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为了拯救一个人,需要上千人奔走;数百次交锋;几十条计策。
有时候杀上千人,只需要一个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坑杀。”
袁谭甚至只用了两个字就决定了那一千多百姓的命运,他没有给予任何辩解的机会,也不想听到任何辩解。
更可怕的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百姓们背叛了袁谭,烧毁了他们所有的物资,杀死了他们很多人。
这样的乱民不值得同情,哪怕百姓们哭诉自己是被迫、是裹挟、是真的想要投奔袁谭。
信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何况袁谭连再的机会都不想给。
不过处理百姓确实没什么异议,但是在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讨论上却发生了极大的分歧。
毕竟粮草补给都烧毁了,等到新的运过来他们得靠啃树皮过活。
世家子弟们极力劝谏袁谭退军,不是他们胆怯,离家门就一步了,他们巴不得袁谭赶紧攻下彭城好去收获自己的利益。
可是数千大军的吃喝不是一个小数目,搞不好士卒很容易哗变。
为了安全着想,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然而袁谭却看向了吕蒙,问道:“子明,你的想法是什么?”
吕蒙沉思片刻回答:“主公,我认为不应该退。”
“你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懂什么?还不应该退?”一名世家子弟很不满地嚷道,“你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你知道没了粮食对士气的影响吗?你知道惹得士卒众怒后的后果吗?
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妄言?
杀才,老老实实……冲锋陷阵算了,还想坐而论道?”
“放屁!”蒋钦勃然大怒,喝道,“子明识字!”
“识得几个?看得懂书吗?名字会写吗?你识字吗?”
“你!”
蒋钦气急,抽出长剑就要上前结果了这个讨厌的家伙。
吕蒙却一把拉住他,看着那名世家子弟说道:“坐而论道我是不配的,不过却能和你这种庸人说道说道。
你担心的无非就是粮食不足、士气下降进而引起哗变。
既然你要说战,那我便和你说战。”
“哦?呵……愿闻高见。”
“好!
首先,粮草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我等粮草已经被焚毁,这是事实,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不过彭城附近并没有实行坚壁清野,农庄遍地都是。
只要打下来一个,至少够我军三日之粮。”
“哼,休说三日,我摆明了告诉你,足够用半个月!可是你能打下来吗?”
“怎么打不下来……”
“怎么打不下来……哎呦呦……”世家子弟言语中极尽嘲讽,不再看向吕蒙,反而对袁谭说,“主公,请密谈。”
袁谭脸色很 难看,冷笑道:“你想死吗?”
“我死,主公难活。”
“放肆!”
吕蒙和蒋钦双双拔出宝剑。
可世家子弟毫无惧色,反而极为自信的说:“彭城内有高人,不撤赢不了。”
“退下。”袁谭挥了挥手道,“你要是不能说服我,我就单独挖个坑将你埋了。”
“主公放心。”世家子弟行了一礼,转头对吕蒙说,“你留下,我好叫你知道为什么要退。”
“哼。”吕蒙冷哼一声,等待此人高见。
“主公,得罪了。”
见众人离去,世家子弟行了一礼先告罪一声,然后缓缓说道:“彭城内有高人,此人对心性的把握天下无双,我们早已中计了!”
此言一出,袁谭和吕蒙眼神中闪过震撼,却没有轻易相信。
那人又说道:“既然彭城有避免蝗灾的方法,呈上来便是大功一件,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
在下认为原因有三:第一,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彭城;
第二,这个方法是后来才发现的;
第三,他们早就想背叛。
第一第二说了也没坏处,主公不会怪罪,更不会发兵讨伐。
所以他们就是想背叛,就是想让主公带兵来,就是想让主公看见那些青苗。
主公看到青苗后一定会愤怒,一定会毁去,这都是那人算好了的。
乱了主公的心性,主公才会真正对百姓产生杀心。
无论主公是否接收百姓,主公注定会失败。
当场杀了,主公的名声将臭不可闻;
不杀,正好可以里应外合。
除非主公不接受他们,将他们直接驱离。
可是那样更糟糕,几千人的百姓队伍,要是被人送到了徐州,把被主公拒之门外的事情说出来,那个后果无人能承受。
主公本来就不重视世家,若是再失了民心,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们不是想让主公败在彭城,他们要直接颠覆主公的基业!
