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的交通只有一个字:“堵”。
夏紫苏执意要把黄琪送到机场,两人特意比正常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出门,没想到还是被堵在二环,半个小时都没向前移动一公里。
好在移动互联网功能强大,黄琪在交通车上就用手机APP办理了值机,还不至于为了赶那点时间而让人胆颤心惊。
好不容易到了CS国际机场,广播里已在反复提示航班开始登机,夏紫苏让黄琪先去排队等候过安检,自己匆忙拿过她的身份证去找值机主任刷登机牌。
夏紫苏取到登机牌,转身却见黄琪纹丝不动地站在身后,她望望安检关卡前排成长龙的队伍,不觉有些着急,推了黄琪一把:“再不去排队就要误机了!”
黄琪狡黠地笑了笑:“不急,我可以去走贵宾通道,那里有bug,可以一路畅行无阻,不会有人查你是不是真正的贵宾,真的,我上次试过。”
夏紫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证件塞还给黄琪:“那也赶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黄琪却还是站着不动,悠悠地把身后的行李箱顺到前面,双手杵在拉杆上,一脸正色地问道:“苏苏,你真的不考虑再想一下办法,留在这个城市了吗?要不你去跟学针灸的那家医道馆说说,让他们留你在那里工作!”
夏紫苏苦笑:“孙医生夫妻俩已是半退休状态,早就定下规矩一天只接待十个患者,他们自己就可以轻松搞定,哪里用得着多余的人手,你知道的,中医学院的毕业生本来就难找工作,我又没什么门路,再说,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回老家去陪在他们身边也不放心,总之,我已经认命啦。”
她不厌其烦地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好压住藏在心底的那一丝不甘。
黄琪犹自不死心,再次追问:“你的中医执业资格考试是在下个月吧?考完你就回老家?”
夏紫苏点点头,顺手推了她一把:“嗯,你快走吧,来不及了!”
黄琪却把行李箱推到一旁,猛地上前搂住夏紫苏的肩膀:“等我九月份回来读研,你已经走了,再见你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说到后来声音不觉有些哽咽。
夏紫苏勉强笑着说:“我老家就在本省,以后到省城办事的机会多的是,难说很快我就可以来看你。”
她一手拎过行李箱,一手推着黄琪往前走,直到安检门前站定,望着黄琪办安检,目送她渐行渐远,背影消失不见。
黄琪与夏紫苏是华城中医大学中药专业的同学、舍友兼死党。
刚入学那会,同一个宿舍的女生做自我介绍,听到夏紫苏的名字时,舍友们会心一笑,紫苏是一味药食同源的草药,普通常见。
等到黄琪说出名字时,大家都愣了,黄芪,这……这好像又是一味草药,一间宿舍不过四个人,就有两个人的名字像一味草药,她们读的又是中药学,实在是太巧合了些。
两个名字像一味草药的姑娘相对嘻嘻笑,夏紫苏长一张小圆脸,黄琪是瓜子脸,两人的眉毛都浓黑,眼睛大而清澈明亮,站在窗子前,两张长着细绒毛的脸上像透出光,两人之间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些好感,比起旁人也就亲近些。
后来两人选读双学位,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中医学,平时同进同出的机会愈发的多,渐渐成了闺蜜。
中医大学毕业生就业出了名的难,大三的时候,黄琪就着手准备考研,一来拖延就业时间,二来也为自己的前途寻找另外一种可能。
夏紫苏也有心继续深造,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中医,但家庭条件实在不允许她继续读下去。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随即离家出走,留下她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好在爷爷是县里出了名的老中医,平时给人看病开方子,生活虽过得寒苦倒也能维持生计,但要再让爷爷奶奶继续供她读下去,却是再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思前想后,夏紫苏便打算,大不了回老家在县城里开个中医诊所,借着爷爷的名头,要经营下去应该没那么难。
送走了黄琪,夏紫苏心不在焉地晃出值机大厅,思潮起伏间无意识地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停车场旁边,她回过神来,愣了愣,正打算离开,晃眼却见不远处一辆豪华商务车里呼啦啦地涌出七八个人来,颇有阵势,不觉多看了几眼,其中有男有女,清一色的深色西装和领结,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那群人明显以一位年轻的男士为中心。
被众星捧月的男士边走边比划着手,好像在交代什么事,身边的人近乎小跑地跟着他唯唯诺诺,有人还捧着小本子状若认真地记录。
夏紫苏骇笑,看样子并不是在拍影视剧,难不成是真人版的霸道总裁?CEO?
