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
“国公爷, 末将罗当, 奉将军之命在此迎候。南下的船只已经备好,请国公爷和女眷们登船。接下来由我护送。”
郑远持端详罗当面目, 沉吟道:“罗当……祁州刺史罗邕是?”
罗当面色一红:“是末将的义父。末将的伯父乃是霁阳颜青沅。”
郑远持点头, 他早知罗邕系叔山寻的党羽,没想到面前这低调的小将也与他们渊源颇深。这罗当年纪轻轻, 样貌和罗邕却有神似之处, 虽然言称是义父, 想必也有血缘关系。
他没有细究,只颔首道:“便有劳罗小将军了。”
罗当神色顿时严肃:“您严重了,罗当会誓死守护各位的安全!”
一行人便依次登船, 郑来仪脚步缓缓,落在了最后面。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踩上甲板时脚步一虚,险些绊倒, 被罗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贵人小心。”
郑来仪回过神来, 冲着罗当扯了扯嘴角。
罗当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低声道:“贵人不必担心,将军让属下照顾好您, 我们的人会尽全力,绝不让战火烧过苍梧江。”
郑来仪的视线落在雾蒙蒙的江面上,蟹壳青的天空下,隐隐可见烟波浩渺的大江对岸,有连绵的群山,如同巨幅水墨,横亘于远方。
“那里是……”
“是霁阳,鹤皋山。”
她心头一动。
三年前,她就是在这里重新遇到的叔山梧。
那时她刚刚重生,满怀着对叔山梧的痛恨,几乎无法与他共处于同一片屋檐下。她当他是利用自己感情,不择手段谋求霸业的枭雄,一心只想将他拖入地狱。
所有人都已登船,只剩下郑来仪。她站在那里出神,罗当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着,也不催促。
郑远持挽着妻子站在甲板上,李砚卿看见女儿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眉心聚起忧色,便忍不住要唤她。郑远持察觉了妻子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背。
李砚卿忍不住看向丈夫,夫妻俩眸光交汇,李砚卿突然眼眶一酸。
郑来仪压根不敢去看母亲,她看见父亲转过脸,缓缓看向了自己。那目光中似有无限的深意,了然、包容、心痛、不舍和祝福。
“父亲……”她只唤了一声,嗓子便哑了。
郑远持抿唇,等着女儿继续。
“父亲,我得去找他。”
郑远持一时没说话,而李砚卿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
郑来仪紧抿着唇,将视线暂时投向他们身后。船舷边,站着一个个模糊的面孔,有在流放途中被救回的国公府的宗亲们,也有因郑国公倒台而受牵连的人。在与叔山梧音书隔绝的这些时间里,他不知使用了多少手段,将所有人救回,送到了这里。
“李德音誓要取他性命,河东已经落到他兄长手里,玉京还有鱼乘深的禁军,他的处境……实在危险……”
“可椒椒,你去能改变什么呢?”李砚卿忍不住道。
“他会有今日处境,也有我的缘故。”
“那不是你的错。”郑远持的声音严厉了些。
“我知道。”
郑来仪眸光清亮,“我从未觉得我做错了,尽管我错认了一些人,也错信了一些事,但这一回,女儿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后悔。”
她在此时此刻突然懂了,前世叔山梧身为自己的夫君,反复问自己是否真的信任他的那些时刻,面对自己一腔热情时隐忍而复杂的眼神,一次次刻意淡漠的反应和举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经历过什么样的战争和倾轧,曾经的她无法想象,以致最后叔山梧一刀刺中她,做了所有的恶人,突兀地结束了一切。
她一边提醒郑远持提防叔山氏,抵制叔山梧,把掌漕运盐铁掌握钱粮,一边暗中投资战马未雨绸缪,在舜德帝登基之后暗中与江南地方富绅豪强加深联系……种种营营,实则已于心怀野望,对抗朝廷的野心勃勃之辈并无二异。
但她也只是为了维护郑氏,谋求生存,她曾经憎恶叔山梧身上的所谓“反骨”,曾几何时也长在了自己的身上。不,那不是什么反骨,只是坚持本心,忠于自我而已。
苍梧江波澜浩荡,北境的战火已经烧入京畿,而他们往后偏安南境,留得青山在,便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刻。与他们相比,手中只有区区一万兵的叔山梧,才是真正的背水一战。
这一世,他没有父兄的倚仗,没有老丈人背后的支持,更没有爱人无条件的信任。
郑来仪想,至少这最后一条,自己可以为他做到。
“为父不会阻拦你的任何选择,只要你想清楚。”
郑远持看着女儿,曾几何时他宠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已经亭亭玉立。从叔山梧登门求亲,而女儿背靠着府中的朱漆大门,语气决绝、却眼泛泪光地说着“他做梦”的那一刻起,他就预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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