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从兵到将,都越来越依赖骁勇善战的胡人。叔山梧也曾在凉州提拔过不少胡将,瀚州都督叱罗必便是个例子。”
“您说的不错,清野军中胡人过半,也有一部分,是将军扫除匪患时收伏的绿林,真正的汉军良家子并不多。”
郑来仪将那张黄麻纸揉皱了攥在手心:“可惜叔山柏身为叔山寻的儿子,没有继承他父亲半点长处,他对河槊三镇的情形一无所知,要想统领清野军,仅凭他叔山二字的姓氏,还差得远。”
只凭叔山柏,不足为惧。
决云目露赞同之色,又听郑来仪道:“清野军暂不论,如今你们主子手下尚有多少兵力?”
蒋朝义对郑来仪暗生钦服,闻询详禀道:“二公子率队攻入东都的人马,一部分来自揽川军,一部分是叱罗都督率领的西洲军,还有田将军带着的一支清野旧部,总共加起来……不到五万。”
细论起来,这些人分属不同军镇,都是兵部记录在册的士兵,一旦选择继续追随叔山梧,便是公然与李氏朝廷作对。比起前世他麾下四十万坚壁一般的清野军,眼下确实是龙游浅底之势。
决云看向郑来仪,她沉吟思索着,眉眼间有股锐气,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些安定感。这股熟悉的安定感,以往只有主子在时才会有。
“戎赞。”
始终守在门边的戎赞闻声应道:“主子。”
郑来仪从怀中摸出那枚致远马行东家的玉牌,交到他手里,“立刻出发,追上昙绍大师,请他将这玉牌交给一个叫犀奴的人,他自能明白我的意思。”
戎赞知道轻重,将东西收好,向郑来仪行了一礼,转身便消失在雨幕中。
“蒋押衙。”
蒋朝义一凛,拱手道:“郑小姐有事吩咐。”
郑来仪见他行着军礼,姿态极为端正,微微笑了笑,“我不是你主子,怎好吩咐于你?”
蒋朝义一愣,下意识挠了挠头,跟着尴尬一笑。身旁的决云和他交换了眼神:往后迟早都是一样的主子,眼下不过是提前习惯了。
郑来仪正色道:“蒋押衙这几日辛苦,先带着手下人稍作整顿,等你们主子醒来,自然有指令。”
“是。”
她想了想,又道:“倒是有一件事,劳烦蒋押衙派人传个消息到玉京,就说茂王妃已经殒命东都,一尸两命。”
“明白。”
蒋朝义朝着郑来仪一拱手,转身出了院子。
郑来仪又转头,“决云。”
“贵人请讲。”
“罗当护送我从襄城到这里,一直没回去。劳烦你去转告他,请他明日一早返回蓁州,给我父兄带一句话,就说……说我一切都好。”
“决云明白。”
郑来仪转身进屋,朝几案上燃着的熏炉中续了一支安神香,走到屏风后。
叔山梧躺在榻上,他的外袍已经脱下,中衣的领口微敞着,露出肩头和手臂白色的绷带,他身上有几处被灼伤了,但似乎完全没有痛感,是在帮他检查身体时才发现。
郑来仪在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额头,不知何时又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轻柔擦拭了一遍他裸.露在外的身体,将沾水的巾帕扔进一旁的铜盆,长出了口气。
他垂在床沿的手被她攥在手心,下意识地摩挲着,男人掌心和指腹粗粝而温热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定一些。
他没有受太重的伤,应当只是连日劳心,今日他遭逢家门剧变,身心俱疲,从别院接到这里后便陷入了昏沉。身体发着热,迷糊中给他灌下药汤,但仍旧睡得不踏实,偶尔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一会喊的“椒椒”,一会又似在喊“母亲”。
尽管叔山梧根本不曾见过自己母亲真实的面目,但郑来仪可以确认,他没有看错,安夙确实来了,点燃紫微宫的那把大火就是她所为。
曾经她还认为安夙心狠,这么多年不见自己儿子一面,时至今日,她不得不认同安夙的做法。
叔山寻已死,死前还将两个儿子推向了对立面。他希望二郎将自己带回槊方安葬,这样的遗愿在郑来仪看来无疑是任性且自私的,无论对兄弟二人,还是对自己的妻子。
安夙没有纵容他的任性,更罔顾他的遗愿,将他和容絮永远地葬在了一起。郑来仪明白,她是真的已经决意与叔山寻割舍,死生不复相见。
郑来仪看向叔山梧,目光带着哀怜。安夙决心已定,更不会让儿子知道自己依然活在这世上,虽然她知道,母亲对叔山梧而言是一道再难平复的伤疤,也不能再做些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案边。
郑来仪方才看过那篇檄文,文字间显而易见叔山柏操刀的痕迹。她知道叔山柏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容絮的死只会让他对叔山梧的仇恨更深,但叔山柏对他们而言,并非真正的对手。
她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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