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象征着什么?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好像也没有错,这似乎是一个百姓向上攀登的唯一阶梯了。或许举荐也是一个出路,可有贿赂的钱干点什么不好?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他们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平庸的过一辈子。
可一旦百姓拥有了官职成为了人上人,野心就会急剧膨胀。他们会拼尽全力守住到手的地位并且有着无与伦比的进取心。原因无他,只有苦过的人才知道胜利的果实到底有多么甜美。
然而这种守则并不适用于张辽,张辽没什么进取心,他甚至都不去思考自己为何而战。
虽然年纪不大,但张辽可以说是带兵多年,经历无数战事了。这些年的所见让他清楚眼下的世道人命如草芥浮萍,生存更是最简单却也最困难的事。早年那幼稚的理想早已伴随着自己的仁心被扼杀在内心深处,他救不了百姓,做不到保境安民。因为他自己就在制造杀孽,染血的屠刀怎能净化纯净的灵魂?
沙场对于张辽来说只有杀戮,只有毁灭,只有凄凉……
排斥吗?厌倦吗?恐惧吗?
没有意义。
张辽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支笔,被王弋握在手中创作着一幅猩红色的画,他只希望这幅画能够做得漂亮些。
是的,军人确实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张辽不知何时继承了父亲的觉悟,变得愈发纯粹。
纯粹到让人觉得恐惧……
陈登不止一次试探过张辽,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投降袁术。没错,他没有向张辽隐瞒自己的野心。徐州是一件礼物,陈登希望能用张辽将其点缀得漂亮些。
张辽的反应只是淡笑着摇头,既不明确答应,也不会出言斥责。
陈登知道张辽是在博取自己的好感,希望他不要搞事,所以陈登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今日凌晨,陈登再一次玩笑般的谈起,但这一次张辽没有笑……
“张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陈登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张辽将一个匣子放在陈登面前,低声说道:“这是在一间密室里找到的,陈兄看看?”
陈登愣住片刻,反应过来也不废话,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装着一封封信件,陈登看完后发现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狗屁不通的文章自然不能放在密室中,这些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密信!
陈登立即开始研究了起来,先是迎着阳光看了看,有背着阳光看了看,各种动作层出不穷,最终还真被他发现了破解的方法。
所有的信件都是由三张纸构成的,字体大小一样、字迹工整,将整张纸都写满了。
陈登发现信件上大多数文字都是没用的,想要解读出其中的意思,必须在第一张纸上隔一个字取一个字,第二张纸上隔两个字取一个字,第三张纸上隔三个字取一个字。然后将这些字按照三个、两个、一个这种规律重组阅读,密信真正的内容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加密方式很简单,陈登涉猎过一些奇门遁甲,破解起来相当容易。
可是他刚破解出第一封密信就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他忽然有些恐惧袁绍了,因为袁绍的这个局实在是太大了!
“何进……许攸……陈逸……陈瑀?这不可能啊!他们想做什么?陈瑀怎会……怎会……”
“陈兄,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啊!这……这……”陈登被张辽的话惊醒脸色变了数次,最终咬了咬牙问:“张将军,你信不信得我?”
“陈兄勿怪,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不同,信不信得过这要看你说什么。”
“好!那我告诉你袁绍和何进有勾结,他们打算废了长安的刘辨另立新君,你信不信!”
“陈兄,你有证据吗?”张辽的眼神有些诡异,其他不说,单单那三张纸恐怕记录不下这种程度的阴谋吧。
“对对对!证据!”陈登连忙埋头查看其他信件,越看越心惊。最终无力靠在桌边,叹息道:“张将军,有这帮诸侯在,这天下……完了……”
“陈兄?陈兄?”
“张将军,若我愿意投王使君,张将军愿意保我举家迁移到幽州吗?”
“当然!若是陈兄……”
“玩笑之语,张将军不要当真。还是说说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吧……张将军可知刘辨有一皇后韦氏?”
“有所耳闻。”
“坊间传闻韦氏死于年初时的伤寒,此言大谬。韦氏死于一场阴谋,死于一场利益交换,死在了张让和党人手里。因为她怀了龙种!”
“那岂不是不应该死么?”
