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寺中告解,我既希望你能看开一切,重获自由,又希望你与吾儿能解开心结……我知命运于你实在不公,我们母子二人,都欠你一声对不住——”
郑来仪贝齿咬住下唇,只是不住地摇头,抗拒着一切。
“那把匕首,是我留给他的唯一东西,阿梧他,他用那刀……他本意绝非要伤害你!”
安夙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阿梧他定是有苦衷的,你能明白么?来仪……你的重生已经说明了一切,若他心中没有你,你根本不会——”
“凭什么?”
安夙一怔,郑来仪挣开了她的手,眼中淬着冷厉的寒芒。
她的语气已经镇静下来,勉强控制着自己颤簌的身体,厉声:“叔山梧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他有苦衷又如何?人活一世谁没有过苦衷?他就这么践踏我的真心,把我蒙在鼓里,他何曾当我是他妻子?!”
面对郑来仪的质问,安夙张了张口,发觉自己没有立场为叔山梧辩解,终究抿紧了嘴唇。
“呵呵……他让我重来一世,有没有问过我还想不想回来?织云……住持?”
她抬眼看向安夙,厉声道:“——我当您是不染俗尘的世外高人,才会那样坦诚心事……你们、你们竟然如此耍弄我!!”她喉头一时哽住。
郑来仪心头涌起恼恨,重来一世,原本打定了主意只为自己而活的。
“这孩子一生孤苦,亲缘淡薄,对世事素无执念。他会去用那柄匕首,便是想强留下你,哪怕你对他怀恨在心也无所谓。从前我不懂,现在明白了,这匕首于有的人是解脱,于有的人却是未必……”
郑来仪眸光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更紧地抿起了唇。
孔雀蓝虽已覆灭,然而如同犀奴这样的人依旧存在,要解救叔山梧,安夙并非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却独独登门来寻她。
安夙似能读懂她心意,叹息一声:“以阿梧的敏锐,不像对大祈出兵的计划一无所察,然而依旧孤身进入碎叶,倒似是心中有主意一般……”
打定什么主意?这就是他不再打扰的方式,将自己置于险境,将生死置之度外?
郑来仪咬着下唇。不会的,以叔山梧的个性,怎会引颈就戮?
他明明就似一株石缝里钻出的青松,生命力无比顽强,什么都杀不死。可想到那把曲柄匕首在他们之间流转,他曾几度将自己身家性命交予她手,郑来仪一颗心无休止地下沉。
“上元夜万家团圆,只有他孤身一人,那夜你走后,他在霄云寺后山站了一夜,已经下定决心再不纠缠你。我也懂他的决定,若不是此刻他身陷险境,而我能想到唯一愿意救他的人便是——”
“我救不了他,也不会去救他。”
郑来仪打断了安夙,深吸一口气,压抑着颤抖的尾音,“是您教我的——‘爱不重不生婆娑’。我与叔山梧纠缠太久,既已错付过一次,便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她语气决绝地说完,反手拉开门,是送客的姿态。
安夙抬眼,屋外的天空铺满绚丽的晚霞,而门边立着的人一脸冷傲,心坚意绝。
她看郑来仪执拗的姿态,点了点头,低声:“……原是我冒昧。知道不该来,还是没有忍住。”
郑来仪闭了闭眼,姿态依旧冷硬,她在与内心深处的自己交战,强迫自己不去听安夙凄凉的声音。
安夙迈出门槛,脚步微顿了顿,回过身来,朝着郑来仪双手合十,低声:“愿姑娘一生顺遂无忧,贫尼告辞。”
紫袖从院外进来,看见一身出家人装扮的安夙与她擦肩而过,神色晦暗,颇觉惊异,加快了脚步往屋里去。
“主子,晚食已经备好啦,费了点时间,方才那人是——?”
她迈步进屋,立时愣住了。
“主子……”
半开的门背后,郑来仪委顿在地。她双手掩面,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水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渗出,将衣襟都打湿了。
鹘国王庭位于碎叶城正中心,是一座椭圆形的半开放式宫殿,虽然与外界并非全然隔绝,却有重兵在左近把守,无关人等难以近前。
尤其七日前,来自大祈的和藩使叔山梧手持旌节抵达碎叶,国君拔灼以最高礼仪接待。王庭东南角的榴宫被专门辟出供贵宾居住,这段时间以来,整座王宫的守卫和侍者也比以往多了一倍,以保证和藩使的安全和舒适。
叔山梧是鹘国的老朋友,此番更是带来了大祈天子朱笔御批的册封文书,这是近五十年来不曾得到过的礼遇——这一回大祈似乎颇有诚意,和藩使还从中原带回上百名鹘国俘虏,看着流落在外的同胞重回家园,国君拔灼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美酒佳肴如流水般送入榴宫,混杂着甜腻的花香和瓜果的甜香的空气充斥于王庭上方,国君拔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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