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城，李自敬在向李过建议分兵去夺回保安。

唐通突然撤离延安城，李过派白鸠鹤去尾随清军后，李自敬就得到情报，说是保安城被蒙古兵占领了，于是他向李过建议派兵去夺回保安城。

李自敬是李自成（原名李鸿基）的弟弟，在家排行老三，原名李鸿原，随李自成加入农民军后才改名李自敬。李过是李自成兄长李鸿肇的儿子，因此是李自成的侄儿。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李鸿肇去世后，就被李自成收为养子。尽管李自敬是李过的叔叔，但李过是后营制将军，还被李自成封为亳侯，军职在李自敬之上，因此李过退到延安城后，就从李自敬手里接过的指挥权。

李过听了叔父的话后，心想自己在神木就与硕垒、素巴第率领的蒙古兵打过交道，这些蒙古兵有明军提供的火炮，就说道：“叔，那股蒙古兵惹不得。”

“为啥？”

“他们有只需要几个人扛着的大炮，这种大炮发射的都是开花弹，一炮就能炸死十几个人。”

尽管李自敬多次与明军战斗过，也知道李过在冀州、天津被明军打败过，但自己却还没领教过明军的新式武器，就问道：“他们的大炮真这么厉害吗？”

“嗯，不然我在天津怎么只带回了200人？”

“那我们不救保安城了？”

“不能救。”

“要是蒙古兵来攻延安城呢？”

“要是他们来攻延安城，那我们只有跑，跑到西安去。”

李自敬听了李过的话后，心想这个大侄儿怎么变得这么怕死了？他刚走出门，就与李过的部将杨颜昌撞了个满怀。

杨颜昌，原农民军首领闯塌天刘国能的部将。崇祯十一年（1638年），刘国能投降官军后，隶属左良玉，驻守叶县。崇祯十四年（1641年），李自成包围了叶县，刘国能不愿投降被杀，杨颜昌率部下降了李自成，此后一直跟着李过与明军作战。

李自敬忙问道：“什么事搞得这么冒冒失失的？”

杨颜昌忙说道：“鄜州被明军占领了。”

鄜州（今富县）位于延安城南150里，是延安通往西安的交通要道。

李自敬听了杨颜昌的话后，说道：“胡扯，鄜州哪来的明军？”

“是真的，他们是从韩城方向来的。”

在屋内的李过听见后，忙走了出来，问杨颜昌：“你的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的斥候告诉我，明军从河津渡过黄河后，占领了郃阳（今合阳）、澄城、白水、同官（今铜川），然后一路向北，又占领了宜君、中部（今黄陵）、洛川、鄜州，预计他们接下来就要进攻甘泉了。”

“他们有多少人？”

“人数不多，只有1万多人。”

“他们的装备如何？指挥官又是谁？”

“不清楚。”

“赶紧让你的人继续去侦查。”

“是。”

杨颜昌走后，李过对李自敬说道：“叔，赶紧通知队伍集合，离开延安城。”

李自敬心想，虽然唐通的da子兵撤走了，可西北的保安有蒙古兵，他们是明军的同盟军，南边有向这里杀来的明军，再不走又要被包围了，于是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延长。”

“去延长？”

“嗯，目前只有延长是安全的。我们去了延长后，再南下去西安。”

“那不是要通过被明军占领的白水、同官了吗？”

“南边的明军只有1万多人，他们占领了这么多地方，分兵把守的也就没几个人了。我们又不要攻城，可以从白水城、同官城之间穿插过去。”

“说的有理。要不要通知白鸠鹤？”

“嗯，我会派人通知他立即到延长与我们汇合。”

“行。”

李自敬刚走，赵兆麟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赵兆麟，西安府富平人。李自成在西安建立政权后，采纳了李岩的建议，组织了一次科举考试，规定成绩一等者入弘文院，二等者入六部，三等者做节度使、府尹、防御使，四等者做县令。赵兆麟报名参加了考试，成绩出类拔萃，被牛金星推举为陕西节度使，最后被李自成授于神木防御使官职。李过退出神木后，赵兆麟随李过来到延安。历史上，清军占领神木后，赵兆麟投降了多尔衮，被授予延绥巡抚。16si7年被授予郧阳巡抚。

赵兆麟进屋后，告诉李过：“不好了，明军从保安城杀过来了。”

