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和她们喝酒嬉闹也不是一两回了,但如今身处大殿,四周都有人看着,纵有千万言也不好说出口,因此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说些场面话。
一场剑舞过后,大汗淋淳地四女也同样下去换过一身衣裳,此时脸上仍然呈现出一种娇艳的红色。
一一取过盘中美酒饮了之后,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分别占据了三个角,屈突申若便低声轻笑道:“上午的人情,我们刚刚可是都还给你了。”
面对旁边那三双意味深长地眼晴,李贤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后慌忙落荒而逃。
好容易应付了李治和武后的一番耳提面命,他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位子,心中自然是哀叹连连应付这样的宴会,简直比他平常算计人还累。
“六郎,今天可是好艳福啊。”李敬业忽然凑上前来,满脸的狡黔和促狭。
“那位新罗公主看上去对你也有些意思,否则怎么会主动上来奏琵琶?啧啧,要是我和伯虎有你的福分,那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可惜,吐蕃那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公主跟着来,否则你就可以坐拥右抱?”
李贤气急败坏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忽然嘿嘿冷笑道:“人家吐蕃公主,我倒是可以向父皇母后奏一声。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公主和亲了,直接送你过去当驸马怎么样?”
一句话说得李敬业讪讪而回,而旁边的其他三人自然免不了一阵偷笑。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是第一回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刚刚眼见李贤大出风头,不免有一种有与荣焉的感觉。
屈突仲翔更是在心中盘算起了自己的买卖,要是能借着李贤的东风,做成那些武将的兵器买卖,他的私房大约能再翻上几番。
一场盛宴以宾主尽欢的结果而告终,是夜,李贤自然是一宿好睡。
然而,第二天他照例来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却看到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袖手站在一边,场中两个人影正斗得难解难分。
“这是……”
分辨清了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两个人是谁,李贤顿时膛目结舌,这不是李绩和苏定方么?
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架势,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将,分明比年轻人还猛。
百来个回合下来,场中的两人终于各自退开,大汗淋淳的同时不免都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立刻有仆人飞奔送上手巾及饮水等物。
“己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这样酣畅淋满了。”下场之后,李绩长长感慨了一声。
“遥想当年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一眨眼居然就老了。”
“司空大人若是还说老,只怕我大唐便设有人敢说年轻了。”
苏定方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才看见李贤站在场边,连忙招呼。
而李绩剧战之后,虽说已经感到一阵疲惫,但眼见一群小辈人人眼晴放光面露敬佩,心里也极其得意。
遂指着苏定方道:“难得今天老苏上门,你们若是要请教的就抓紧机会。若是错过了,老苏一去凉州,你们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早就心痒难耐的程伯虎,立刻拎着斧头上去求教,而苏定方略一付度便爽快地答应了,很快,一老一小就在场中拉开架势打斗了起来。
李贤正专心致志地瞧着,耳边忽然传来了李绩的一声轻叹:“老苏闲置二十年,一朝复出,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君王,可算得上是大器晚成。除了他本身勇武非凡,尽得卫公兵法精髓也算是一条。”
苏定方居然也算是大器晚成?李贤竖起耳朵听着,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最后一条。
初唐名将之中,要论用兵方略,卫国公李靖当然是出神入化的那一个,卫公兵法极后人吹得神乎其神。
眼下就有一个得到李靖兵法真传的苏定方,李绩这感慨就有些名堂了。
见旁边那三个小子,都目不转晴地盯着场中两人看,他便不动声色地朝李绩那边挪了半步,然后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老苏今天是来找我喝酒的。”李绩轻轻持着下领的胡须,脸上露出了老奸巨滑的笑容。
“他是性情中人,待会只要你把在外头,应付屈突家丫头的架势拿出来,大约也就成了。一大把年纪东征西讨……话说凉州那地方也不是善地啊。”
这么清楚明白的暗示,李贤若还是听不出来,那就是道地的傻瓜了,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
横竖他如今己经是赫赫有名的酒鬼,该喝时候就喝吧!
只不过,李绩这最后一句帮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吐谷浑有变?
和武将喝酒是什么滋味?
看到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李敬业等人,李贤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能打仗就得会喝酒,这似乎是在武将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古住今来,因为不会喝酒,而留下名字的武将他几乎没听说过,倒是因为醉酒误事的武将一大堆。
小辈们酩酊大醉,李绩和苏定方却只是面色微红,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李贤,见这两位老将拿着酒杯一直往自己脸上看,那份古怪的感觉就别提了。
“沛……咳,既然在老李这里,我就干脆僭越几分,叫你一声六郎吧。”
苏定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才感慨道:“我征战沙场一辈子,除了兵法之外,其他的书实在看得有限,但你当初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却让我深有感触。”
“昨晚上那诗更是好,嘿嘿,我在旁边看见,似乎吐蕃那个钦陵的脸色都青了。当初听说老李收了这么一个身份特珠的徒弟,我还在背地里嘀咕几句,嘿!”
