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若是嫁去吐蕃那种地方的灾难后果,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显然是六神无主方寸已乱。
屈突申若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小丫头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金缕刺绣锦纹长裙,上身则是一件五晕罗银泥衫子。
虽说都是家常装束,但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小丫头和往日不一样了。
她知道那一晚贺兰烟是在冷泉殿过的夜,可直到现在,那眉脚眼梢间仍然流露出几许妩媚,眼下尽管带着忧色,但嘴角依旧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小妮子……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几许奇怪地声音,神色一动便抬头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忖度外头院子中还有贺兰烟带来的护卫,她沉吟片刻便出去打开了门,喝令众人暂时退出去,这才转回屋子中,没好气地朝着房顶喝道:“老贼头,赶紧下来!”
早在屈突申若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燕三就知道行踪败露,见她赶走了外头的护卫,又开口喝了这么一声,他哪里还会犹豫,赶紧一个纵身从房顶下来。
笑嘻嘻地进门招呼道:“大小姐,我只是刚来,刚来,没看见什么。”
屈突申若冷冷瞟过去一眼,伸手一指房门,燕三立刻心领神会地关上大门。
此时,贺兰烟方才反应了过来,她却没见过老贼头,歪着头看了半天,最后满脸疑惑地问道:“申若姐姐,他是谁?”
“咳,咳!”燕三一下子被呛到了,连连咳嗽两声,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没有和贺兰烟正面打过交道。
便自我介绍道,“贺兰小姐,在下燕三,和沛王殿下有点交情,以后还请多多照应我的……”
买卖两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屈突申若便笑吟吟地加了一句:“贺兰,以后见着这个家伙记得躲远一点,这家伙是积年地贼头,最会顺手牵羊。要是你以后什么珍珠宝贝或是饰丢了,尽管找他就是,多半是他拿的。”
“大小姐,你可别这么害我。”
见小丫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燕三赶紧举手求饶,这才把刚刚在新罗人那里大有斩获的事情说了。
自然免不了一提在李敬业那里躲避了一下风头。
原本想略过李贤那笔生意不提,但看到贺兰烟正好奇地盯着他不放,他眼珠子一转便干脆抖了出来,末了才嘿嘿一笑。
“贺兰小姐,刚刚你说地我也听到了一星半点,放心,有我燕三出马,一个顶俩。嘿,那些吐蕃人不过是些蛮子,哪里知道我的手段厉害。只要被我逮到了他们的把柄……”
“少自吹自擂,你别再次失手就好了。”面对这个贼头,屈突申若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这家伙刚刚说的,正是让她最计较的事。
“这一次你还能让李家大郎帮你一把,但那些新罗人可比不得吐蕃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一大把年纪栽在这上头,那可就是笑话。”
贺兰烟此时终于明白对面这人是什么路数,听着屈突申若和他斗嘴,不禁觉得万分新鲜,但更多的还是欣喜于李贤的举动。
虽说那些安慰也很实在,可是哪里有这些实际行动来得实在?
见燕三被屈突申若挤兑得瞠目结舌、无话可说,她不觉噗嗤一下笑开了怀。
燕三往日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风尘女子见过无数,而当飞贼这么多年,大家闺秀也见过不少,饶是如此,他依旧对贺兰烟的笑容感到一阵惊艳。
话说回来,这屋子里的两位都是人间绝色,那些号称美人的连给两人提鞋都不配,要说那位沛王还真是走了桃花运。
屈突申若见小丫头笑得满脸通红,不禁暗叹一声年少无愁。
却也顺势把话头岔了回来:“好了,老贼头,把东西给我,若是无差,我立刻就付你现钱。不过,你要是取错了东西让人家起了防备,那你就自个头痛去吧。”
“要是我连这么一点本事都没有,哪敢号称此中高手?”燕三傲然一笑,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去,又顺带摸出了一支箭。
“这是大小姐你关照我的东西,若不是我手脚麻利,只怕还没法从那位新罗公主的压箱底衣服中翻出这些。”
接过东西,屈突申若定睛一瞧那支雕羽箭,当下便微微颔,然后又打开了那幅卷轴。
此时,贺兰烟也凑上来一起看,老半晌却瞅不出什么名堂。
“申若姐姐,这不是画的哪家人的宅邸么?”
