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宴以肃穆的结局收场,这对于大臣们来说算不上新鲜,因此离开皇宫自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不少,而因为今天的事而耿耿于怀的同样大有人在。
这当中,李义府是心情最最不好的一个,上了马车便死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更是没有任何好脸色,几个婢女稍稍不如意,便遭到了他的一顿痛骂,随即命管家将人带下去处置。
往深处说,他和李贤没什么过节,那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一时兴起,他原本应该亮出宰辅的大度一笑置之的,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次在安康楼前当面示威以及后面两次怄气,事后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可是,让他感到警惕的是,小小一件事情,居然跑出一个许敬宗居中当起了和事佬。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说李贤还小,但他那三两次撩拨之后,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存下了报复之心?
再说,李贤已经有了一个李绩当作师傅,许敬宗似乎又和其走得近,再看看今天李治和武后对这个儿子的赞赏喜爱,若一直这么下去,等到上官仪上台,他这个宰相位子岂不是更加不稳?
“岳父!”
听到门外那个小心翼翼地声音。李义府很有些不快,但随即还是轻喝了一声:“进来!”
很快,大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如同猫儿一般似的窜进了房,紧接着又立刻掩上了房门,赫然是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
他先是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坐下之后还是不自然地往四周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岳父。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找到了……”
“我知道了!”李义府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冷不防又想到了今天李贤的春风得意,禁不住一阵胸闷。
见柳元贞在那里打量他的脸色,他便不耐烦地回瞪了过去。
“弘农县的事情,你去查清楚了没有!”
在李义府地怒视下,柳元贞不禁感到心跳加手足出汗。
嗫嚅了好一阵这才憋出了一句:“岳父,弘农令韩全如今已经离任,那边新任的是……是弘农杨家的人,所以我不好大张旗鼓,怕惊动了陛下。”
他还想再分辩两句,忽然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
到了嘴边的话立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连忙改口赔笑道:“岳父放心,我柳家在弘农还有些势力,即使明面上不方便。暗地里一定查个清楚。不过岳父大人,那韩全着实可恶。万万不能放过他!”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李义府砰地一声重重拍上了桌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略显狰狞。
“小小一个洛阳令,居然敢和我玩这种花样,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以为有陛下在,我就奈何不了他么?政令出自中书,陛下又不会时时刻刻记着这么一个小人物,我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相比常人都只看到李义府笑眯眯地一面,柳元贞以往却曾经多次看到李义府怒,所以此时早已将韩全归到了死人的行列。
但是,他自己心里更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早先家里进过的那个飞贼在弘农监牢中忽然暴毙,这实在是太启人疑窦了。
思前想后老半天。
他终究还是决定和李义府交个底:“岳父,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义府最看不得别人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当下不耐烦地喝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吞吞吐吐的,我是你岳父,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说,这里有不是外头。”
话虽如此,但是想到自己用李义府的名义卖官索贿,从中收受了巨大的好处,柳元贞还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好容易镇定了心神,他这才赔笑道:“岳父,我是想到上次您丢失公文的事,觉着这其中蹊跷。您想啊,您是堂堂宰相,什么样地小贼竟敢冒犯虎威?再说了,千辛万苦潜入了进来,怎么不偷那些金银珠宝,反而看上了机密公文?”
柳元贞能够想到的事,李义府当然不会想不到。
直到如今,他都在为了那件事而耿耿于怀。
韩全和王汉那两个告刁状地家伙,必定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李治和武后也应当知道。
但问题是,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小贼为何要偷走那封信,而韩全又是怎么把信弄回来地。
忖度柳元贞不知道那些隐秘,他便把脸一沉:“既然如此,莫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岳父,不瞒你说,之前我在弘农的家里头进过一次飞贼。”柳元贞把心一横,决定隐去中间的关节,只是把话头往另一个方向引。
“幸好护院现得及时,那飞贼行事也不够稳妥,最后被拿住了。因着家里之前也丢了东西,所以就把人送到县衙严刑拷打。结果,就在岳父你那封信失窃的事情后一日,家里人去县衙询问状况时,却得知此人忽然暴毙!”
“你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李义府眉头微皱,旋即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转身过来时,眼神中便透出了一股子犀利。
“你们柳家在弘农也算是名声赫赫,院墙这么高,又有护院恶狗看守,怎么会忽然招惹了飞贼?”