在下甚至怀疑三吕亭和吕县就是弃子,那处您见过的山坳也是一个陷阱。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可能不输?”
“你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袁谭根本不相信,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布这样一个局?
布局最忌讳复杂,环环相扣之下,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局都会受到影响。
“主公……要不然我怎么说是高人呢……”世家子弟苦笑道,“敢布这种局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是不会失误的。哼,您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将所有人都看作极恶之人,将所有人都看作可以牺牲的弃子,才从中看到了这个局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我想多了也就罢了,可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根本无法忽视这些巧合?”
“那些世家子弟会那么配合他?”
“根本不需要配合,只要他将每一步都安排到看起来可以获胜即可。那些世家子弟死了和出谋划策的人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他们自身能力不足?”
“这……”
一时间袁谭也动摇了,可是这也太难让人相信了,怎么可能有人如此精于算计?
“撤军吗……”袁谭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
世家子弟一听,赶忙说道:“主公,来日方长,我等应该从长计议。”
“不可!”吕蒙立即反对,“你是聪明人,主公也是聪明人,若那人真的那么厉害,就不应该让人看出这是个局。如果让人看出来了,那他的目的就不是击败我们,而是让我们撤军!
我不懂你说的权谋心计,但是有一点我懂。
越是弱小的商队,他们就越会装作强势。
人多势众感觉自己很厉害,其实不堪一击。
越是强大的商队,他们反而会遵守规矩。
他们越遵守规矩,你就越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他们背后的势力出手,痛快的死都是个奢求。
就像河北的王氏,他们从来没有多少护卫,行商天下却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再邪恶的匪类收了他们的过路钱都会乖乖放行,敢打歪主意的全都死了。
所以,战争打的就是硬实力。
一环一环的计策再精妙,可实力不济最终也赢不了。
若是我等退了,等再次卷土重来,说不定彭城已经准备好了。
即便没准备好,投靠另一方势力,同样也会将我等拖入战争之中。”
“不对!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在这个居中引诱主公发兵?”
“这……”
“因为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袁谭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们本来就会背叛,引不引诱我都会发兵,早晚而已。
这人对我很了解,不仅是对我,对我麾下的谋臣们也们了解。”
“主公,对付这样的人,我们不能聪明,我们只能蠢。蠢到一步步推进,一点点逼彭城投降。”吕蒙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世家子立即反驳:“粮呢?烧了辎重是为什么?不就是防着你一步步来吗?”
“我们可以去抢!”
“抢不了!你见没见过那些世家修的坞堡?青石结构,米汤浇灌。一层一层,不会比彭城更好打!”
“那我们就认了?就只能撤退?开什么玩笑,那不是正中他人下怀?”
“不然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想打吗?那些世家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徐州人。”
“你是谁!”
此言一出,袁谭和吕蒙脸色大变,吕蒙直接将长剑架在此人脖子上。
“在下陈矫,字季弼,扬州广陵人,避祸来的徐州。”陈矫倒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在下出身……一般,听说召集彭城世家子弟,以为征募人才,便编了个身份过来,没想到……唉……”
陈矫是有苦说不出,人才变人质,真的挺尴尬的。
好在他能力出众,总有机会给他施展才华。
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袁谭并不想信任陈矫。
他让吕蒙将陈矫关起来,开始思考陈矫话语的真实性。
说实话,要是站在这里的是袁尚或者袁熙,恐怕就无脑相信了。
袁家这个广博的平台赋予了袁家子弟太多的机会,让他们能看清楚真正的权谋到底是什么。
袁尚从小受宠,跟着袁绍经历了许多。
袁谭长期交往士人,更是听过见过。
奈何站在这里的是袁谭,从小就不受待见的袁谭。
他的生活中都是白眼与厌恶,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学习。
很不幸,他没能学会权谋,所以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能布下如此之局的人。
陈桥:政治第一梯队的大佬,曹魏重臣,最高干到过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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