“没错,正是刘仁愿家的宅第。”
屈突申若冷笑着答了一句,见小丫头仍然不解,她也不解释,而是拿过桌子上的一个钱囊,信手丢给了燕三。
“这里头大概是一百枚金钱,约摸够抵数了,若是不够我下次再给你。总而言之,新罗那里你依旧要盯紧,这些人敢行刺刘仁愿,还差点杀了仲翔灭口,指不定六郎上一次遇袭也和新罗人有关。”
“成,大小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燕三爽快地把钱囊往怀里一揣,脸上自然是笑容满面,当下自然二话不说打开房门便遁入了夜色。
他一走,贺兰烟便急匆匆上去关上了房门,转身咬咬牙问道:“申若姐姐,为什么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屈突申若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贤的目的她非常明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贺兰烟再怎么说都是这个大漩涡中的人,若是一直瞒着,对于她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李贤不愿意说,那就让她来说吧。这样说起来,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并不懒,所有的事都自己兜了。
见贺兰烟的眼睛已经有点水盈盈的,她遂再无犹疑,开始一五一十地吐露自己知道的所有。
她知道,李贤这个小子一定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那实在是一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
李义府倒霉,刘仁愿摆脱了人生最大的一桩麻烦,此番然是轻松愉快。
而这次和他住同一个院子的,还有因为上次凑巧见到皇帝李治而颇受赏识的裴炎。
作为一个刚刚举明经得第,尚未拜官的弘文馆学生,能够跟着随驾骊山,这份宠信更是让旁人侧目。
两人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容纳他们两个外加几个婢仆却还是够的。
这一日晚上,刘裴二人屏退了旁人,席地对坐在院中喝酒,刘仁愿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子隆,上回你和沛王殿下那个赌打输了,后来究竟输了什么利物?”
如果是别的问题,裴炎自然回答得出来,但是,对于刘仁愿的这个问题,他却着实感到无从下手。当初那个赌就来得奇怪,事后的展则更是奇怪。
李义府贪赃枉法嚣张跋扈,这事举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谁会料到这样一个深受帝后宠信的宰相,竟然也有落马的这一天?
谁会想到李义府被流放,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刘仁愿,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那位沛王看似只是一时兴起打的赌,如今他却时时刻刻没法忘记,就连在天子面前出彩的喜悦,也因为这件事而淡去了几分。
他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苦笑一声道:“刘将军,不瞒你说,这利物,沛王殿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提取。”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嚷嚷:“谁说我没来提取?我现在可不是来了。”
李贤带着张坚、韦韬兄弟兴冲冲地进了院子,见席地而坐的刘裴二人面露愕然,他不由嘿嘿笑道:“怎么,刘将军和子隆兄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酒客不成?”
这时,刘仁愿和裴炎方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相迎,待要行礼却被李贤笑嘻嘻地扶了起来,甚至还一把拉过了张坚、韦韬。
硬是让四人全都坐下,他这才脱了鞋子往刘裴二人中间一坐,抱起酒坛闻了一口,旋即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这酒不错!”
对于李贤的这一秉性,张坚、韦韬已经是见怪不怪,而刘仁愿和裴炎虽说听到过一些风声,可是看到这位主儿如此做派,还是有些吃惊。
刘仁愿向来是洒脱之人,一惊过后就立刻笑道:“这已经是窖藏了好些年的陈年美酒,我总共也就带了两坛子上骊山。因着和子隆说话投机方才拿出来待客,沛王殿下居然只是认为不错?”
“说不错就已经是给你老刘面子了。”
李贤放下酒坛子,顿时扳着手指头开始历数自己喝过地好酒,当听说薛仁贵那天拿来招待的是高昌葡萄酒时,刘仁愿惊诧之后竟是忍不住怪叫了一声。
“自从高昌灭国之后,这葡萄酒的制法固然是传回了我大唐。但终究还是比当初高昌秘法酿制的要差一些。薛将军那两坛子酒,大约是太宗皇帝当初御赐地,如今竟全都到了沛王殿下你肚子里,真是福分不浅!”
老薛居然这么大方!
一想到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几乎是等重量的黄金,李贤也不禁吓了一跳。
但旋即笑吟吟地冲刘仁愿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说嘛,老刘你这酒只是不错,你还偏不服气。”
他一面说,一面歪头看着裴炎,直到把一个不芶言笑地木头人看得脸色微变。
他这才打趣道:“子隆兄,这骊山上的温泉滋味怎么样?我昨儿个遇着了于大人,他上次在父皇面前那里遇到过你一回,对你的才学可是赞不绝口,这‘有奇节’三个字评价,可是要羡慕死别人了。”
虽说于志宁因为早年立场问题早就无权失势,但其学问人品,在天下读书人之中自然是赫赫有名。
闻听这三个字地赞语,就是裴炎也禁不住动容,正要谦逊的时候,他却见李贤眼神有异,顿时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平生唯一一次率性而为,结果那个赌却输了,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这裴炎还真是个闷葫芦!
阅读大唐极品皇子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