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离开。

李承乾却是笑吟吟的。

苏烈之事，他本来不想过问的。

但奈何苏烈此人，确实不能轻易忽视。

他察觉到背后不对劲，就想搞明白，苏烈为何在贞观朝被打压的，是什么势力出手的。

苏烈的背景很是复杂，有不小的历史污点。

但这应该并不太重要，李世民连魏征这种五姓家奴，更是李建成幕僚。

李世民被喷的怀疑人生都重用的。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苏烈的天赋才华，弃之不用呢？

只能是有人压他。

谁会压他呢？

答案呼之欲出。

李靖！

李道宗说什么手下犯错，连累到了苏定方，那完全是鬼扯。

真要是手下有人犯了军纪，那么苏定方就跑不掉一个斩首下场。

只有李靖授意，找了这个借口，才会让苏定方死不了，也参加不了表彰仪式。

李绩，李道宗，两人不管是谁，都会卖这么一个面子给李靖。

李靖之所以这么做也很简单。

他本来就在李世民的猜忌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李世民一句话“司马仲达非不老病，竟能自强，立勋魏室”，吓得李靖有病都不敢说。

苏定方是他的亲传弟子，自是知道他的本事。

一旦建功立业，崭露头角，那还得了？

李世民会怎么看他？

届时，别说他李靖，就怕是苏定方也要被带进坑里。

所以，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苏定方。

李靖只能是忍疼压制。

李世民也不是不知道有苏定方的存在，正是知道，这次才对名单上的变动，视而不见。

大唐不缺武将，群星璀璨，有的是能打能冲的。

完全没有必要去提拔李靖的弟子。

“谁让你那么变态的。”

李承乾想通关节后，不由对李靖也吐槽一声。

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靖就是此类中，典型的典型。

他打仗就很简单，我来了，我回来了，仗打胜了。

仗都不知道怎么打的，人家就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你说这样的人，李世民能不盯着？

是个帝王都害怕。

尤其是马上皇帝，最是知道明白其中的恐怖。

更何况，李靖还故作聪明的回家养病，学着李孝恭明哲保身，玩生存之道。

你玩得明白嘛你？

还急流勇退？

怕是赶着给李世民上历史课，逼得他拿出司马懿的事来吓人。

李世民没找过错，把李靖给砍了，那都是他太过仁慈大度，不忍杀功臣。

否则，换了其他帝王，在各方势力争斗中，怕就要沦为政治牺牲品。

“这个苏烈，暂时只能继续埋没了。”

李承乾没有捞苏定方的念头。

用肯定是要用的。

只是当前的时机还不到而已。

李世民跟李靖之间的君臣拉扯，他才懒得去参与。

现在就把苏定方搞来，反而可能是害了人家。

……

李道宗到李孝恭王府，准备喝酒的。

但李孝恭却是拒绝了，扬言道：“我要戒酒，保重身体，等着陛下召我出征那一天。”

李道宗一副怀疑之色，还真转性了啊。

“我刚出太极宫，就被太子叫去了。”

“太子叫你是好事啊，问你什么了？”

李孝恭姿势很是豪放，边上的美人侍奉他吃瓜果。

酒是戒了，但色怎么可能戒？

酒色全戒，那还有什么意思。

“问了我苏定方的事情。”

李道宗默默的说了一句，李孝恭眉头一扬，挥手让美人下去，等到没人了，才道：“李靖让你干什么了？”

“借故把苏烈给剔除回长安的名单外。”李道宗抿了一口茶，“太子似乎是看出内情来。”

“哼，李药师打仗是把好手，但其他事情就是个糊涂蛋。”

李孝恭不屑的说道：“他糊涂就糊涂在，事事太过小心。”

“学什么不好，学装病。”

“他完全是自找的。”

他责怪李道宗道：“你也是帮他干什么，你以为陛下不知道？”

“也还好这事，办在陛下的心坎上，否则你跟李绩有好受的。”

李道宗摇头，无奈的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李绩也得承李靖一份人情不是。”

李孝恭连忙摆手，道：“行了，我才懒得掺和这些事情。”

“孙思邈封侯的事，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这事大家伙都谈成了，你也有一份。”

李道宗好奇的问道：“太子是怎么说服你的？”

“陛下好像也不太反对的样子。”

他就奇怪了，才去北地没几个月，怎么长安又起这么大的变化。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李孝恭随口解释了一下，道：“陛下估计要北巡大军，好像还要对府兵制改革，具体会怎么办，暂时不清楚。”

