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你没看到他们那种高我华夏族一等的姿态吗?他们在匈奴那么多年,早就把自已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匈奴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为什么要怜惜他们?”
那个高个子方才热情与坦率的余音还在韩翊的眼前耳际不曾散去,而且他们现在与自已还是一道的,最重要的是,匈奴单于“赵托”于自已有过救命之恩,
“我还指望用他们来降服军市令呢,你倒好,净帮倒忙。”女娘大多不喜欢别人对她们呼呼喝喝的,韩翊再着急,也得对柳嫖温温和和的。
“切,光认得出来有什么用?连这点常识都没有。那种脏病,从染上了到发病,得有好几年的时间呢。到那时,我们说不定都跟他们打起来了。
他们这种人,在那之前死了最好。”
柳嫖的眼神是冷的,和她的话一样。
“要是换成是松子呢,你是否也要这样?”
“一样。别忘了,我是一个间者。不同立场的间者相见,一瞬间的犹豫都只会是灭顶之灾,被陈平和张良保护得太好的你,是体会不到的。”
柳嫖倒是很诚实。韩翊的心却凉凉的,不过她的话却让他没法反驳。
只得灰溜溜地走到高个子跟前,想把他拉回现实。可他满脸春意如痴如醉,连看也不看韩翊一眼,不但从韩翊手上抽了好些次,还把他的手拍掉了好些次。
“唉,救不了。”韩翊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襄助跟前就地坐下。
“遇到事了?他们就这样。不管是匈奴还是华夏,到处都是打打杀杀的,有今天没明天,今朝有酒有朝醉,没啥对不对好不好的,让他们自已乐去吧。”
襄助少见地多说了句。
“韓兄做事向来沉稳,看你今天乱了分寸的样子,想必遇到的必不仅仅是刚才他们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韩翊仰天长叹,在襄助炯炯的目光下坚持了半晌,还是把想借军市令之手救吕雉的想法和盘托出。
襄助冷笑,“韩兄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还能有这种幼稚的想法?有道是‘靠人不如靠已’,把希望寄托在那个背叛为背叛去的人身上,连匈奴人都知道他不可靠,你能指望他吗?
再说了,你当你是谁啊?项王,那是当世第一勇的存在,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勇力能征善战的将士,你拿什么去救下刘邦都救不了的汉王后?光靠一个军市令,决计是办不到的。”
“那——你看好项王吗?”韩翊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他自已都觉得愚不可及的话。
“不看好。”襄助冷声中有怨愤。
韩翊没有多说,他在等着下一句。
“以前有人传他把给他送密信的曹无伤卖给了刘邦,这次我之所以会翻船,就是因为他不顾实际情况地给我施压,他的人被匈奴盯上了,然后才间接把我害了的。
就这种成不了事的货色,你能指望他什么?”
襄助说的连高个子都不知道,项羽的确是会做出那种蠢事的人,对于他的话,韩翊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不过,时势艰险复杂且敏感,楚汉之间正进行着生死搏杀,襄家与楚军之间的利益纠葛是那样地深,韩翊就没有再多说,包括那个神秘又高贵的周朝王姬。
“我又要纳妾了。”
韩翊的话并没有换来襄助的注意,他坐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是刘邦要我娶的。”韩翊却不能不说,只要还要用襄助他们,他们迟早会与王姬碰面的。
“那个小娘,脾气很不好,还没脑子得很,武艺又是那样地高,我一见着她就只想离她远远的。”
襄助可以不应,但韩翊不得不把所有的铺垫都做好。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在栎阳城,只要看过她一眼,只要沾着是男的,不管是人还是猪狗,没有不两眼发直心心念念好几个月的。”
身后传来了柳嫖的声音,她拿出了一块烤好的红薯,分了一半递给襄助,襄助却极自然地接了过去。
“没听说过吧?我的母亲,是他的乳母。当初我能跳出火坑,多亏了他的帮助。”柳嫖更加地坦诚。
“所以,襄助不去围观,是早就知道有风险了?”韩翊恍然大悟。
“废话,是猫就会偷腥,那是天性。天性归天性,我不能把我的救命恩人也坑了不是?”柳嫖倒是正义凛然的样子。
“公子,后边要做的事,你差不多就得了。我听吕夫说,上头是想借项羽的手除掉姓周的。他对刘家的威胁太大了,但是没有把事情拉到明面上,刘邦还需要天下人来为他尽力,他可不会犯那种亲自下场灭了他的错误。”
襄助没有说话,不过韩翊看他好像答应了的神色,就知道是真的。
“好歹他和周推都曾是楚国的间者,兔死狐悲,你们居然说得这样轻松!”
军市令也曾说过把他当成是亲儿子的,虽然怎么说是红唇白齿两瓣嘴轻轻地碰几下的事,可那人做过的那些爱惜他的事却是真真的,韩翊的心乱了几下,然后看向柳嫖。
“你在吕媭跟前,消息灵通,当知道我跟军市令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把这消息告诉我?”韩翊不相信她是为了救人。柳嫖可算不得人美心善的那类。
“很简单呗,要么你和他一起死,要么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柳嫖冷漠中带着轻蔑,边说边给襄助揉捏肩膀。
最毒妇人心。
“如果我和他都死不了呢?”韩翊来了劲。
“那又怎样,你,或者他,敢把手伸到樊哙的后宅里不?没看到我出来后行程这么累都不怎么吃饱不?因为我要把那妒妇的男人迷住,只要他对我着迷一天,她就会护我一天,像我这样出身不好,又懂得察颜观色的人可不多。”
“然后?”
“然后我不断地找你和他的事,我就不信,你们的命不会比猫还多。”柳嫖妖妖娆娆地说着最狠毒的话。
“为什么?”韩翊不认为他和柳嫖,甚至和襄助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你得问陈平啊。如果不是他算计范增,我家就不会受池鱼之殃,然后就没有现在的我的悲惨。我现在,活着比死了还要惨呢。”
柳嫖面上看着无所谓,但话里怨气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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