柳元贞万万没想到李义府这么快,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感到背上大汗淋漓。
想到自己往日也送了李义府不少孝敬,他这才乍着胆子道:“岳父,不瞒您说,那几天家里银钱进项大,指不定是被人盯上了也是有的。依我看,定是那飞贼失风被擒之后,其同伙才狗急跳墙偷了岳父你的书信,然后要挟韩全放人。韩全因为怕岳父怪罪,得到书信之后便去……”
李义府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某些地方有些不对,遂阻止了柳元贞继续往下说。
来来回回踱了好些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弘农令韩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地小角色,就算加上王汉,同样不是什么能让李治记住的人。
那么,这两个人能够精确把握到李治地起居时间,成功见到圣颜,绝对不是一句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
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两人的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里,他顿时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他这个宰相不是吃素的,敢和他李义府斗,没看到那些被他整到九幽地狱的人么。
就连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个托孤重臣都免不了一死,何况那些个小人物。
…………
唐人向来爱马,民间少年子只要有钱,无不以拥有一匹为荣,至于豪门权贵子弟,则更是在买马时不惜一掷千金。
皇宫内苑中养的马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马。
即使是这样,每每有外国朝贡的时候,仍然少不了贡马这一条,少则几十匹,多则成百上千匹,所有如今的马匹总数大得惊人。
朝廷有太仆寺专司养马,而民间也有专门的养马人,至于马价则更便宜了。
寻常马不过一两匹绢的价钱,所以路上马车四处可见,骑马出行的贵族仕女更是路上一道风景。
在七瓮葡萄酒搬进了武德殿之后,李贤立刻就兴冲冲地跟着前来传话的内侍去御苑挑选。
他个子长得快,如今他的坐骑乘风正是当年李绩送给他的,平常看着还好,可一旦起性子却是非同小可,上回撂蹶子踢倒了屈突仲翔的马就是如此。
虽说骑乘多年已经有了感情,但是,照他现在的个头再窜下去,乘风迟早是不够使的。
如果不是武后指名说好了是西域刚刚进贡的十二匹健马,此时李贤必定已经挑花了眼睛。
原因很简单,御苑实在是太大,其中的马实在是太多了!
他老爹自从登基之后就开始大修蓬莱宫,御苑里头除了马厩,甚至还有狩猎场。
御苑中各厩养马的官儿大多是内侍,而由于各厩的马匹也有品级。所以这些内侍上上下下各有不同地官阶。
此时陪侍在李贤身边的则是一个中年内侍,谈到马经便滔滔不绝,而李贤正好对这些大感兴趣,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
即使是他挑中了,这马也不可能带回武德殿去,除非他开府建宅,否则这马只有养在御苑。
不过他生来爱马,虽不用他照顾,但还是很感兴趣。
来来回回两遍看下来,他便相中了一匹毛色呈亮棕黄色的马,在面前站了一会之后,他指着那马问道:“这匹如何?”
“沛王殿下,实话不瞒您说,此番进贡来的良马全都是上上之选。真要说那匹最好,小人也很难说得上来。这匹毛色不错,口齿也正好,殿下他日身量高了正好使用。”
那内侍上前去在马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即转头笑道,“它还真是走运!”
想到今日约好了李敬业等人出城游玩,李贤遂命人将那匹马牵了出来,上去骑着跑了两圈,他不由感到很满意。
显然,这是事先经过严格驯化的。骑上去非但没有任何认生,跑了没多久就看出了速度。
比他当初那匹坐骑更胜一筹。如今他可不比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烈马……要是战场上被烈马摔了跟斗,那就有得苦吃了。
真正的好马,全都不会妨主,外加忠心耿耿。
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自北门出了皇宫,他便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李宅,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早就候在了那里。
看到他这匹新坐骑,三人少不得啧啧称羡。而一群人汇合后准备出的时候,却在门口被人堵住了。
门口不是堵着一个人,而是一群男男女女,领头的正是屈突申若。只见这位今天一身男装打扮,如云地青丝照着男子式样高高束起。
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正在那儿似笑非笑地朝众人看。在她旁边,除了那群娘子军成员之外,赫然是屈突仲翔等满脸苦色的恶少们。
李贤本能地感到情形不对,当下便硬着头皮问道:“申若姐,你这是……”
“愿赌服输,他们上回输了,虽说你网开一面,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赖帐。”
屈突申若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随后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
“今天沛王殿下要出游,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跟班也得有个跟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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