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钟声响起。

各个村子里烟花声不绝于耳，天空中是接连不断的砰砰乓乓的声音。

照的河水都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雪花已经越来越大，河堤上覆上了一层洁白，洁白中卧着一个人影，他蜷缩着身子，就像是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

一抹倩影，身穿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毛茸茸的衣帽遮在头上。

女子走上了堤坝，来到卧着的人身旁，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眼神呆滞，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你说你，咋就这么想不通，咋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呢？”

“我早就看出你们不对劲了，本来以为你们不会说出来，没想到……”

“要不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才不会冒着大雪天来找你。”

“你可别多想，我这只是在报答你带我离开的恩情，没有其他意思。”

说话的女子正是谷彤，她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就好像是一个碎嘴的女人。

谷彤将他扶了起来，她背着他，踩在厚厚的雪上，迎着纷飞的雪花，向村里走去。

她本来就有些矮，现在背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子，累的气喘吁吁，口中的白雾刚出来，就被风吹走。

因为身高的原因，江易的脚还在地上，在地面的白雪上勾画出长长的两道印痕。

……

“爸爸接电话了，爸爸接电话了……”

清晨，手机铃声响起。

躺在炕上发呆的江易微微转了一下头，拿起手机。

是父亲江德顺打来的。

因为整夜没睡着，他的眼睛红的干涩，按下接听键：“爸……”

发出声音后才感觉出来，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干涩低沉。

“跟我去拜年！”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显然情绪也不是很高。

从正月初一开始，就要拜年了，三天之内，要把所有亲戚都走一遍，这是一项重任务。

因为到了别人的家里不可能放下年礼就走，总要坐下来絮叨絮叨，好吃好喝肯定少不了。

尤其是一些有老人的家里，还要他们父子二人一起去。

起身随便洗了一把脸就出门，开着车子去了自己家，帮父亲装好年礼，然后出门。

父子俩都没有说话，车里的氛围很是沉闷。

女性是不需要去拜年的，要招待来自己家拜年的人。

路上有各种车辆，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小汽车……

车上的人都是精神饱满，穿着喜气，脸上挂着笑容。

也有骑车摔倒在路上，骂骂咧咧的。

但江德顺和江易，却一直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昨夜的雪很大，大地一片银装，远处的山脉也像是一条蜿蜒的银色长蛇。

到每一个亲戚家里，都是客套，吃喝，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

只是他们父子的笑容，都是强行挤出来的。

总不能到了亲戚家还拉着一张脸。

但明明心里苦涩，却还要挤出笑容应对旁人，这对他们来说是煎熬的。

好在他们家的亲戚不多，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把所有亲戚走了一遍。

不对，还有一家没有去，那就是江易的大姨妈家里。

这种父母同辈的亲戚，一般都不需要父亲去，江易一个人去就可以。

江易准备初二再去给大姨妈家拜年，今天着实没有心情。

把父亲送回家里，江易也就回家了。

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看着白香兰家的院门口是吊着一把锁子的，香兰姐应该是回娘家去了。

回到宅子里面，孙倩倩、白香玉、朱婷婷等人都不在，家里瞬间冷清了不少。

昨天夜里的事情，江易不知道是谁告诉谷彤的，自己被谷彤背了回来。

今天大家情绪似乎都不高，影子的几个女子看到他回来之后，齐齐对他说了新年快乐，然后就都离开了。

江易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发给了大家。

“老板，我的红包呢？”堂屋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谷彤今天也很喜庆，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袄，看起来连脸蛋也红了一些。

江易取出一个红包给了她。

谷彤接过红包，立刻拿出里面的钱，一看只有一张，脸就立刻拉了下来。但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江易对面。

江易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于是看向了她，说道：“昨晚……谢谢了。”

“别谢，咱俩已经两清了，我也算是还了欠你的情了。”谷彤立刻说道。

“哦。”江易实在没心情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了，他的心里很乱。

“心情还不好呢？”谷彤笑嘻嘻问道。

江易知道，她是故意想要让自己开心起来，可是一个人心中压着一座山，又岂是几句玩笑就能挪开的？

江易没有说话。

谷彤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瓶酒，江易一看，这不是自己过年前买来准备过年喝的嘛。

“要不要我陪你喝点？”谷彤笑嘻嘻问道。

也不等江易回答，就取了两个杯子，打开酒倒了起来。

“来，干一个！”谷彤很豪爽的举起了酒杯。

江易看了一眼谷彤，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和谷彤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喝着，江易没有说话，谷彤则是边喝边讲述自己的故事，从穿开裆裤说起，一直到自己离家出走来向阳村支教。

中途，胡媚儿端来了几个小菜，然后很识趣的离开。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看了江易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

昨天夜里的事情，是她告诉谷彤的。

作为‘影子’的首领，胡媚儿知道整个村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江易家里的。

为了保护江易家人和白香兰，她给两家院子里面都安装了摄像头，这件事情也跟江易打过招呼的。

所以江易的事情，她是知道最多的一个人。

可她毕竟只是主人的奴隶，有些话不适合说，所以昨夜她把江易在洮水河边的事情告诉了谷彤。

酒过三巡，谷彤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一会哭一会笑。

尤其说到自己母亲差点把自己嫁给一个瘸子的时候，更是放声痛哭了起来。

江易一直在静静听着，陪她喝着，他心中也有很多话，但他没有说。

只是和酒的频率又快了一些。

两个人，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谷彤似乎醉了，脸蛋红扑扑的，眼神迷离。

“胡姐姐，再、再拿一瓶酒来。”谷彤大喊。

胡媚儿一直在外面，她也知道，有时候醉一场并不一定是坏事，也很干脆的又拿了一瓶酒来。

只是第二瓶酒没喝几杯，谷彤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时不时还会说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老板……其实你也可以选我的。”

“呵呵呵呵，老娘才不稀罕你。”

江易没有理会醉酒的谷彤，他今天没有用自己的特殊能力逼出酒气。

他确实想要罪一唱，此时脑袋也有些晕乎，可思维却依旧是清晰的。

他想要忘记一切，好好睡一觉。

他开始自斟自酌起来，一杯又一杯。

世上其实没有几个人喜欢酒的味道，但有很多人喜欢醉的感觉。

可是今日，江易却怎么都不醉。

他吐了一次，进来又喝，可越喝，头脑就越是清晰，脑海中的某个身影就越是频繁出现。

终于，他也趴在了桌子上，感觉天旋地转，眼睛似乎有些湿润。

……

不管你多么想要逃避现实，多么想要一直醉一直沉睡下去。

可是当第二天的黎明出现之时，生活还得继续。

江易起床，今天还是要去拜年。

亲戚里面只剩下大姨妈家了，但是城里谢家却必须要去一下，毕竟谢家有老爷子在。

只是想到要去大姨妈家的时候，江易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要知道，当初表哥和表嫂离开，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事情。

虽然那是误会，可那种误会又无法解释。

他不知道去了之后该怎么面对表哥和表嫂。

可大过年的，作为小辈，不去给姨妈拜年，却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甚至觉得以表哥余向前的性格，不让他进门的可能性都很大。

收拾了一番之后，江易带上年礼出发。

因为怕自己一个人去了尴尬，这次去的时候还拉上了妹妹江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