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梧和她身边的一枚棋子。
看她说话的姿态,容絮的本意是将他放进二郎的房中做个姬妾,背后的目的不言自明。
前世在王府最后的时光,都由顺姬陪伴着,偶尔带来一星半点外面的传言。那些不安和焦灼日益累计,推着她最后下定决心,背后偷袭了顺姬,最终逃离王府,却正好遇上了叔山梧率领的屠城大军……
她心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蓦然想到:当时王府戒备森严,日夜有人把守,怎么离开时却未遇到半分阻拦?
倘若那夜自己一直被囚禁在王府中,结果又会怎样?
她就这么脚步不停,路过灯火通明的前院,继续朝外走。
顺姬在身后喊她:“哎?贵人这是要走么?国公爷还在里面……”
郑来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劳烦告诉我父亲,我有事先回去了。”说罢不等顺姬反应,便抬脚迈出了府门。
她快步走下王府大门前的台阶,忍不住回头。她曾经的婚姻和爱情全然葬身于此,这王府对她而言不啻于一座坟墓。洞开的朱红大门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纵然里面灯火辉煌,却莫名阴森可怖。
郑来仪纵马穿过热闹的街市,深深呼吸着寒凉的空气,试图缓解平野郡王府给她带来的窒息感,就这么一路跑到了仰山门前。
郑成帷正在这里巡防,看见她便策马迎了上来:“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今晚和父亲一道去参加叔山柏的婚宴么,这么早便结束了?”
“没有。不想待了,出去走走。”
郑成帷见她神色悒悒,忍不住问:“你看见他了?”
“谁?——没有,他在凉州怎么可能来?”郑来仪皱眉。
就算叔山梧在玉京,也不会踏足王府的。他似乎没把平野郡王府当过自己的家。
郑成帷沉默,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就连他都听说,都城盛传今日的平野郡王府的大婚,是一出“尚书府贵女移情叔山兄弟”的好戏,以他对叔山梧的了解,那么个孤僻桀骜的性子,更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舆论的漩涡中心。
“这会还要往山里去么?”
郑来仪面上一瞬间有些恍惚,半晌方道:“我就在近郊随便走走,兄长不必担心。”
郑成帷倒不是担心,今日禁军在城外的巡防人手比平日里更增加了一倍,从仰山门到西山脚下,十步一人,沿路都有人维持秩序。上元佳节,拂霄山中比往常都更为热闹,尤其是几座皇家寺院和道观,都在大举修建灯楼,为佛像塑金身,香火灯烛颇为旺盛。自一大早,进山上香的百姓便挤满了山道。
不过眼下已经是祭祀结束,阖家团聚的时刻,郑成帷目送郑来仪骑马出城,逆着川行的人流,城门的灯火照着她的背影,清瘦孑然,似乎全无牵挂的世外客。
郑成帷叹了口气。
寺院中敲响了晚钟。人间万家团圆时,殿中只有寥寥红尘客,埋首于佛前,不知求的是什么。
郑来仪不为求神告佛而来,只是一时不知该去哪里躲个清净。她逃离了那座步步险恶的平野王府,又不想立刻回家。她知道,今夜的国公府定也是个不眠夜。
前世她携着绵韵的手将她送上花轿,姐妹二人共同怀着对嫁做人妇的向往,相约来日天气晴好时带着郎婿结伴同游,又或许有朝一日儿女绕膝,蕃衍盈升。而今夜的她无法踏足那片喜气洋洋的繁忙之中,唯恐自己恐慌发作,打破了所有的和谐安宁。
或许是菩萨低眉安抚了躁乱神思,又或许金刚怒目驱赶了心中的恶鬼,空灵的梵声中,郑来仪终究平静下来,从蒲团上站起身,向着殿后走去。
首座昙绍从经楼中出来,看见郑来仪寂然身影走向后山,神色幽沉。
手扶在寺院角门冰凉的铜环上,她深吸了口气,“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山壁佛窟前,供奉的灯烛火光摇曳,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肩并肩跪在一尊佛像前,不惮夜色与寒凉,认真地三拜完毕从佛前起身,口中默默祝祷,而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出缱绻之意。
郑来仪移开视线,轻步从他们身后绕过。
薄雾浓云遮住一轮圆月,星辰尽黯,寒凉的夜风将郑来仪的鬓发吹起,有细如盐粒的雪飘扬而下,她仰头看着山巅的积雪,天地氤氲中一抹荧荧。
不知觉间,她已经驻足于角落的那座孤零零的牌位前。
长明灯的烛火早就被寒风扑灭了,牌位被纷乱的枯枝藤蔓遮盖了一半,只露出沾染着尘土的莲花座,已经许久无人光顾的样子。
郑来仪将上方垂落的枯藤轻轻撅断,将牌位扶正了些,顺手将上面的浮灰拭去。做完这些,便垂下了手,与面前的牌位默然相对。
她的视线停在须弥莲座上「故显妣安氏之灵位」几个字上。
“您也觉得,能离开那座王府,其实是种解脱吧……”
阅读非梧不栖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