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说全家身死在洛阳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甚至就连闲汉们在茶余饭后都没有提及。很显然,有人将这件事压下去了,而在洛阳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曹操。
尽管在这件事上蔡琰的表现漏洞百出,可曹操依旧不想追究这件事。不是他念旧情,而是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在曹操眼里蔡琰只是个小人物,现在蔡琰还能继续蹦跶只是因为蔡琰没有踩到他而已,若是蔡琰越界了,曹操不介意随手捏死。
而蔡琰可能想不到,曹操其实一早就知道她在冀州任职这件事,大家都有探子在对方阵营,何况敢让女人在官面上行事的,天下间只有王弋这么一个。
蔡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籍籍无名,正相反她的名气还不小。一些庸碌的人认为王弋是个疯子,居然敢任用女人。但一些聪明的人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女人不一定就比男人差,关键是要看怎么用。
很明显,曹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王弋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他们的目标又都不是彼此,对方在他们各自眼里充其量只是成功路上的一阶台阶而已。
所以曹操在拼命压榨麾下每一个人的才能,尽己所能观察学习王弋的做法,以期望在未来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他也学着招募大量工匠提升他们的地位,开发一些强力的战争机器;学着平等看待商人,促进自己治下经济发展;学着改良税法;学着从世家中抠出那些庄户,甚至降低农税的具体施行方法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秋收之前洛阳地区的农税就会下调。
只要是给王弋带来优势的政策他都研究,都学习。
但是想要达成幽冀那样的富庶并不容易,一来他没有高显给他撑着。二来天时地利很重要,且看并州也在王弋治下,并州就不富庶。这第三嘛……他曹操还差一些话语权,一言九鼎的话语权。
之前曹昂确实是曹操派过去的,目的是为了给蔡琰传递两个信息。
第一,你们在青州打赢了,赢得了他曹操的尊重,但同时也赢得了他的关注。
第二,我曹操知道你们在洛阳有密探,但你蔡琰是个大官,就给我管住他们,别在我面前乱跳,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然而这事儿却坏在了曹昂身上,曹昂误会了曹操的意思,以为自己老子很忌惮蔡琰,这才有了之前曹昂逼迫蔡琰离开洛阳的桥段。
也正是曹昂误打误撞,让曹操得知了很多情报,现在已经不用怀疑了,可以肯定蔡琰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虽然还不能确定真正的目的,但曹操也不是很想确定。再怎么说洛阳也是他的地盘,先将鱼饵扔水里放着呗,早晚会咬钩的。
到了那个时候,蔡琰就没有资格和他谈话了,只有王弋亲自出面才有可能终结这场闹剧。
所以对于曹操来说,他可以慢慢等蔡琰,哪怕真让蔡琰成了,吃的亏也会从王弋身上找回来。
但是他能等蔡琰,却等不了其他一些人。
曹操已经受够了和那些士大夫们玩儿过家家的游戏,他现在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政体,不能有人掣肘他。
“来人!”曹操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让宫里传旨,拿下王子服一家,务必让王必问清楚主谋是谁!”
没有人回答曹操,曹操也不在意,依旧笔走游龙,泼墨四方。
半晌之后,曹操拿起自己写的字端瞧两眼,甚是满意。
就在此时,一位媚态四射的娇媚女子扭动着水蛇腰走了进来,从纸张背面看到字时便眉头紧皱,娇声说道:“夫君,好大的杀气!可是有心事?”
“哦?你也懂字?来来来,看我写的如何?”曹操眼前一亮,走过去牵住丽人纤手往桌案边领。
女人边走边摇头说道:“夫君,妾身不懂字,但正是因为妾身不懂,却感觉杀意十足。夫君若是有心事,何不找姐姐问问?”
曹操原本兴奋的脸色忽然一夸,无奈的说:“她呀……在生我的气呢。”
“夫妻哪有隔夜仇?”女人将手抽出曹操的大手,行了一礼说道:“若是夫君不嫌弃,邹氏愿为夫君说和说和,夫君觉得如何?”
这女人正是张济的夫人邹氏,她终究没有逃脱曹操的魔掌,不过至少躲过了本应的命运,在曹操这里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分。她口中的姐姐则是丁夫人。
说起来丁夫人其实是个相当刁蛮的女人,为人能作妖的很,欺负起那些侍妾来毫不手软。但真正见过大世面的邹氏却清楚,如果没有丁夫人,曹操的后院儿早就闹起来了。
正是因为丁夫人将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院才会同仇敌忾针对丁夫人这个正室,得以让曹操只需享受,不用计较。
而且邹氏最佩服丁夫人的一方面是丁夫人教子有方,曹昂和几个弟妹都是曹操能拿得出手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夫人现在和曹操的关系很僵。曹老板准备让儿子出来见见世面,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可丁夫人却不同意这么做,曹昂的年纪还没到,正直有余城府不足,为人相当热血,还需要磨练磨练。
曹操哪管那么多,他就觉得王弋行他也行,他不行他儿子也行。这种自信加上曹昂初生牛犊的倔劲,把丁夫人气的不行。
曹操听到邹氏的建议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正室和侍妾不是一回事儿,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己方势力中的影响和他本人都差不多,必须要安抚好。
邹氏一看大喜过望,赶紧拉着曹操来到后院丁夫人住处,匆忙敲开房门。
“多事!”丁夫人一见两人来,先是横了邹氏一眼,随即对曹操说道:“怎的?稀客啊,有空来我这里了?”
“这个……”曹操有些尴尬,搓搓手赔笑:“夫人莫要……”
“退下!”丁夫人神色忽然变得冷厉,眼神中透着杀机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我要是听到一点儿风声,你们都要死。”
几个侍女走路都打飘,谁能想到只是看了曹操吃瘪的画面一眼,就有生命危险啊!