李过听后吃了一惊，心想保安城不是被蒙古兵占领了吗？怎么明军会从保安城过来？他在神木的时候就听说漠南有明军，难道这股明军是从漠南来的？他忙问道：“消息属实吗？”

“消息属实。明军从北部到了保安城后，城里的蒙古兵去了庆阳城，明军直接杀向了这里。”

“他们有多少人？到哪里了？”

“他们有1万多人，快到安塞了。”

安塞位于延安城西北50多里，北宋期间设安塞堡，后设安塞县。明代也设置了安塞县，因县治在延安城，因此安塞县是延安府的三个附郭县之一（另二个附郭县是肤施县、敷政县）。

李过一听从保安来的明军快到安塞了，忙说道：“通知各部，立即去延长。”

“是。”

延安城的2万余大顺军及数万家属在李过、李自敬的带领下，出城后沿着延水河（今称延河）向东开拔。

大顺军行军60多里后，来到了甘谷驿。

甘谷驿与延川的文安驿一样，是西魏时期就设立的从长安到榆林的驿站，距延长县城仅40多里。到了明代后，朝廷依然在此设立了驿站。

大顺军刚过甘谷驿，就听东边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大家正觉得惊诧时，前锋杨颜昌从前边回来向李过报告：“不好了，明军已占领了合岭关、黑家驿。”

合岭关位于甘谷驿东北30里，是延安至延川的必经之路，自唐代起就筑堡设关。黑家驿（今黑家堡镇）位于甘谷驿东南15里，是延安通往延长的一个重要驿站，因居住在那里的人大多姓“黑”，就被称为“黑家驿”。

李过一听黑家驿被明军占领了，忙问杨颜昌：“开炮的就是他们吗？”

“不是，他们没有开炮，炮声好像来自延长方向。”

李过在冀州、天津就领教过明军的新式大炮，对这种炮声太熟悉了，既然炮声来自于延长方向，那里必有来自南直隶的明军，占领合岭关、黑家驿一定也是那支明军。想着自己在天津被明军打的只剩下2000人，也没胆进攻黑家驿。要去西安就不能再经延长了，好在陕北的梁、峁很多，沟谷（也称崾岘）也多，这些沟谷短的有几里，长的有几十里，尽管路难走点，但安全得多。于是他下令全体向南，进入最近的沟谷。

大顺军向南刚走了2里路，一个士兵突然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黑家驿方向的空中似乎有个“球状”的东西，球的下面有个吊篮，吊篮里站着个人，那个人正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红、黄、蓝小旗。大顺军士兵们看后，心想人怎么可以上天呢？

李自敬也看见了那个“球”，他楞了半天后，突然说道：“不会是观音菩萨显灵吧？”

大家听了李自敬的话后，心想对呀，除了神仙可以在空中飘浮外，还有谁能上天？如是观音菩萨显灵的话，球下面的人肯定是善财童子。于是，所有的大顺军士兵全部“哗啦啦”的跪倒在地，朝东叩拜。

李过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边念叨着：“菩萨保佑我们能安全到达西安。”

磕完头后，大顺军士兵站起身来，继续向南行进。走了5里多路后，只听东、北、西三个方向想起了隆隆的炮声，随后空中传来了一阵阵“呜呜声”，接着炮弹落到了大顺军的队伍里，炮弹炸开后，几百名大顺军士兵被炸上了天。

李过听到炮声，就知道不妙了，等到炮弹爆炸后，他明白自己被来自南直隶的明军包围了。他当即下令：“快跑，向南边突围。”

活着的大顺军得令后，冒着炮火拼命向南跑。跑了几里路后，炮声停了，活着的大顺军士兵正想松口气时，跑在前边的大顺军士兵突然看见前边有几辆“铁乌龟”挡住了去路，他们正想上前搞明白这些“铁乌龟”是怎么回事时，就见“铁乌龟”用黑乎乎的炮口瞄准了他们，然后朝他们开了炮。