“但想来肯定会大动干戈。”

“有些事你不要掺和进去，安生做好你的礼部尚书。”

……

表彰仪式，要在献俘仪式之后。

乙失夷男押送在李世民面前跪下，李世民居高临下的俯视，嘴角轻蔑。

“乙失夷男，我跟你说过，要守规矩，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李世民见乙失夷男一脸不服，“还不知悔改，看来你是觉得自己没错。”

“李世民，你的规矩是什么规矩？”

“我薛延陀凭什么要听你的？”

乙失夷男昂头道：“今日，不过有死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

“少来吓唬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李承乾没想到乙失夷男会这么硬气。

当众直呼李世民的大名。

这还得了啊。

“放肆！”

魏征怒声呵斥，道：“你一个小小的外邦蛮国，在我大唐上邦，大言不惭，出言不逊。”

“灭你的国，看来是轻的。”

“陛下，臣以为当五马分尸乙失夷男。”

李世民也沉着脸，摆手让魏征坐下，道：“乙失夷男，如今你就剩下嘴硬了。”

“怎么？”

“你想一心求死？”

“我还偏不如你愿，我要让你看着，你一人之罪，要薛延陀所有贱种来还偿还。”

他沉声道：“喜欢叫？”

“割去舌头，不能让他死了，好生照看。”

“传诏各国，薛延陀灭国，是其罪有应得，但罪孽难恕，除心向我大唐者，网开一面。”

“其余薛延陀贱种……。”

李世民手指狠狠一点，“全部贬为奴隶，永生永世忏悔，洗涮罪孽。”

乙失夷男疯狂呐喊，“李世民，你疯了。”

“你不是仁君，你是暴君……。”

“你……。”

李承乾冷声，“拖下去，割掉。”

“犬吠污耳！”

乙失夷男当即被拖下去，片刻就听到凄厉的惨叫。

李承乾面色冷漠，乙失夷男就是在挑战李世民的怒火。

但他觉得李世民做的决定，有点草率了。

不过，当下不好跟李世民扳扯的，群臣当前，说李世民不是，那是给人难看。

他才不会为了薛延陀，去跟李世民打擂台。

在场的群臣，也没觉得李世民做的不对。

很简单嘛。

成王败寇的道理。

他们打仗胜了，做的比这还过分。

乙失夷男不过是没了舌头，像是当年反唐的，多少人灭族的。

“臣李思摩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李思摩也不知道是哪里打听的，还知道在这儿把太子给带上了。

李承乾露出淡淡的笑意，倒是有点眼力界。

乙失夷男就是个蠢货。

要是参见他，说不定还能让他舌头少割点。

“你也知道自己有罪。”

李世民道：“让你挡住薛延陀，一点作用都没有。”

“要不是看在这次你追击薛延陀有功，你死罪跑不了。”

李思摩跪在地上，痛声道：“臣无能，让陛下动怒，死罪！”

李承乾这时淡淡的说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君子生于小国，非是君子之过。”

“突厥当年妄图挑战大唐，遭致毁灭，四分五裂，是他们行为冒犯了天唐。”

“你却能拨乱反正，率军民依附，当是知晓大义，敬畏天唐，心存陛下。”

“此乃识时务为俊杰的君子行为。”

“你没有抵御薛延陀是进攻，非你全过，乃是薛延陀倒行逆施，妄顾天威所致。”

李思摩听完人都快愣住了。

他几乎感动的快要落泪。

太子说他是君子。

他竟然是君子！

李思摩连连磕头，哭喊道：“臣有负天恩，有负天恩。”

“陛下，臣有负天恩啊！”

众人也是瞪大眼睛。

好你个李思摩，你什么品种。

当得起太子一句“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的评价。

这相当于李思摩打上，由太子认可的“君子”标签。

往后大唐的君子，看到他都要礼遇三分。

李世民也不是真的要收拾李思摩。

只是要好好的敲打一番他。

后面他还有大用。

现在到好了。

自己成黑脸，太子成白脸。

这一刻，他有点吃味。

之前也不通通气，商量商量嘛。

现在，他能怎么办，只能是装作跟太子打配合了。

“知道有负天恩，就该知耻后勇。”

“这是君子该有的道德品质。”

李世民见李思摩感激涕零的模样，突然发现捧人这种手段，真的挺实用的话。

他看向一杆子大臣，考虑以后自己是不是给他们先戴戴高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