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华有很多年没有穿过裙子了。

裙子不适合干活，一个是不方便，二个是容易走光，远不如裤子利落。

“叫我干嘛？！”黄丽华有些不自然的瞪了阮同方一眼，“搞得像不认识我一样。”

阮同方眨眨眼，可不就是不认识了。

他忽然想起两人见第一面的场景了，那时候黄丽华还是穿裙子的，一条棕黄色格子半身裙，长至脚踝，上身是一件翻领的衬衫，她绑着马尾，面容虽有些憔悴，但隐隐透着坚毅之色。

“你要是同意，明天上了环就去领证，不同意就算了。”

阮同方耳边响起遥远的声音，他惊觉，原来黄丽华以前也是温柔的，完全不似现在这样凶悍。

阮杳拉着黄丽华的手，甜滋滋的说好话:“妈，你穿这身真好看。”

黄丽华最后那点忐忑彻底消失，跟女儿一起出去招呼来吃早饭的宾客。

阮振南回过神来，吧咂了一下嘴。

老话说的没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黄丽华好好打扮的话，也还行啊。

早上吃的是米粉，碗里放上猪油、盐和酱油，倒上熬到发白的猪骨汤，米粉在滚水里烫个十几秒就捞出来放进碗中，舀上用猪肉和酸豆角炒的臊子，一碗香喷喷的酸豆角肉末米粉就能端上桌了。

桌子一共摆了八张，虽然不多，但是因为是流水席，这一波吃完了，下一波可以继续吃，不会存在人来了没东西吃的情况。

来吃饭的人每一家都会包个红包，数额不大，毕竟家里条件有限，可也算是个心意。

阮杳和黄丽华出去，来吃早饭的人自然是一顿恭喜，各种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丽华今天这身衣服穿的好看，跟城里人一样，没差。”

“杳杳快过来让阿姨看一下，真是个好妹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以后阮杳考大学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争取考个好大学，就是那什么华清大学！”

“对对对，没错，华清大学是最好的大学，别说我们村，金水镇上就没有人考上过，要是杳杳考上了，那就是第一个！”

“杳杳，进了高中好好学啊！”

……

走了一圈下来，阮杳感觉自己脸都笑僵了，黄丽华给她端了碗米粉，让她回屋去吃，自己则和王秀芳、彭燕一桌吃饭，顺便再对一对今天的安排。

阮同方用篮子装了两碗粉去了老宅，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可阮建民和董湘宁并不打算出席，只有阮浩一大早就溜到他二伯家大吃大喝去了。

老宅里冷冷清清的，阮同方把粉放在堂屋的饭桌上，喊了声爸妈。

躺在里屋的老两口翻了个身，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应声，阮同方叹了口气，提着篮子走了。

听到阮同方离开的脚步声，董湘宁坐了起来，推了阮建民一下，“你看噻，老二是不是对我们越发不上心了。”

阮建民缓缓起身，穿了鞋子走出去，喷香的米粉勾的人肚子里馋虫大动。

“去拿两双筷子过来。”

董湘宁啧了一声，按照阮建民说的去厨房里拿了筷子，两个人嗦完了粉，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真是化生子嘞，做酒就算了，还做流水席！早饭的粉用骨头汤做汤底，也不晓得赚了几个钱，经得起这么糟蹋？”

好吃归好吃，可董湘宁一想起花出去的票子，心里跟滴血一样疼。

阮建民抽着烟，一言不发，他对阮同方也有一些意见，不然儿子家做酒，他和董湘宁应该是要露面的。

阮建民觉得，虽然跟儿子分了家，但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关系了，像阮同方家里买摩托车、做流水席这样的大事，应该跟他商量商量才对。

但他们没有，摩托车说买就买了，酒席更是完全没有要和他们商量的意思，只通知他们到时候记得过来吃席。

这样他们还算什么一家人，跟村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阮建民有点不是滋味，他觉得阮同方不像以前那样尊敬他了。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阮建民陷入了沉思。

早餐还只是小试牛刀，中午这顿饭才是显真功夫。

昨天阮同方和李爱国一共垒了五口做菜的，一口煮饭的灶，再加上厨房里的两口，一共8个灶同时开火，负责打荷的有十个人，除了王秀芳和彭燕之外，其余八个人都是主动请缨上阵的。

阮杳本来还担心村里人会不会因为抢座位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结果村里人井然有序的排队吃饭，邻村也有不少人来凑热闹，好几千人聚集在这里，虽然闹哄哄的，却没有很乱。

第一天的流水席圆满结束，招呼完最后一桌宾客，接下来就是自己人吃饭了。

尽管黄丽华今天没有掌勺做饭，但她的工作量并不小，基本上统筹规划都是她安排，有时候哪里缺人手，她就要立马顶上。

阮同方和阮振南也差不多，做了很多打杂的活，真正什么事都不做的人只有阮杳，就算她想做别人也不让她沾手。

“哎呀，小祖宗，这是你能碰的吗？你这双手可是用来写字考华清的手啊！”

众人不约而同产生了这个共识，阮杳的手是握笔杆子的，怎么能去做端菜、扫地这些活？

阮杳无奈，又不得不当一个小废物，免得因为自己强行干活而给别人增加负担。

第二天的人要比第一天人更多，阮杳通知唐洋洋他们第二天来吃，特地为他们留了一桌席面。

来最早的是杨柳灿，九点多就来了，小姑娘眉开眼笑的，再也不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哇，好厉害啊。”杨柳灿指着空地上的六口灶，以及超大的铁锅，“感觉比学校食堂里的锅还要大一圈。”

阮杳领她进自己屋吹电风扇，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

“你妈今天不来吗？昨天她就没来呢。”阮杳问。

“刚好我爸……杨、杨志兵来送东西，她昨天去县城了，明天应该会回来。”

再提起那个人，杨柳灿都不想称呼他为爸爸了。

毕竟在那个人心里，她也不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