大顺军士兵明白了，这些“铁乌龟”是敌人的新式武器，于是转身向后跑。

前锋杨颜昌听见前边传来炮声后，见士兵返身向后跑，忙呵斥手下站住。他来到前边，看见“铁乌龟”正“轰隆”、“轰隆”地朝自己开来。有些“铁乌龟”有炮管，一边向前开着一边开炮，躲在里面的肯定是敌人的炮兵；有些“铁乌龟”没有炮管，一边向前开着一边开枪，躲在里面的肯定是敌人的“火铳手”。不过要冲出去就必须干掉他们，于是下令进攻。

大顺军士兵就手持弓箭、大刀、长矛向前冲去，没被炸死、打死的大顺军冲到“铁乌龟”前后，把几辆“铁乌龟”团团围住，然后向“铁乌龟”射箭，举着大刀砍，用长矛刺，可这些“铁乌龟”丝毫无损，继续朝前开着，把堵在前边的大顺军士兵撞倒在地，然后用厚厚的履带将他们压成肉饼。没死的大顺军士兵继续用弓箭、大刀、长矛向“铁乌龟”发起着攻击，这时只听一声“嗡嗡响”，大顺军士兵看见“铁乌龟”前后两侧伸出4把滚刀，这些滚刀飞速转动着，将靠近的大顺军士兵全部斩于刀下。

这下，没有一个大顺军士兵敢靠近“铁乌龟”了，只得远远地躲开，然后向它们发射弓箭、抛掷长矛。他们发射了数千支弓箭，抛掷了数百支长矛后，依然没法干掉这些可恶的“铁乌龟”，反而被它们干掉了几百名士兵。

杨颜昌明白了，靠自己手中的武器根本没法对付这些“铁乌龟”。于是他下令停止进攻，让士兵们躲开“铁乌龟”发射的炮弹、子弹，然后一直向南逃。

大顺军士兵得令后，躲避着炮弹、子弹拼命向南跑。跑了2里路后，见前边有数千明军步军拦在了前边，他们手持“火铳”，站成4排，敲着鼓，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着。

杨颜昌一看，心想好不容易冲到了这里，总不能再跑回去吧！于是下令冲锋。

可大顺军士兵冲了几次，都没靠近明军，反而扔下了几千具尸体。

杨颜昌正想下令继续冲锋时，却见李过、李自敬率大批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后边涌来。

原来，李过率领的后营部队也遭到了明军的追击，他们也是冒死逃到了这里。李过了解情况后，告诉杨颜昌，这些明军肯定是来自南直隶，我们根本冲不过去。要突围，只能向两侧的山峁跑了。

大顺军士兵得令后，就向两侧的山峁跑去，跑到半山腰时，快到山峁顶时，上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枪声、爆炸声，跑在前边的大顺军士兵一个个滚落在地。后边的大顺军见状，忙朝峁顶望去，只见上边有数千手持“火铳”的明军，他们正朝峁下的开着枪，扔着手掷弹。

大顺军士兵赶紧转身向峁下跑去。

李过明白了，自己被明军彻底包围了。在这些来自南直隶的明军面前，根本就跑不出去。他想着今天的观音菩萨不是显灵了吗，可怎么就不灵了呢？看来观音菩萨没有向着自己，而是向着明军。既然是天意，那只有向明军投降。等以后有机会时，再起兵反叛大明。

李过下令后，活着的大顺军士兵纷纷放下了武器。

李过、李自敬、杨颜昌等一众大顺军军官被押着来到了陈子龙、陶大鹏、朱成矩面前。

陈子龙问李过：“你在冀州、天津不是蛮会跑的吗，怎么今天不跑了？”

李过说道：“要是你们没有观音菩萨相助，我肯定能跑掉。”

“你说的是我们的热气球吧？”陈子龙见李过一幅茫然的样子，就对陶大鹏说道：“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热气球。”

等热气球升起来后，陈子龙对李过说道：“你们离开延安城后，我们就用热气球侦查到了你们的行军路线。我们就占领了合岭关、黑家驿，等着你们呢。谁知你们没进入我们预设的口袋阵，就近钻进了沟谷，我们只得派坦克、装甲车、汽车赶到了你们的前边，终于把你们堵在了沟谷内。”

李过听后，问道：“你们还在进攻延长城？”

“我们还没有进攻延长城，不过延长城也很快将被我们占领。”

“那延长城方向的炮声是怎么回事？”

“你的部将张能得知姜镶、唐通率领的清军向南跑后，就率部在城北的交口村设下了埋伏，不料这一举动帮堵住了清军的去路。我的麾下杨文骢率部消灭了姜瓖、唐通率领的清军后，又消灭了张能率领的部队。”