说话间,苏定方仿佛是喝水似的又灌了好几杯下肚。
而李绩徒忽然摇头笑道:“六郎别去理会老苏的胡言乱语,要说弟子,他可是早就收了一个,如今在西域也是……”
“咳,不过,我教了你武艺兵法不假,这诗词之道我却从来没有教过,结果如今就连几个弘文馆学生,都来我这里请教,真真是被你连累得不浅。”
居然还有弘文馆的学生跑来,向李绩请教诗词?
李贤闻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当下只得用一阵干笑蒙混过关。
但是,李绩偏偏在提到苏定方那个弟子时含糊其辞,这却让他感到一阵奇怪。
满斟一杯敬过了李绩,他又在苏定方杯中斟满了,这才好奇地道:“不知道苏大持军的弟子是谁?”
说起这个,苏定方和李徒同时面色微变。须臾,李绩便代替苏定答道:“是裴行俭。”
裴行俭?是那个在册立武后之后,被人举报曾经和长孙无忌、诸遂良背后非议立后一事的裴行俭?
看看两位老将在那里苦笑连连,李贤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误,这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不自然。
敢情李贤故意带过,也是因为他李贤是武后儿子的缘故。
裴行俭的问题,很快就被苏李二人越过不谈,而是借着酒意说起了排兵布阵和军略之术。
两人身经百战的老将谈论这些,李贤自然插不上话,但这时候,他却不敢再往肚子里灌酒了,而是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一面听一面记,辛苦之处自不用说。
“要说我大唐第一名将,其实却得推卫公!”苏定方此时酒意上涌,干脆直接从旁边取来一个酒瓮,拆开泥封痛喝了一气,方才重重拍了拍桌子。
“那时我为李卫公的前锋战将,跟随他纵兵破颉利牙帐,端的是畅快淋漓。只可惜回朝之后,便被人参以纵军劫掠之事,李卫公虽幸免,我却为之闲置二十余年。只幸这二十年我得卫公传授兵法,未曾虚度。”
苏定方在那里大声嚷嚷,李贤不免拿眼晴去瞟李绩,见其一脸若无其事,他不觉心中纳罕。
毕竟,武将大多都对声名极其看垂,尤其是第一之名,更是铆足了劲也要抢到手。正疑惑的时候,他便听到李绩在那里轻叹了一声。
“昔日高祖皇帝,也曾经感赞过卫公用兵之术,其手著兵法我昔日曾经有幸见过,确实是精妙绝伦……对了,老苏你自付得了卫公多少真传?”
这突兀的问题让李贤一惊的同时,苏定方也有些愣神,旋即叹息道:“卫公兵法精妙,我当初虽然获传精髓,如今想来,能够得到六分就己经殊为不易。”
六分……六分就能够让苏定方灭三国擒三君!
李贤闻言心中咂舌,刚想开口问的时候,却只见苏定方在邢里屈手拈头。
“卫公所著兵法《六军镜事》卷,《阴符机》1卷,《玉帐经》1卷还有《卫国公手记》,不计其数。这其中,大概除了宫中珍藏之外,大约也就是我那里最全了。”
李贤闻言登时恍然大悟,比之私相授受,自然是皇宫里的藏品最全。
要知道,当年李靖的兵法,可是让高祖太宗全都赞不绝口的。
只可惜,别的东西他固然可以向李治和武后开口,但这种玩意却不行,他已经经太引人注目了。
苏定方很快就喝空了面前那个酒瓮。见李贤满脸的向往,忽然笑道:“六郎你身为亲王,却喜欢这种沙场征伐之道,实在是有意思。”
“这新罗使臣一来,我少不得还要在京城盘桓一阵子,你若是真的感兴趣,就到我家里来随便看看好了。反正你认识我家那个妹毓丫头,顺便把屈突家那丫头捎带上也就成了。”
言罢他终于忍不住困倦,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便出了阵阵轩声。
而一旁的李绩面色数变,最后觉李贤正在那里看他,旋即也大大打了个呵久,起身慢吞吞地朝外走去:“人老了,不中用了,且让我去睡一会。”
这个老狐狸!
李贤恨得牙痒痒的,却也只得眼睁睁看着李绩的人影消失在门口。
苏定方是一杯接一杯喝得实打实,可李绩却是小酌慢饮,压根就没喝几杯。
话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他上苏定方家固然是目标太大,但要是一群娘子军做伴,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他是不是该把原因解释为,老苏看他特别顺眼?
带着种种疑惑,依在板壁上的他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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