚则靠章宇搭建的临时木棚取暖遮风。虽是风餐露宿,却不至于狼狈。
偶尔三人也在山涧溪流中抓个鱼,捕个鸟,毕竟都是20出头的年纪,玩心大起之时,早忘了什么逃不逃亡的。
章宇一边挥剑清理路上的荆棘,一边不忘自夸:“师姐、李姑娘,看看我这剑法是不是又精进了?现在开路都显得英气十足?”
青玉白了他一眼,哼道:“就你还英气十足?你看看你袖子,都快被树枝刮成布条了,回头买块补丁布给你缝缝。”
章宇摸了摸袖口,干笑着回嘴:“我这是体验江湖豪侠的不修边幅,懂不懂?师姐你这眼光,也忒市侩了点。”
李嵬月在一旁笑得轻巧:“你倒真是随遇而安,居然能把在山中跋涉当作修行。”她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不过,这样一走来,有你们陪伴,倒让我不那么无聊。”
章宇得意地挑眉:“你这话说得中听。我章宇别的不敢说,但让一路变得有趣,这还是拿手的!”
“是是是,你最拿手的就是耍嘴皮子吧!”青玉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倒是说说,出了山后,你打算去哪儿?人家李姑娘还在被追杀呢,你有法子让人家安然无恙吗?”
章宇顿时语塞,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既然师姐这么厉害,何不替李姑娘拿个主意?”
青玉一听,懒得理他,转头对李嵬月说道:“章宇这人嘴甜心软,话说得多,却很少真靠谱。若他哪天肯踏实几分,我第一个服他。”
李嵬月掩嘴轻笑,瞥了一眼一旁装作不在意的章宇,摇了摇头:“有师姐你这样一位管着他的同伴,他再怎么散漫,怕也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章宇叹了口气:“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随时都需要被管着似的。”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三人倒也渐渐忘了肩上的压力。
终于,连续跋涉十余天后,当他们走到一处山巅时,远远看见了山脚下的梓潼县城。城墙上大宋的旗帜在风中招展,晨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人家的炊烟,几条小道从山脚蜿蜒而去,汇聚到城门处。
章宇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转头对两人说道:“总算见到人烟了!这回该服我了吧?没我带路,指不定你们还在山里打转呢!”
青玉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最厉害。那赶紧带路,别再像之前一样,走两步就停下来找什么树龄啊方向的,都懒得揭穿你。”
李嵬月抿嘴轻笑,摇了摇头:“能平安走到这里,确实要全靠两位。不过嘛……”她扬了扬手中的司南,语气轻快,“有时候,不必过分依赖经验,工具还是很重要的。”
章宇一听,顿时苦笑:“李姑娘,又拆我台!这一路我多辛苦你们不说,回头可别忘了请我吃顿好的!”
青玉瞥他一眼,故意说道:“要请也是李姑娘请,你这吃白食的,自己该掏掏腰包了!”
三人相视一笑,脚步更加轻快,向着梓潼县城走去。一路风尘仆仆,虽不免疲惫,但此刻人间烟火在前,那温暖的希望让他们暂时忘却了逃亡的艰难,彼此的陪伴更让一路显得多了几分轻松与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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