“你将如何处置我们？”

“我们并不会像你们那样杀俘虏、屠sha平民，不过你们几个可活不了。”

“我们不也是投降了吗？”

“你们数次反叛，我还能信你们吗？或许你现在心里就在想着什么时候再反叛朝廷呢！再说，我要饶了你们，对得起被你们屠cheng的百姓吗？对得起被你们杀害的大明将士吗？”

李过听后，低下了头。

陈子龙就令亲兵将李过、李自敬、杨颜昌等一众军官推倒边上，把他们一个个地砍了头。被俘的赵兆麟见状，吓得粪尿都出来了，一身恶臭。不过，陈子龙没有杀他，将他押往西安。后来，赵兆麟被判三年徒刑，成了同官（今铜川）煤矿的免费矿工。

陈子龙在砍杀李过等人时，杨文骢在交口村也将姜瓖、唐通、德尔德赫等砍了头。

交口村（今交口镇）位于延川、延长之间，北距延川40里，南距延长45里，大明曾在这里设有驿站，因处于拓家川河谷与马家河谷交汇之处而得名。

姜镶、唐通率清军离开延川到达交口村时，发现河谷两边冒出了数千大顺军，他们从河谷两边的山上滚下礌石、檑木，向下发射着弓箭。

李过退到延安城后，为了确保延安城东翼的安全，就派部将张能率5千人马驻守延长县城。

张能，补锅匠出身，加入李自成的农民军后，因战功卓著被授予果毅将军。李自成退守山西、陕西后，他跟随李过驻守神木，成了李过的部将。

张能从斥候那里得知有数万da子兵从延川南下后，心想绝不能让他们去西安，就率部来到交口村，利用这里的有利地形设下了埋伏。

清军冲了几次后，都没能冲过峡谷，这时，他们听到了后边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清军听到炮声后，知道后边的明军追上来了，为了活命拼命向前突围。

明军的炮声也将山上的大顺军整懵了，以为是来了援兵，又转念一想，大顺军没有这样的大炮呀！可对方在炮击谷中的da子兵，肯定是自己的友军，于是拼命地向突围的清军反击。

等“友军”冲近后，大顺军才发现他们竟然是明军，于是又朝明军发射弓箭，扔礌石、檑木。于是明军也用大炮、燧发枪招呼了大顺军。

山顶的张能见到明军火力凶猛后，知道不是明军的对手，就下令别管da子兵了，赶紧撤回延长城。

于是清军在沟谷向南跑，大顺军在山上向南跑，但他们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明军的炮弹，跑不过明军的自行车、马匹。等杨文骢消灭了谷底的清军后，立即上山进攻大顺军。张能被明军的一颗炮弹击中后当即成了碎块，其他大顺军见跑不掉后，就纷纷扔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姜瓖、唐通跪倒在杨文骢面前，请求饶命。

杨文骢对姜镶、唐通说道：“你们都曾是朝廷的高级军官，本该为朝廷效命，可你们竟然做了‘三姓家奴’，降了李自成，又降多尔衮，你们还好意思活在这个世上吗？”

姜镶、唐通听后瘫倒在地。

杨文骢令亲兵将姜瓖、唐通、德尔德赫及百总以上的清军军官全部砍头后，又来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陈奇瑜面前，对他说道：“你也曾是朝廷命官，也曾为朝廷清剿贼寇出谋划策出过大力，可你不该投降多尔衮。”

陈奇瑜说道：“我是诈降的，不信你看我还留着头发呢。”

“你诈降，还帮着清军进攻府谷、米脂、延安？你这些话还是留着给南京的大理寺官员说吧。”

后来，陈奇瑜被押送南京，朝廷考虑到他曾立下过大功，投降清军后也没犯过大恶，就没有判他死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全家被送到漠南赤峰，做了农民。陈奇瑜是处罚最轻的被俘清军官员之一。

明军来到延长城后，留守在城内的几百名大顺军在城头竖起了白旗。

年超富的京卫军从鄜州（今富县）北上60里后，占领了甘泉城。

至此，明军收复了整个陕北。

陈子龙、陶大鹏、朱成矩、杨文骢、年超富率部直扑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