曹操倒是松了口气,等侍女走完继续赔笑:“夫人……”
“曹孟德!”看来曹操这口气松的有些早,丁夫人指着他鼻子说道:“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出去!”
得!交涉失败。
曹操给了邹氏一个眼神,他准备攻坚了。
曹操那猥琐的眼神一瞄过来邹氏就明白了,赶忙转身就走,还将房门给带上,驱散周围的侍从。
随即邹氏松了口气,心道这下稳了。不管这件事最后会落得什么结果,双方一定都会记得她的好。她也不求未来能有机会成为正室,但一个侧室的名分是肯定跑不了的。
想了想刚刚丁夫人的态度,邹氏决定找机会巴结巴结曹昂。坊间传闻丁夫人溺爱曹昂是因为自己无子,宠爱大公子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邹氏却不这么看,她能看出来,正是因为丁夫人无子,才会将已故刘氏那几个孩子视如己出,是真的喜爱。所以曹昂是值得她投资的,为以后安身做些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么……被人看好和宠爱的曹昂现在在做什么呢?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下注呢?
此时曹昂正带着人拍打王子服家的大门,带队的是个宦官,而领兵的则是执金吾曹仁。
不得不说曹老板看人是真的准,防守型将领曹仁做事滴水不漏,很适合执金吾这个职位。他先是命人将王子服的府邸团团围住,随后才开始叫门。
果然,门房进去通报很久才将一众兵卒迎了进去,而守后门的校尉来报,差点儿在后门堵住王子服。
王子服一身便装,大踏步走来,脸色异常青黑,没好气的问道:“不知诸位强闯我府邸……”
“没有!”王子服话没说完就被宦官掐着尖细的嗓音打断:“王将军,我们就拍怠慢了您,所以我们是叫了门的!宫里来旨意了,布好香案接旨吧。”
王子服死死盯着这个宦官,良久之后才怒喝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安排香案。”
宦官嘴角露出一抹不屑,没曾想王子服话并没有说完,只听他冷声说道:“这是从哪座宫里来的旨意啊?可是黄司徒……”
“不是,宫里自然是皇宫里。”宦官不咸不淡的说:“王将军,他们那个不叫圣旨,顶多是个命令。”
王子服被这句话呛得不行,大汉中枢大臣们办公也是在皇宫里,皇帝下的旨意都要在那里过一遍才行。身为内侍这宦官不可能不明白,却这般揶揄他。
“哼。”王子服冷哼一声道:“既然是圣旨,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别连个印玺都没有,是某些人矫诏。”
没有皇帝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却不能说出来。王子服只能拿玉玺说事。
宦官闻言却笑了,一点儿也不避讳的说道:“放心,咱就是拿个萝卜也给你刻出来。”
“放肆!”
王子服大喝一声,抬手照着宦官的脸就扇了过去。
宦官的话其实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就连久经战事的曹仁都愣在当场,他也没想到这宦官这么敢说。一时没注意,想要救援已经晚了。
谁知那宦官也不闪不避,抬腿后发先至,一脚将王子服踢出一丈开外。
“王将军,你这可就是班门弄斧了。”宦官掸了掸衣袍,不屑的说道:“咱的爹爹可是吕强,别说是收拾你了,就算是曹中郎将……哼哼……”
王子服差点儿被宦官的阴阳怪气给气死,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宦官大骂:“吕正!你何来正直一说?吕汉盛忧国忧民乃是侠之大者,而你却甘愿做奸佞之走狗!你对得起吕汉盛的在天之灵吗!”
这个宦官居然是吕强的义子之一吕正,他曾经被王弋派给甄姜去构建情报网络,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然对不起了。”吕正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他看向王子服的眼神忽然有些冰冷,淡淡的说道:“我父亲是多么高尚的一个人?心系天下!他为了你们这些士大夫们四处奔走,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游说先帝。可是你们呢?他临死前我求过所有能找到的大官,你们谁伸出了援手?所以我成不了父亲那样的人,我甚至都不是人,我只能当狗。”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吕正身上撒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连曹仁也不例外。
曹仁丝毫不怀疑吕正对自己武艺的质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已经将自身武艺放下很久了。
那一场幽州支援青州的战争给曹操麾下所有武将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也改变了他们许多。夏侯兄弟和曹洪在拼命打磨自身实力,希望有一天能像赵云那样穿梭在万军丛中。但曹仁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另一个人——徐荣。
徐荣的指挥能力曹仁自认做不到,他的梦想是统帅一支强大的军队征战,徐荣本身的武艺如何曹仁不知道,可徐荣那镇定的指挥能力让他颇为羡慕。
于是曹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开始刻苦阅读兵书,希望有一天能在曹操麾下独当一面。
当然,放下武艺不代表不能打,在场的这些禁军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什么样的尸山血海他没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宦官震慑住。
王子服也有些心虚,但他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害怕吕正的人。
大多数时候无畏来源于无知,王子服的无畏更甚,他压根儿就看不上宦官,甚至可以说宦官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哪怕是吕强也是如此。
大汉被那些宦官祸害的实在是太惨了,导致宦官毫无信誉可言。王子服又不是党人士大夫最上层那一批人,他根本看不清真相。
于是王子服站起身来,有些阴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北边儿来的。哼,你那个弟弟吕邪可是王弋那个乱臣贼子的贴身护卫,你是什么背景?”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曹仁甚至将手不自觉按在了剑上。
曹昂也懵了,他知道吕正是父亲信任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王弋的细作?父亲看走眼了?还是这吕正花言巧语懵逼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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