心里有了疑惑,她不自觉打量着那位众星捧月,那人虽说不至于有偶像片男主那般俊俏,却胜在有型,个子高,目测不低于一米八,外形在人群中很出众,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眶周围有一层青影,像是长期睡眠不足所致。
叶紫苏望着鲜衣怒马的一帮人出神,心情渐渐变得失落,要是回到老家那小地方,像这样的人物和场景恐怕真的就只能在影视剧里看到了!可就算再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
众星捧月视乎是觉察到有人注视他,在就要从夏紫苏旁边擦身而过时,视线扫向了她,那双眼睛修长,眼珠乌黑深邃,眼神十分凌厉。
夏紫苏只觉得脸上像被刀锋刮过一般,极不自在,慌乱地把脸转向一边,佯装眺望远处的风景。
众星捧月挑了挑眉,不过是一个青涩的丫头,也不放在心上,回头朝众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事情已交代完毕,叫他们不必相送,自己只带了一位贴身助理去赶飞机。
夏紫苏目送那一行人返回商务车绝尘而去,这才慢悠悠地依着标识去搭乘回城的大巴。
夏紫苏原来的宿舍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就被学校收了回去,她暂时借住在一个同乡兼学妹的宿舍里,因是假期,宿舍里没别人,整个校园里空空荡荡。
她作息规律,每天上午在大教室里复习备考中医执业资格,下午就去孙氏医道馆里学习针灸,晚上回来再接着复习,一个月倏忽过去,虽然寂寞了些,却也自在。
孙氏医道馆在华城市最好的地段,紧邻城中唯一的蓝湖,旁边几所大学,还有几处百年以上的老房子,让那一带显得很有文化气韵,余味悠长。
医道馆有上下两层,每层一百多平米,底下一层门脸用的全是落地玻璃窗,里面就两张针灸床,一套原木大板做成的长茶案和圆凳,几排置物架倚墙而立,几扇古色古香的木质屏风隔出几个功能区,繁茂碧润的大叶绿萝点缀其中,整个空间显得朗阔明净,是个让人心生宁静和喜悦的地方。
这一天,夏紫苏去医道馆比往常还早些,她习惯性地拿出已消过毒的全套针具,用沸水煮了再消毒一遍。
孙医生是老派人,现在市面上都在用一次性针灸用具,但他坚持用祖传下来的银针,那材质虽说是银,却比常见的银针细,也比普通银针更强韧,用起来十分称手,他平素很是爱惜,只让夏紫苏用过几次。
夏紫苏做完准备工作,坐到休息间的茶案前,向正在烹茶的孙医生讨一杯来喝。
孙医生六十出头,平素灰、白两套丝麻唐装轮流着穿,有患者来时才在外边套一件白大褂,他给人一种心思深沉、不苟言笑的感觉,与夫人李医生爽朗泼辣的性子倒是两个极端。
他见夏紫苏进来,微微颔首,默默地放了一只细白瓷的茶杯在她面前,用一壶新开的茶给她添满。
一盏茶还没落肚,就听门外有车停下,接着就是嘈杂的人声,片刻间,几个人抬了一副担架进来,上面躺着的人嘴唇乌紫,面色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像是正忍受着剧痛。不等孙医生招呼,来人已把担架放到针灸床前的地上。
孙医生也不等患者家属陈述,直接走过去依次拿起患者的双手把脉,眉头微皱,沉声问:“这么严重才送医,怎么回事?”
“我们才从三甲医院里出来的,我哥动脉血管全堵了,本来安排好要做绕道手术,谁知术前例行检查,发现左肾功能衰竭,医生说,手术难度很大,就算抢救过来,往后洗肾怕也挨不过去……看他疼得实在受不了,医生建议我们到这里来做针灸试试。”
夏紫苏听一位女士简明扼要地把情况介绍得清楚,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肤色白皙,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绝非日常所见的款式质地,再看看这一群人的行为举止,便断定他们属于黄琪日常念叨的金字塔顶端的社会上层人士。
孙医生望了夏紫苏一眼,沉吟片刻,朝她说:“紫苏,你过来下针,三黄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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