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浪的末端自他的视线中呼啸而过。
“快快快!”
随着一声急切的催促,年轻人匆忙收起避水珠的底座,将其扣在盒中。
“来了!”
他把盒子往怀里一揣,回应了队长的呼唤,跟着就跨上了正好落到他面前的雷鸟:
“走!”
雷鸟顺着哨声振翅起飞,跃过此刻波涛汹涌的水面,也飞过岸边排布的队伍。
年轻人一转头,就看到对岸的队伍几乎是在同时呼唤来雷鸟起飞。
两支队伍没有沟通却分外默契,就连两只雷鸟的步调都是一致的。
起飞,而后落下。
年轻人下来之际因为动作太急一时没站稳,但他的手比脑子更快,装有避水珠的盒子已经被先一步递了出去。
小队的成员一人接了避水珠,一人顺手就扶了这年轻人一把。
待到年轻人抬起头时,同伴已经按照普罗维登斯计算的点位将避水珠展开了。
再一看对面,那边的队伍也同样到位,并完成了布置。
年轻人当即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段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天空中响起了轻微的雷声,又有雷鸟顺着银哨的呼唤降下,再度搭载起另外两组人。
这个循环已经持续了有一会了,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就肉眼所见的情况来看,水浪的高度很是稳定。
虽说是大浪而且速度很快,却没有那种势必要冲垮一切的洪水架势,只是砸在岸边屏障上的架势仍然吓人。
趁着水浪未至,年轻人分了分神,抬眼看向河道中那一闪而过的银色。
他们那极为特别的同事正在其中,而且他可以肯定现如今的情况是对方的功劳。
如果泉先生不在,那他们要处理的情况恐怕会比现在麻烦得多。
……
水中,鲛人与黑龙暂时达成了停战协议。
倒不是说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了谈,只是单纯黑龙争氛围没争过鲛人,鲛人也打不动黑龙。
所以场面维持着一个古怪而诡异的平衡点,水浪还是由黑龙把持着顺流而下,但鲛人死死压着氛围的强度。
由此,浪的高度足足削下去一半,却也不至于完全消失。
甚至有鲛人的辅助,这浪走得要比黑龙之前自己保持得要稳固。
而一旦浪的高度高过那条线,鲛人就会果断出手将其压下。
于是黑龙也就懂了,鲛人不希望他将这水流带得过于湍急。
比起黄蛟,黑龙显得过于好说话了。
他就当真压着鲛人那条线,没有越过半分。
不过鲛人看得分明,黑龙灿金色的龙瞳中的执着几近化为实质,他目光灼热而明确地遥遥望着入海口的位置。
显然,他不是不在意鲛人称得上冒犯的举动,他只是更在意眼下的走蛟过程。
估计是打算等走蛟成功再来算这笔账。
希望那时候这家伙的脑子回来了。鲛人默不作声地微微将浪中氛围理顺。不然他就只能请黑龙看一下什么叫海神预备役了。
思绪飞转间,浪涛滚滚而下,飞跃了一路上的梯级和堤坝,也破开了河上凌汛期凝结的冰凌。
不多时,水流便已经逼近了那着重需要注意的点位之一——黄河颇有特征的“几”字形高点处的高原路段。
鲛人赶在黑龙与浪涛之前,甚至比护河的的队伍还要快,抢先一步进入了那段水域,却是莫名被泥沙呛了一嘴。
他当即动作一顿——这不应该。
黄河的治理一直是华国重视的项目,而且近些年卓有成效。
这片高原的植被覆盖率也早就有了喜人的提升,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有泥沙入河。
除非有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剧烈的爆炸闯入鲛人的耳鳍,随之而来的是土石滚滚落下砸入河道的闷响。
鲛人回缩了下身躯,避让如滑坡一般砸下的土石。
这种情况他也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原本清澈的河道被染成黄色,才有些僵硬地摆动长尾顺着声音的来源游去。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偷挖泥土或者非法施工之类的,结果入眼的东西却是让鲛人瞳孔一缩。
他不是第一个赶到这里的,有人在他之前就抵达了这里。
此刻,好几人聚集在这里,不仅让他看清了他们的所属,也让他听见了人群的争执。
“黄桡你干什么!?”
几个服装利落的人将一个人围拢在中间,最先起头的是质问。
显然,那几个人也不明白自己的同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我是追出来比你们先到的。”
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有些无力,同伴们纷纷皱眉,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抢了话:
“但是王刚说是你抢了东西就出来的,穿着打扮和那张脸都跟你一模一样,总不能是有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其实,我也看见了,我自己。”
被围拢的那人迟疑着开口:
“所以我才……”
众人明显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很快就被一个看着级别更高的打断了:
“先别争了,直接原模原样汇报上去,我们接触的是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上头定夺这事。”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在那一群人转身时,鲛人也就清晰地从他们的肩侧看到了本国对接组织的标志。
一群人很快离去,而局内,何舟渡摁了摁眉心——他确实和对接组织说过黄河附近的水患可能,也让他们稍微注意一下高原和地上河区域。
但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方面的信息GSA确实没有和对接组织沟通过,毕竟这种消息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人无法理解自己的认知之外的东西。
何舟渡已经从对话中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了——八成又是“信使”捣的鬼。
假借身份这一招,信使已经玩过太多次了。
只不过这次用在了GSA之外的地方罢了。
让鲛人转头去用水流清理河道的泥沙淤塞,何舟渡等了不过半分钟,桌上的手机就如约而至的响了。
“为了高原那边的事情吗?”他接通,半点也不耽搁地直入主题,“大概率不是你们的人的错。”
“嚯,何局消息灵通啊,”对面被抢了话倒是也不恼,并迅速反应出了言外之意,“所以…是你们那边的事情?”
