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戍边的生活中唯一的凭吊,甚至急行军时随身的水囊里或许都装的是烈酒。很少能见到如他一样滴酒不沾的军人。
叔山梧正要说话,旁边的护劼却开口了。
“世子爷不用管他!他喝不了酒,您准备的美酒正好不用分他一杯,我们喝我们的就好!”
主客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将杯中酒纷纷饮尽了。
李德音便好奇问护劼:“不知三王子和叔山梧是如何认识,看起来很是亲厚?”
护劼看向旁边坐着的叔山梧:“说来话长,有一年鹘国边城遭逢灾荒,灾民为求生冲进了大祈边境,当时贵国边城的大官要将他们当做奸细处死。是阿梧兄弟出面,不仅将人平安送回,还给他们带上了米粮和肉干……”
李德音闻言,点头道:“做得不错!大祈与鹘国一向交好,这糊涂驻防官也不知是哪一位,怎的如此不明事理?”
一言既出,在场诸人均是随声附和。护劼笑道:“世子爷也不用追究了,在下今日来是交友的,也不是告状的。事情已经过去,就不用再提了!”
大家呵呵一笑,便准备揭过这篇。
“还是三王子明理。边郡形势复杂,驻防官为国守境,无非是过分谨慎了些,于大祈而言并无甚过错。若是对谁都友善,怕是某一日会成了东郭先生。”
郑来仪说罢,拈起盘里的一刻碧玉葡萄,不紧不慢地剥开皮放进口中。
叔山梧掀眉,淡淡看向对面的人。
在场的都是和番邦打惯交道的人,深谙表面和气的重要性,护劼随口一提的事,却也是隐隐表达对大祈的不满。而郑来仪这番云淡风轻的话看似附和护劼,其实是在背刺出手保护异族的叔山梧。
也无疑提醒在座的各位,此时所处的毕竟是大祈的领土,要明白自己的立场。
叔山梧身后,决云对郑来仪怒目相向——这郑小姐接连拆台,矛头十分明显地指向自己的主子。
叔山梧却神色如常,仿佛没有领会郑来仪对自己的针对。他静静看着对面的人,想到决云向他汇报的事,目光中便带了一丝饶有兴致地探寻。
这养尊处优的郑四小姐,看似温顺恭谨,却每每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
“椒椒说得倒也不错。”
李德音终于是出声附和,他看了叔山梧一眼,后者恍若未闻,依旧出神地看着对面。世子面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场上气氛一时便有些冷场。
护劼感叹:“贵人韶龄,看事却颇为老辣!我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倘若大祈的边防节镇统领都有如此觉悟,能明辨奸邪,也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
叔山梧略抬了抬眉,嘴角带了分凉薄的嘲弄。
李德音没怎么听明白,当场发问:“三王子何故有此一说?”
“世子爷知道,二十年前,自大祈陇右道以西直至北境,均为我鹘国疆域。可自从你们那个姓段的节度使造反以后,大祈周边便开始有人蠢蠢欲动,意图……蒙眼摸鱼?——诶,我说得对么?”
护劼自觉说得不大对,便朝身边的叔山梧确认。
叔山梧轻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看了郑来仪一眼,而后口齿清楚地教他:“浑水摸鱼。”
众人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郑来仪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神色一僵:“三王子此话何意?”
“鹘国与图罗、沮渠一向关系紧张,这一点在下也不讳言,然而这两国表面归顺大祈,实则贼心不死,这些年不仅一直在骚扰周边的邻国,也从未放弃对关中的野望。”
护劼转向李德音,语气严肃了不少:“小王听说,我们抵达青州之前,前来献马的沮渠使者刚刚离开。世子可知十日前,一支上百人的沮渠部队才刚刚偷袭了大祈北境的靖遥。”
郑来仪闻言,唇线抿紧。
靖遥是位于大祈西北的一个节镇,地处槊方和陇右交界,隶属槊方节度使统辖范围。是虢王李澹的属地。
她下意识看向李德音——舜王同为节度,被紧急唤回玉京议事,或许对此事也是知情的。而从李德音的反应上,她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李德音缓缓抚摸着指节上的玉石扳指,一时没有急着说话。
怀光帝对李澹和李肃这两位李氏宗亲的态度不大一样。李肃身为怀光帝的亲弟弟,一度曾被外放到距离玉京千里之外的岭南就藩;而李澹只不过是皇帝的远方堂兄,却被放在距离玉京更近的淮南道。
霁阳一事后,朝臣均对李澹的不作为颇多非议,怀光帝却再次对虢王委以重任。虽然自己的父亲始终不曾多言,但在世子李德音看来,皇帝对虢王的偏颇实在有些昏聩。听说槊方出事,他便颇有几分隔岸观火之感。
郑来仪从李德音沉默的表象中看出了些什么。实则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她也并不意外这些人心中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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