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姐交给他,由他陪同出来游历这一趟,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必须把小姐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郑来仪缓缓放下车帘,捏了捏眉心,半晌才道:“泰叔,如今是何年份?”
“啊?今年是、是贞端廿一年啊……小、小姐,你没事吧?头疼得很厉害么?”
郑泰语气焦虑,莫不是方才那一撞把脑子撞坏了?来仪小姐一向聪明,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郑来仪沉默不语。
贞端二十一年,自己竟重生在了七年前。
她在车厢中颠簸着,头脑一时清明。这帮人绝不是什么剪径抢劫的贼人。
“他们不是马贼,是叛军。”
骏马高声嘶鸣,被郑泰奋力勒住,焦躁地来回原地踏步,在泥泞的山道上踩出一片蹄印。
郑来仪掀开车帘,干脆利落地下了车,在山道上站定,转身望向来时的路。
郑泰也跟着翻身下车,无措地道:“您说什么?叛军不是应该还在北境,怎么会跑到关内来?小、小姐,你——”
郑来仪动作轻盈地扶着车窗,踏上轮辐,一伸手从车顶毡布上拔下了什么东西。
是方才贼人追赶时射出的一支黑羽箭。郑来仪将箭递给郑泰,抿着唇示意他看。
郑泰忙将箭簇接过。这是一支空心有銎式的双翼簇,多见于北部游牧民族,是大祈北境几个军镇常用的制式。
他心猛地沉了下去,迎着夕阳细看那金属箭头,依稀分辨出篆刻的一个“麒”字。
“是麒临军……他们真的,攻进来了……”郑泰声音发颤。
郑来仪继续沉默。
贞端十三年,北境军阀段良麒率麾下二十万大军举兵南下,以勤王之名起兵作乱,史称“麒临之乱”。如今,这场叛乱已经进入了第八个年头。
这八年里,大祈的驻军在北境与叛军胶着对峙,以无声而惊人的速度日渐消耗着大祈王朝百年积攒下的家业,而中州百姓却并未如何体会到战争的可怕——关内依旧维持着太平景象,传至玉京的战况大多是捷报,顶多成了百姓闲时随口一提的谈资,民众大多认为这始终被拦在关外的麒临军成不了大气候,总有一日会被朝廷一举歼灭。
郑来仪身居玉京,自小长于岁月静好的高门深院,也是被假象欺骗着的皇城百姓中的一员,才会在这一年得知管家郑泰要回蓁州老家盘点生意时,找父亲纠缠了一通,说是长日里闷在府中,头发里都要长菌子了,想趁着泰叔南下的机会,一道去散散心。
郑国公拗不过最宠爱的小女儿,哭笑不得地应允了,只叮嘱郑泰轻车简行,莫要节外生枝。
现在想来,真是个错到离谱的决定。
郑泰看着渐暗的天色,眉头紧蹙。虽已是春末,天气转暖,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都已经到了这里,那玉京岂不是……”
郑泰转过头看向郑来仪,见她面朝北方站着,面容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夕阳如火,橘红的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竟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气。
“小姐……”
郑来仪转过头来,沉声:“泰叔,我们不能继续坐车,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你赶紧骑马去报信。”
“报信?”
“对。叛军人马不多,对我们一击即走,显然是意识到我们并非他们的目标,应当只是从关外攻入的先头部队,只要援兵及时赶到还来得及,所以要快——”
她语气犹豫起来。
去哪里搬救兵呢?
他们从蓁州一路北上,此刻正位于山南东道,往北不到一百里便是扼南北要冲,与玉京不过肘腋之间的重镇霁阳。
霁阳。这个名字唤醒郑来仪脑中的记忆。
在郑来仪沉默的间隙,郑泰疑惑着出声:“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郑来仪转头看向郑泰,她眸中倒映着火红的晚霞,视线却冷如冰霜,看得郑泰心中一凛。
“我也不知道。”
可她的语气并不像一无所知。
“往东,淮南道,去荷州。”
“荷州?荷州距离这里二百余里,就算老奴急行军,骑马一夜方能赶到,小姐你怎么办?”
“——我们分开走。”
这下遭到郑泰断然拒绝,“不行!老奴势必要保证小姐周全,这荒山野岭,老奴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郑泰。”
郑泰激动的声音被郑来仪冷厉语气喝止住。
郑来仪深吸一口气,换了副语气:“泰叔,如今情势危急,叛军力量我们一无所知。霁阳乃天下喉襟,如若落入敌手,段良麒便能亲手扼住我大祈的脖颈,届时麒临军直入中州,不止你我,整个大祈都将沦为焦土。”
郑泰的手握紧了刀把,他年轻时曾于军中服役,知晓郑来仪所言非虚。但真要此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中抛下年幼的主人,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他脑中如一团乱麻,也无暇去想为何这位国公爷平日捧在掌心、头一回出远门的嫡小姐,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生出这运筹帷幄的果决气度。
郑来仪见郑泰虽不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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