“是,”何舟渡认下了这个事实,并很快道,“原谅我不能在这方面说太多,但那个实体确实能够伪装成他人的样子。”
“我没有预料到它会尝试混入你们的队伍里,又或者这只是为了针对我们从而凑巧为之…”
何舟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
“抱歉,是我的疏忽。总之,接下来的行动请一切小心,最小的组别也应该划分为两人一组,以免再被趁虚而入。”
“这个行动模式需要持续不短的时间,直到我们处理掉它。”
“了解了,”电话内那人答应地很爽快,同时开口,“需要帮助的话请随时告知,你们也注意安全。”
何舟渡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将电话挂断,并让普罗维登斯将警戒信号发到了每个人的手机上。
平板的振动声拉回了局长的注意力,他闷了口茶才看向平板——是谢玄洲的联络信息。
信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它在附近?”
何舟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好像没把去送龙珠的谢玄洲和陈铭喊回来。
谢玄洲能意识到这个警戒信号是因为信使而发布的,倒是也不奇怪。
毕竟护河队伍的传递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周围也没有出现其他超自然的影子,局长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要全员警戒……
排除掉其他可能性之后,唯一剩下的可能性便就是“信使”的存在了。
所以说…聪明人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讨厌。
何舟渡闭了闭眼,手上倒是飞快地回了一个“是”。
显然,何舟渡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谢玄洲隐瞒信使的到来,或者是给他错误的信息。
情报的错误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那和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没有区别。
所以哪怕是知道谢玄洲可能会去做什么,何舟渡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他有所隐瞒。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谢玄洲很快发来后续几条联络信息:
“我没打算去,陈铭盯着我呢。”
“我只是确认一下,顺便给周围的队伍稍微讲一点万一真遇到的应对措施。”
“别紧张,我不会乱来或者擅自行动。”
像是在佐证他的消息,平板上陈铭的联络窗口抖动了一下:
医生发过来一个“1”,属于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何舟渡当下是又无奈又想笑,但确实是为此松了一口气——他的研究还没完成,谢玄洲要是在这种时候真出了点事…
那他可就没办法了。
……
鲛人一甩尾鳍将一块凝实的土块拍成细碎的沙土,好让水流将其带走,免得河道因为这些大块的土石而彻底堵塞。
简短的沟通时间里,作为超自然生物的鲛人也已经将河道疏通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河水的含沙量就更大了。
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要么让河道堵塞,要么让这些泥沙顺着水流下去。
考虑到后方还有在走蛟的黑龙,他也只能提前将河道的堵塞完全处理好,并通知一下对接组织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在一块巨石被鲛人利用水流的力量,粉碎成细小的石块之际,黑龙也就带着浪到了。
那双金色的龙瞳微微睁大,尽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入海这一件事,但黑龙到底不是什么蠢货:
——岸边的爆炸痕迹和滑坡痕迹,陡然变浑浊的水流和抬高的河床,以及尾鳍上带了些许摩擦伤的鲛人,都足以证明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他仍然没有分辨出鲛人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怀感激地轻吼一声。
如果在这里的是单纯的龙角氛围,那他恐怕是不会有所感激的。
然而来自黄河的龙珠属于一条善龙。
这种善意和思维同样融入了氛围之中,也就间接影响了黑龙当下的思绪。
虽然这种改变并不强烈,甚至不足以改变他本来狠辣的性格基底,但这让他能够识好赖辩善恶。
对龙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显而易见的是,不能用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一头龙。
鲛人是意识到黑龙传递了谢意,不过他没有将其过多的放在心上——说到底现在让黑龙走蛟顺利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鲛人只是一摆尾便重新回到黑龙的浪中,再度作为辅助帮助其控浪。
黑龙侧目望了他一眼,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然主动退开了些,免得影响到鲛人。
当即,鲛人银灰色的眼就看了过来,他开口,清冷悠扬、在水中仿佛吟唱一般的声线传出去很远:
“你退开干什么?是你走蛟还是我走蛟?”
黑龙眨眨眼,看上去竟是有几分莫名的委屈,但他倒也没说话,很快重新占据了波涛的主位,连龙带浪就这样顺流而下。
鲛人肩颈侧的鳃裂传出一串上升的气泡——他叹了口气,主动跟在了黑龙的侧面。
所幸的是,高原这一段路接下来没有再出什么波折,总体而言除了一次小队轮换出了点差错之外,相当顺利。
那次差错也没造成什么太大的问题——黑龙意外得合作,在鲛人调用氛围压制水流的时候,他主动放缓了波浪的速度。
于是失误的小队得以重新续上避水珠的屏障。
只是黑龙盯着鲛人的眼神变得越发诡异。
但作为氛围聚集体,他不主动传递氛围出来,鲛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鲛人倒也懒得去猜黑龙的想法,反正等走蛟过程结束,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沟通,如果对方还能沟通的话。
何舟渡本以为“信使”会选择在地上河那一段发难,毕竟以那一段的地形,确实很适合造成亿点能够让他们手忙脚乱的混乱。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水流一路向下,顺顺利利地过了三门峡水库,也没有上演曾经差点水淹古都的惨剧。
然而信使显然是不可能让他们这么顺利。
在转过一个河道的弯时,鲛人耳鳍微动,听到了挣扎在水面上的动静,以及属于孩童的、稚嫩的呼叫声。
听上去,像是有孩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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