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身为钦差，不止犒赏水师一个差事，

还要“代天子巡视地方”，

所以在来的路上，

他特地放慢了行程，

行船每一次靠岸，他都要下去“巡视”一番，

大明江南之地很是繁华，

松江府、宁波府更是富庶之地，除了城市面貌不如京城，

其他吃喝玩乐等方面，却一点都不落下风，

船上听曲赏舞，船下闲逛游玩，又是公款吃喝，

林豪渐渐地萌生想长期外出办差的想法，

毕竟这样的活，既轻松又惬意，还能远离朝堂的纷争。

但是他一进入舟山地界，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行船登陆了舟山岛之后，

林豪发现这片土地，完全呈现出了两个极端的面貌，

城镇里人烟稀少，一派萧条的景象，商户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路边扎堆着坐着乞丐，来往的行人对他们的乞讨声，视而不见，管自己麻木地走着，

郊外的情况更差，农田里更是长满了杂草，农民脸色蜡黄，衣衫褴褛，生活困苦，居住在破屋里，

一切都是毫无生机的样子，

林豪原以为这是倭寇海匪长期肆虐所致，

可讽刺的是，

当地以卫氏为首的那些望族大户的宅院，却是气派非凡，

墙壁都粉刷得亮白的，

他们名下的产业生日兴隆，

田庄里的庄稼长势喜人，

他们的下人个个吃得白壮，穿着精美的家仆服装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他们处在倭寇海匪肆虐的前沿地带，

却完全不受倭患的影响。

林豪当即部署锦衣卫进行详查，

为此耽误了去普陀山岛水师驻地的行程，

但不出意外地查出来了，

地方官员和他们有深度的勾连，

但蹊跷的是完全没有查到他们和倭寇、海匪勾结的证据。

当林豪进了水师驻地，发现这帮望族豪绅首领们都在时，

当即就决定灌醉他们套话。

于是才有了

林豪看着醉意朦胧的卫清风，发出“灵魂拷问”，

“外地的官府抓到一批倭寇，他们供述自己的一切给养和销货渠道，都是来自舟山这边，”

“本伯该相信他们，还是相信尔等？”

卫清风一个激灵，理智立刻战胜了酒意，

赶忙起身，半晃着拱手说道，

“永康伯明鉴！肯定是我等的说法才是真的。”

“我舟山上下父老乡亲，深受倭患影响，”

“与那些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哪里会干出支援倭寇的事情？！”

说罢，其他几名还没有醉倒的豪绅首领，也纷纷起身表态，与倭寇不死不休。

林豪哈哈一笑，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本伯自然是相信舟山的父老乡亲们的，”

“一定是那些倭寇胡乱攀咬，诋毁尔等。”

“请诸君放心，本伯已经派了锦衣卫精锐去突审他们，不日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干！”

说完，林豪举壶便饮。

卫清风等首领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心虚，眼神变得躲闪。

他们行事一向缜密，

和倭寇们勾连在一起做买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留下什么首尾，

甚至在收到长江水师即将开拔来剿倭时，

就提前做了部署，

让与自己相熟的倭寇头目提前转移，以避风头，

虽然长江水师剿灭了很多倭寇，

但他们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只等着水师部队一走，就能择机重新开始“做买卖”了。

可现在这个伯爵钦差过来了，

感觉一切都变样了，

他能动用锦衣卫的力量，

来干涉地方各府的办案进展，

要是真的能从外地的倭寇嘴里，牵扯出舟山这边的事，

就大事不妙了，

他们此刻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酒宴，

回去好好商议一下应对办法。

卫清风饮完杯中酒，朝林豪躬身拱手说道，

“永康伯，现在都快申时了，这劳军宴吃的有点久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为了不影响您办差，草民等想先行告退，等过些时日再来拜访。”

林豪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卫清风面前，扶住他的双臂，

“可是本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卫清风拱手再拜道，

“不敢不敢！永康伯招呼细致入微，只是草民等叨扰得实在有些久了，”

“而且还有好几个人都喝多了，趴在这中军大帐里也不合适。”

一众未醉倒的首领纷纷附和，

“永康伯日理万机，草民不便过分叨扰。”

“也罢！诸君如此体谅本伯，本伯甚是暖心。”林豪扭头看向铁铉，指令道，“军师，立刻差人将几位没醉的乡老送回府，”

“这几位醉倒的乡老，就先安置到营房里歇息，”

“等他们醒了再送回去。”

林豪准备借此机会，扣住他们中的一部分人，

然后再行散布消息，分化瓦解他们，

毕竟这种地方豪绅望族之间的联合，都是以利益为纽带，

遇上外部强大的压力，他们很容易作鸟兽散。

卫清风敏锐地察觉出林豪的意图，赶忙推脱道，

“他们都烂醉成这样了，这怎么好劳烦咱水师的军士来照料，”

“还是让草民等人将他们一并带回就是了。”

“卫员外太客气了，”林豪握住卫清风的手，装出一副感动万分的样子，“我水师乃是新军，以保护百姓为宗旨，”

“照料乡老们是我们应该做的！”

铁铉早就领会了林豪的意图，赶紧补充劝导道，

“卫员外，你就不要客气了，别拂了林提督的好意，”

“再说，乡老们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容易让百姓们误会，”

“还是让下官先安排人送您几位回去吧。”

见水师当下的两位话事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卫清风也不好再说，

只得带着还能走动的乡绅首领们先行离去。

片刻之后，

亲兵们将中军大帐收拾成平时的模样，

铁铉送走卫清风等人，便第一时间赶了回来，直接开始讲正事，

“志清，人已经送走了，那些醉倒的乡绅首领也派人看管起来了，”

“你一个眼神，愚兄就知道你也看他们这帮人不对付，准备整治他们，”

“愚兄配合的可以不？”

“锦衣卫突审外地落网倭寇的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豪却是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

“早就突审完了，”

“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