“恰恰相反。皇后产子便是储君,党人愈发觉得刘辨不是一个好选择,名声实在太臭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韦氏的实力过于强大,有了皇子为底更加难以把控。”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将军!后宫乃是何后的地盘,没有她的首肯韦氏会死吗?多方的诉求不同罢了,这个孩子可以是任何人生的,哪怕是个平民之女都没问题,只是不能由韦氏生下来。当然,这些确实和我等没什么关系。可党人想要换一个皇帝,就和我们有关系了!
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党人决定引入强援,这个人选就是袁绍。陈瑀许攸等人已经商定好,何进届时会出兵进攻濮阳,三方夹击将兖州拿下。那位张将军能有多厉害?他打得过王芳的十万大军,挡得住袁绍的十万吗?若此时进攻青州的荀衍调转方向便是四面夹击,十五万大军张将军如何破阵?”
“不可能!何进在左冯翊,他如何通过司州?”
“哈哈哈哈……张将军,我且问你,党人的老巢在什么地方?两次党锢惨剧你是不是以为党人惨到被贬天涯海角?错!大错特错!党人的老巢就在洛阳!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党人啊张将军,我就是党人!你当那位四处游走的陈瑀是谁?是我叔父!故太尉陈球便是从我陈家出来的,乃是陈家人!”
陈登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明白自己那个叔叔到底在搞什么?他们老子付出的代价是没给他们长记性吗?还在四处搅风搅雨?好好扶保着陈家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不好吗?
张辽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难怪听说袁绍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等援军。不过……
“哼,陈兄未免太小看我们河北了。”
“怎么?张兄觉得那位张将军能抗衡十五万大军的四面围攻?”
“抗衡?为什么要抗衡?陈兄觉得我麾下士卒如何?”
“兵利甲坚、士气如虹,乃是虎狼之师。”
“我不如翼德将军,兵甲不如幽州老兵,士卒不如他们沉稳,人数都没有他们多。陈兄,你现在觉得那是十五万大军还是十五万草芥?”
“此话当真?”陈登根本不相信张辽的话。开玩笑,张辽麾下的士卒就已经很精锐了,人人带甲,双眼饱含杀气与活力。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这还精锐的士卒?大家都是地方诸侯,真以为谁都能和大汉尚存时那样?
张辽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陈登终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他往扬州送信自己也是知道的。大家不过临时搭伙而已,又不是长久过日子,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
陈登见状也知道自己问多了,不过若是河北真有这样的实力,那举家迁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家在徐州、根在下邳,远行从不是他考虑的选择。
“将军!”
一名传令兵敲开了房门,但当看到陈登时却犹豫了。
“有什么就说,无需隐瞒。”
“将军,斥候来报袁军不足二十里,兵马五千,士卒精锐!”
“不可能!”
还未等张辽做出动作陈登就先提出了质疑:“整个徐州都找不出两千精锐兵马,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他们是从什么方向来的?是谁的军队?”
“说。”
“是。旗号上却是是袁军,从南方而来。敌军军容整齐、士气旺盛,有一部分甚至装备了甲胄,不像是新征募的军队。”
“南方?”张辽看向了陈登,意有所指的问:“会不会是那袁公路?”
“不会。”陈登摇了摇头解释:“袁公路不会那么快,我的 信使可能都还没到扬州。南方?怎会是南方?南方有什么?难道那袁谭跑去广陵了?不会吧……广陵的士卒可不是他能调动得了的。”
不怪陈登有这种表现,他敢明目张胆的给袁术写信就是因为张辽不会久居下邳。这段时间他和张辽一直在研究袁家那些人的动向,派出斥候四处打探。一旦探明张辽就会立即出发,而下邳则会给张辽提供相应的粮草补给,直到张辽抓住袁绍的家人或是袁术到来。
这是陈登和张辽的交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袁家人,袁家人就来打他们了。五千精锐兵马,哪来的呢……
对此张辽倒是无所谓,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干掉他们才是正理。于是他对陈登说道:“陈兄,我准备带兵出城迎战,城内……”
“放心,有我在下邳乱不了!”
(下邳城就是徐州城,古徐州和现在那个不一样,下邳是徐州的治府所在,徐州的政治中枢是下邳郡,下邳郡的治府是下邳城。另外不是所有的州郡都是这样的,大多数的名字都不同,比如说荆州-南郡-襄阳。益州的治府划分又是另一个样子,益州-蜀郡-成都。在益州有个益州郡,算是益州南部的政治中枢,但依旧归成都节制。毕竟益州很大,而且交通不是很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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